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听后,不以为然地说:
“越国已经臣服,相爷却每每劝孤去灭掉他,这不是失信于诸侯国吗?”
伍子胥正色道:
“大王差矣。吴越土地接壤,其交通便,风俗同,语言通,吴得其地民能居之,得其民能使之;齐鲁国土吴得之,习俗不同,言语不通,得其地不能居,得其民不能使,大王舍近求远,伐齐于吴有百害而无一益也。”
吴王皱眉道:
“相爷之言不是矛盾吗,适才刚称颂孤北伐中原开创霸业是先王遗愿,现又道得齐鲁其地其民无益,实在令人费解!”
伍子胥阐释道:
“老臣以为:越乃心腹之患,齐鲁无非疥癣之疾。是以灭越是当务之急。勾践表面臣服,心怀叵测,在国内实施生聚教训国策,妄图伺隙而攻吴也,齐鲁并无争吴土之心,大王欲动用万民开沟凿河,疲民劳民,得不偿失,此等局面,恐日后无法收拾也。”
吴王闻言,哑然无声。
伯嚭在旁代夫差辩白道:
“伍相国,我真不懂,大王借鲁之道伐齐服晋有何不妥。倘若吴能伐齐取胜,晋必服之,如此一举可服两国。两国服则天下服,难道还惧小小越国乎?”
王孙雄附和道:
“开河以通江淮,可得大片土地,移民于吴鲁边境,吴国境线将大大延伸,这对吴将大有益处。”
其时一班将领如王子姑曹,王孙弥庸展如,胥门巢等无不拥护吴王伐齐服晋。披离本想在殿上支持伍子胥,但看伍子胥势单力薄,亦就噤声不言。
伍子胥见无人附言,不免气馁,但仍谏争道:
“齐乃泱泱大国,城池坚固,仅临淄城,人口便逾数十万户,蔚称中原东部第一大都邑。齐人好勇善斗,大王与齐为敌,是不智不义之举。”
夫差怫然作色道:
“伍相国长他国志气,灭吴之威气,真是年事已高,老朽昏庸了?”
“你……”
正说之间,忽然宫人来报:
“启奏大王,越使文种求见,现在殿外候旨。”
吴王一听,环视了一下众臣说:
“越乃属国,其使臣同为朝臣,不可怠慢。”说毕命宣上殿来。
“宣文种上殿见驾。”
众臣回过头来,风尘仆仆的文种跌跌撞撞进来,一见吴王倒身下拜道:
“下臣文种,叩拜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王见文种与往日大为不同,其神情憔悴,面色苍白,不由讶然道:
“文种,何事令你如此紧张,起来慢慢说与孤听。”
“是,大王。”文种站起身,满面忧烦地说:“大王,越国不幸,今年春季遭到了洪涝之灾,本来指望秋季稻熟可以苟活,不料近日又遭到特大水灾,庄稼悉数淹没,万般无奈之下,贱王勾践命小臣入吴告求大王,望大王体察越民受灾之苦,借贷谷粮万石,以活万民。”
吴王刚欲开口,不料伍子胥大喝一声道:
“大王休听文种谎言,越国受灾是实,然去年却是丰年,仓中有陈粮无数,足够赈饥。”
伯嚭早就受了文种贿赂,冷笑道:
“伍相国啊伍相国,你既说越国遭灾是实,又说有陈粮赈饥,小小越国,悉尽国中所有,进贡于吴,如今越受了灾害,你却不肯赐予半点,上天有好生之德,罪过罪过!”
吴王一看局面,又是一场雄辩要在朝堂展开,不由懊恼起来说:
“寡人尚未问清事由,尔等就争吵起来,如此喋喋不休,成何体统!”说罢瞪了伍子胥一眼,复道:“孤乃一国之君,非无知童儿,借与不借,自然不会随意行事。”
说罢,他命文种先到驿馆安歇,静候答复,待文种退出后,吴王复道:
“越国乃吴之附属国,其臣民果受饥馁,寡人于心何安,不过此事得先行查实,王孙雄!”
“臣在。”
“孤命你去越国察看灾情,尔后再作定夺!”
“臣遵旨!”
接着,吴王大声道:
“凿开邗沟之事,孤意已决,命太宰伯嚭即日悉起国中丁壮,大发徙役,在邗沟建筑大城,以为军需转运站;开凿邗沟之水以通江淮。退班!”
群臣皆散。独留伍子胥踯躅朝堂,环视四周,子胥怆然涕下,叹道:
“先王已去,悲乎!臣今怀忠不遇,更遭奸佞谗言,吴之社稷将倾,臣将绝命危邦矣!”伍子胥哭泣着踽踽向殿外走去,甬道上,披离仍呆立着,他见伍子胥出来时摇摇晃晃的,上前搀扶道:
“伍相国,你老保重啊!”子胥似未曾听见,依旧自言自语地朝前走去,望着伍子胥苍老的背影,披离摇头叹息不已……
夫差怒气匆匆回转馆娃宫,一入内就连声嚷嚷着说:“气死我也,气死我也。”西施忙迎上去,亲自替夫差卸去冠冕王袍,摘下腰间的属镂剑悬于壁上,又奉上了香茗,侍夫差坐定后便坐于侧身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