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吴王……”
在岸上诸王的一片祝颂声中,吴王夫差恭手道别,然后怀着兴奋的心情,乘风破浪,顺流而下。倏忽之间,渐渐远去……这里,岸上诸王窝着一肚子气回车登程,在一片怨言牢骚中各自分道而去。
“大王、大王,吴王率舟师已经回转姑苏了。”
听得诸稽郢的一声呼叫,在卧薪楼荆棘上打坐的勾践一跃而起,趿着鞋拔开门闩,一股冷风扑面而至,勾践不由一个哆嗦。定了定神,一把拉住闪身而进的诸稽郢急问道:
“夫差真的回来了,何时?”
诸稽郢语气肯定地答道:
“回来了,黄昏日落之时到的。”
勾践放开了诸稽郢,慢慢走回卧铺,伸手拉过粗麻衣衫穿上,又绾好发髻,然后盘腿正襟危坐,仰头舔着悬挂得已收缩成胆囊的苦胆,口中则喃喃自语道:
“是送谷的时候了。是时候了。”稍顷,复问诸稽郢道,“几时了?”
诸稽郢道:“已交子时。”
“唔。你去把文种大夫请来,说孤有要事相商。”
“是。末将这就去。”说毕大步离去。
仅片刻问,睡眼惺忪的文种偕诸稽郢来到了越王跟前。
不待叩首,越王迫不及待地说:
“文种大夫,适才闻诸将军禀报,说吴王已于黄昏回到吴城,你立即去山洞把粮仓中取出万石谷粮,蒸熟,明天一早随孤携带着熟谷去拜谒吴王。”
文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随即道:
“臣这就去办。尔后将谷分派给大越城中的每家每户,蒸熟后送上船,大王放心便是。”
说罢,回身急急而去。
翌日,天刚破晓,去吴国的水道上来了无数越国的粮船,这些粮船直驶吴国蛇门的水埠口,越王勾践亲自和越国的百姓背着谷袋上岸,堆成小山状后,越王便命百姓们守在埠口,自己则与文种入宫谒吴王。
当吴王命文种来到吴宫的章明宫时,吴王正拥着文妃睡得正香,守殿门的虎贲见是越王到来,便欲入内禀报,越王哪里肯答应,与文种专心地守候在殿外,直等到晌午时分,吴王才起身,闻说越王守在殿外已经多时,便急急传呼进宫。
“罪臣叩拜大王,愿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勾践一见吴王,偕文种倒身便拜。
“起来,快起来。”吴王忙双手扶起,忽又用埋怨的口气说:“勾践,你早就来了,便该让内侍通报,怎可久候殿外,还让文种大夫也陪着,这是何苦呢。”
两名御嫔,一人端盘,一人捧巾,请夫差盥洗。勾践忙接过,侍候夫差注水净面盥洗毕,又赶紧跪下去双手将巾高举头顶,请吴王擦脸,嘴里说道:
“罪臣有幸能守候在大王身边,是臣之福气,罪臣之福气。”
吴王闻言说:
“勾践,你不要口口声声罪臣罪臣,你对孤忠心不贰,倘若朝臣个个如你,孤又有何忧呢!孤要赠赐土地给你,怎样?”
勾践一听,伏地固辞道:
“大王皇恩浩荡,赐越已有八百里之地,罪臣国力绵薄,再如赐地已感力不能及,望大王收回成命,罪臣感激不尽!”说罢连连叩首。
夫差从镜中窥见勾践的模样,不由回转身来,扶起勾践说:
“别人受赐则叩拜不已,你却在求寡人收回成命时跪地顿首,也罢,既然你无统辖之力,孤也就准奏收回刚才说的。不过,你此来另有何事?”
勾践谢过吴王,再拜道:
“臣今携文种大夫前来,一则是贺大王凯旋而归,其二是将当年大王借越国的万石谷粮如数奉还。”
夫差侧头一想,笑道:
“噢,就是前几年越国闹饥荒时借去的谷,你不提起,寡人倒忘了,勾践真是个守信用之人呢!”
文种前行几步,跪地将用帛布包着的谷样献上说道:
“大王,这是谷样,请大王龙目观看。这谷粒粒饱满,颗颗结实,宜做粮种用之。”文种似商贾兜售货物般地向吴王进言。
吴王笑一笑,接过来摊开白色方巾,里面是黄澄澄的金色稻子,用手指拨弄了几下,说:
“果是上等好谷,是可留作明年做种子。”说罢,将小包递给身边的内侍,着将越国稻种送入太仓。
“大王,罪臣已和越国百姓将谷搬上岸来,现已堆在蛇门水埠口,罪臣这就将它搬太仓。”
听勾践一说,吴王急止道:
“此等粗重之物,自有值粮官督导安排搬运,还用你亲自去操心嘛,为王者要讲点王者威仪,孤王在文台设下酒宴犒劳将士,陪孤入宴吧,孤新纳了一齐妃,可是个妖冶少女,你也去欣赏欣赏。”
吴王说毕,大笑着携越王步出章明宫而去,这边由文种忙乎去了。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又到春耕播种的时分。吴王命将万石越谷种子广散给吴民播种,以期秋季收获时能有更好的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