一直有这种怀疑,我固执地不敢相信,我不相信,有一个人,甘愿为我付出生命。
“是你吗?”我颤抖着问,“你在我身上种印?”
他不说话,只抬起一只手,很轻柔地摘掉一朵落在我刘海上的雪花,然后,笑了一笑。
笑的时候,蓝眸微眯,雪白的牙齿,仿佛一块冰突然融化,爽朗如冬日的阳光。
他的胸口,和我同样的位置,一处明明没有伤口的地方,正汩汩流出鲜血。
我用手去擦,去掩,去堵,鲜血顺着我的五指流下,殷红的滴在雪白地面。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叫得声嘶力竭,“我不要你的好!我受不起!”
乌芙丝又一掌打在我脸上,一掌接一掌,我残存的意识开始模糊,却呆呆地笑起来。
死了吧死了吧,这些莫名其妙的男人,下辈子一个也不要遇到!不要了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
Cynosure和梁今也同时叫着,乌芙丝住手,转身几步走到瘫软的小尾身前,右臂高举。
“住手!”梁今也急叫。
乌芙丝冷冷地扫他一眼,“你舍得那蠢女人去死?”
梁今也看着小尾,小尾昏过去前拼命爬到他身边,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裤角。许久,他叹口长气,转过头。
乌芙丝立刻一掌插下,血花飞溅,小尾一阵痉挛,渐渐不再动弹。
乌芙丝抽出手来,将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元珠抛向梁今也。
梁今也看也不看,直走到我面前,俯下身。
“张嘴。”
声音钻入我耳中,我忽然觉得一阵清明,睁眼看着那颗元珠。
“你要我吃它?”
“妖精的元珠可以帮凡人续命。”他淡淡地道,“你乖乖吞下去。”
我紧闭着嘴,瞪着那双黑眸。
那是小尾的元珠!你居然杀了她来救我?!
温雪,还记得流星谷我回答你的话吗?你明白的,温雪。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没有激动。
是,我明白。
只有一个生存的机会,我们都会选择最重要的那个人。
“温雪,你死了可以转世,Cynosure却会灰飞烟灭。”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不赞成也不反对,乌芙丝金色的眼眸隔着风雪望着我,还有面前这个人,平静得仿佛刚刚熟睡醒来,仿佛他手中的元珠,不是那个深爱他的女子活泼泼的心脏。
残忍啊,自私啊,卑鄙啊……
我张口,吞下那颗白色温暖的珠子,嘴唇触到那人冰凉的手指。
梁今也,我想我明白神为什么选择我们四个。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的。
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活下去。
雪花纷飞,夜莺渐渐散去,那一绿一黑两只鸟变化成的女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乌芙丝一直站在远处,隔着漫天风雪,长发在身后狂乱地舞,舞出一种英气,一种凛冽的悬崖边缘的美丽。
那双褐色眼眸已化为金色,仔细看过去,深处还有一点褐,使这金色比Cynosure的发色暗,不够纯净,仿佛一个暴发的贫家小子,总有一点磨灭不了的痕迹,残存在华贵面具背后。
她盯着我把元珠吞下去,然后,转身。
元珠从喉咙一路滑下,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随之弥漫到我全身,再随着血脉聚集到胸前的伤口。
我看着面前的梁今也,笑了笑。
“我死不了了。”
他没有笑,苍白的脸孔上,漆黑的眉漆黑的眼如精心描绘的傀儡,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
我的笑容扩展开来,又缓缓收敛。
他看着我,突然向前栽倒。
柔黑的头发扫过我的面颊,脸埋到我颈侧,劲瘦的身体扑到我身上,带着温暖和淡淡的男子气息。
我伸出手,忽然发现双臂有了力道,微微一怔,仍是垂下手臂,任两具身体紧紧依偎。
“星星……”梁今也模糊不清地发声,“拦住她……”
身后的人站起来,冷冷地道:“你不是也要生之晶吗?从她手里抢比从我手里抢容易。”
“你还不明白?”梁今也道,“生之晶出世,潜伏在遗弃之地的妖王都会追过来,她斗不过,会死……”
我猛抬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风雪深处的飞扬长发,一朵黑色的,怒放的花!
Cynosure“哼”了一声,狂风挟雪迎面扑击,他硬是迎风疾奔,顷刻间已赶上那美丽女子,挡住她的前路。
远远看着,两人对面伫立,黑色的发和金色的发被风卷弄玩耍,偏偏没有一丝牵扯到一处,无论他的刚硬,还是她的骄傲。
梁今也抬起头,抬起手,轻柔地按在我头顶,揉乱我本就乱七八糟的发。
“你明白了?”
我很想装不懂,眼眸转向,却在他眸中看到一个清醒的自己。
那双眼,如此清亮无辜,乍一看,像煞眼前的男人。
“我可以不明白吗?”
并不难猜,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不管人类还是妖精,反复纠缠,不过是那些爱与不爱,忠诚与背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