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似乎……有点眼熟……
眼尾扫到乌芙丝,她正在按揉手腕上的伤,眼睛却一直看着黑衣男子,目光凝注。
是了,这人的感觉,像Ray。
那男子点点头,刚说了个“我”字,阿虎突然跳起来,指着他身后狂叫,“雾之森”中蹿出一个人,速度奇快,不等众人看清,那人已从我身旁飞掠而过,梁今也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他,却慢了一步。
那人钻入草丛,只见人高的草叶抖动不止,一路延伸至茅屋方向。
“糟糕!”卓风步最先反应过来,趋前提起阿虎挟在腋下,一顿足飞跑起来,追赶那人而去。
我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伸手想去拉梁今也,一只手臂从侧方揽住我的腰,我被举到空中,搁在左边肩膀的老位置上。
我讶然低头看Cynosure,他大步从梁今也身旁走过,没有看他一眼。乌芙丝愣了下,撇撇嘴,还是跟了上来。
一朵云在蓝天上迅速地挪动,快得像一次逃亡,云的投影从侧方掠过,带起一阵微风,笼罩了白衣的少年。
我回过头,梁今也站在原地没有动,俊美的面孔,深深的眼眸,远远看去像一幅光影柔和的油画,只发丝和衣裾在风中轻轻飘拂。
为什么他的眼神像是……悲伤?
我失笑,错觉吧,那小子成天没正经,他才没有悲伤这种纤细的情绪呢。
Cynosure的速度很快,梁今也消失在视线中,我也没在意,转头焦急地眺望茅屋的方向,但愿老太婆平安无事。
已经能看到茅屋旁那棵“梨树”,树叶静悄悄地绿着,似乎不像出了事。我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一声怒吼。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阿虎声嘶力竭地叫着,伴着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一会儿听到卓风步叫道:“你闪开,让我来!”
Cynosure跑动中突然高高跃起,我忙揽住他头颈,一晃眼间看到阿虎发疯一样攻击一个人,卓风步在旁边掠阵,防止那人伤他。
我们落到地面,Cynosure一手拎起我放到身后,头也不回地吩咐匆匆赶到的乌芙丝:“看好她。”
乌芙丝嘟囔了句什么,我没空理她,从Cynosure身后望出去,阿虎攻击的对象看身形正是从“雾之森”蹿出那人,但想不到的是,他,不,它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模样既恶心又可怕的怪物!
它似乎有人的身躯和四肢,却没有人的皮肤,血肉都露在外面,还垂着无数长短不一的肉柱,有点像榕树的须根。没有脖子,肩膀上一颗浑圆的球状体,五官一塌糊涂,只分辨得出一张撕裂整张脸的大嘴,居然还有整齐的尖牙和血红的舌头!
“好恶心!它是什么?”
“还没修成人形的妖精。”乌芙丝平静地道,“抛弃了原有的躯壳,没得到新的外形,是个可怜的笨蛋。”
我惊异地瞪大眼,忍不住上下看乌芙丝。
“看什么看?!”她大眼瞪回来,“没错,我也是经过这个阶段才变成现在的模样。对我们妖精来说,不过是一段成长过程,你们人类难道会觉得婴儿恶心?”
我摇摇头,心下还是觉得怜悯。以前也暗暗嫉妒过乌芙丝完美无瑕的美貌,此刻才明白,想得到蝴蝶的美丽,就必须从毛虫做起……还是算了。
可是,梁今也,那个一尘不染的白衣少年……如果被我看到这样子的他,我……还会爱他?
我加大摇头的力度,甩掉头脑中不受欢迎的想法,眼光扫过茅屋,骤然停住!
茅屋——塌了!
不过一会儿工夫,那间朴拙却充满温情的小茅屋只剩下一堆土块和散乱的用来搭屋顶的干草,“梨树”安静无声立在一旁,微微垂着头,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翠色小鸟停在树梢上,东看看西瞧瞧。
它……看到那摊血迹了吗?
从碎土块间流出来,鲜艳的红,很难想象凡人能有这么多的血,几乎铺满整个坝子。
我叫道:“血!婆婆在下面!”
阿虎猛地住手,失魂落魄地自语道:“奶奶,奶奶在哪儿?”他茫然转身朝茅屋走去,那怪物也不趁机攻击,头向Cynosure晃了晃,发出一阵鱼吐泡似的古怪声音,突然向卓风步冲去!
柔韧的竹竿轻轻抖动了下。
乌芙丝大叫:“别杀他!”
晚了。
几乎在她“杀”字出口,竹梢已经透过那怪物脊背,两片青嫩的竹叶下垂,鲜血像流水似的顺着叶片不停淌落。
那怪物抽搐了下,血肉模糊的“脸”上居然翻出一对亮铮铮的眼。
那是眼吧?
卓风步手往前送,那怪物“砰”的一声摔到地上,身体渐渐缩小,变形,长出皮毛……
我“啊”的一声低呼。
狐狸!
一只红色的狐狸,和梁今也的原形差不多大小,只毛色比较黯淡,尾巴更小得多。
我小心地,一步一步从Cynosure身后走出,他拉了我一把,我轻轻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