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洛哲正在吃着早餐,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远远地听着有车轮声,嘎然止在了家门口。正疑惑着,那车喇叭又响起来了。我怔了,是谁没事开着车大早的在这闹呢?方洛哲起身叮嘱
我继续吃饭,他却走了出去。
“小子,你快出来带我去转转吧。”是那杨子老师的声音,他似乎在这憋屈了,“上哪都行呀。不然给你两选择。一,跟我回家!二,带我出去兜风。”
“我选第三,你回去吧。”
“我回?你爸不把我的皮给撕了?我可是立了军立状,不完成任务就地正法。”
“你管他干嘛,少来这套了。”
“我能不管嘛?我可是奉旨钦差。”
“少来。就这么着。”
“说实话,你呆在这破地方干嘛?上哪去都比这儿好。”
“破地方也让你窝了一夜呢。”答话的是我,他这老师当的,话语行间几字肯定肯定不能服众。那杨子靠着车子,惊讶地看着我,缓缓站直了身子。我推开站在门口的方洛哲,冷着脸朝他说,“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窝在你的车里。”就他那瞧不起这里的语气,我也没有必要再给他摆着什么好脸色。
他张口要说什么,目光瞟向方洛哲仿佛在无声息地传达着什么。我偷瞄到方洛哲向他使眼色,杨子一阵轻笑,察言观色话锋一转,“哦,好地方,好地方。我喜欢得很呢。”
我白他一眼,这转变太愉快,假话就太明显了,更也不能让我消除首次就来个不好的印象的这般成见。方洛哲赶我进去看书,虽万般不愿也还是照做了。杨子已大阔步向他走去。两人闪到一边勾搭耳语着什么。
午饭是杨子开着车载着我和方洛哲,还有大姐敏新一起去了镇子里最好的馆子里搓了一顿。对于我这种人基本不浪费钱的人,在这消费简直成了罪过。本是万般不情愿出来的,甚至找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翻箱倒柜都没找到满意的效果时,我决定放弃了。在大姐身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丑小鸭,而她则是高贵的天使。在杨子绅士般地过来开着车门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大姐嘴角的一丝冷笑。
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几个人都僵硬了一下,我瞧大家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那就是默认同意。才转个身就被姓方的给拽住了。他说,去。
我倔强的脾气上来了,甩手。没甩开,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坚硬。我再试一次。恼了。我说不去!
大姐训我,风雪,不要和阿哲闹脾气。
姓方的说,你这样挺好。
我眼泪都要冲出眼眶来,有啥好的?不知道是小女孩的心酸还是无奈,此刻只有委屈。
他不答话,估计是假话再也编不出来。我真是寒心,铁了心不去。他见这阵势,放开了手,也悠然地说,那我也不去了。这里几个人,你把晚饭都一起做了吧。
我大吃一惊。好死不死,二选一,我去!
回家的路上,我假装睡觉,没有和他们搭讪。意外的我开始学会沉默了。一路上晃悠悠的,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居然迷糊地睡着了。回到家里,大妈和大伯都铁着脸迎接我们。我一脸松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伯责备式的盯着方洛哲问,“你们干嘛去了?”
“吃饭。”他很诚实地回答。
大伯的脸更冷了,大妈拿指头戳我,“谁叫你不说一声就跑出去的呀?”我心里就想着,为什么不说大姐,她不也是跟去了嘛?我一脸委屈的样子,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大家都没有再解释什么,一路进了屋。大伯走到我跟前,我就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沉重地表情。果不其然,他就将我拉到一边,轻心地说道,“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出去,知道吧。”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还是乖乖地点头了。
收了心,也不再出去溜达。方洛哲这几天也如影随行。吃饭有着大伯伺候着,复习有他,时不时会在半路上冒出大姐和杨子的几句搭讪。他们的自以为是得到的却是我们的一阵白眼。
在学习面前,方洛哲已经不是平时见到的那副样子。他认真,专注且又分析独到。这样的神情有种独到的魅力,我一不留情就陷入了一种遐想。如果,假如说有一天,我就像他一样,能那么聪明的话,是不是能改变自己现在的命运?比如说成就,工作,金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
“傻姑娘,你笑什么呢。”他轻拍着我的头,“走神了吧?”他就凑到我眼前,着实吓了一跳。被他看穿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偷偷做个鬼脸,埋首进了书里。
为了那个梦想,我必须靠自己的能力,博得一次机会去实现他了。
考试前后的紧张心态就跟见到父母时的心情一样,但这次却是充满了期待。还好的是,这一家子人和村民们居然在我考前都鼓励加油,我顿时信心大增。
混混噩噩的几天就过去了。我奋笔疾书,灵思泉涌。一不小心,试卷被风吹拂起来,飘到了地上。本人太过于专注没有留意到少了一张卷子。卷子像长了腿儿似的,跑到了前桌的脚步,只要一低头,希望就在眼前。一只手,垂下来,拾起,卷筒。
我还在思考着题解而纠结。
那张卷子回到我眼前。我诧异地抬头眼来看,是老师。看不清老师的脸,可没有来由的顿感亲切。我这才发觉风儿做的好事。感激涕零,猛地站起来,大声地说,“谢谢!谢谢!”
有人推我,有人笑我,本来寂静的考场突然轰笑起来。每张笑脸,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朝我扑来。我惊愕极了。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一直在摇晃着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你做梦了。”
我抹了抹口水,朦胧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哪有什么考场和试卷?这不是我家的偏厅嘛。一旁的方洛哲很平静地翘着二郎腿,大姐的“朱砂掌”又横扫过来,我的头又挨了一下打。我委屈地揉着头,没敢吭声。
“都考完了,还想什么呢?放松一点。”她轻声语道,“太累了就回床上去睡。”免得吵到她和方洛哲,还有杨子看电视。这个杨子,猛然把头凑到我面前嘲笑我,“正常的考后综合症,放下心来就好了。你不会是对自己很没信心吧?”
他故意把“很”字着重地说了一下,换得我白眼一串。为了不受他们打击,这几天的紧张情绪也确实是要放下心来。我起身上楼,抱着小黑狗便进入了梦乡。考后放松,唯有周公可解也。
杨子在这山村里玩了几天便离开了。他说很快就要开学,要返校去,走的时候强烈要求方洛哲也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都没有在意。姓方的态度很明了,留下车子和钱,你可以走了。
结果人走了,车也走了,钱留下了。
我说:“他免费载你回家,我都省了路费。”
他头也不回:“你喜欢,你跟。”
我大声,“没见你这么不识好歹滴!”列举N多条让人气得吐血的例子,此处暂且不表。
他凶悍的眼神朝我逼来,我得瑟一样装模作样的后撤,“那个,你爱怎么滴怎么滴。”再争论他也不会再对你表示什么,离开是明智的选择。对我,对杨子也一样。大姐仍旧偎依在他身边,更应该察觉到他刻意的保持距离。他冷冷地说,“我去辉哥那了。”
大姐说,“我也去。”
人真是奇特。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反对也没有拒绝,大姐大喜,紧紧地跟上了去。一切,仿佛都归于了平静。我突然,想念起陈单和笨珠儿来了。
大兔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我们照常在方洛哲的目送下踩着车子去工厂玩。一路到厂子里,都没有停止讶然于我对考试的咨询。我答得不耐烦了,踩着车子速度地冲了出去,结果未料到工友们更加好奇。
他们大多数有儿有女,却一直叹息着有书读时不好读书,逼也逼不成,反而都乐于下海。几年下来,人是光鲜了,腰包也鼓了,但是作父母的总觉得心里沉淀淀的。话到这头已经很沉重,估计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的心里,不过他们的女儿是没有得选择的。而这些工友们,给了他们选择却放弃了。
我说,我才是要羡慕他们的那一个。
工友们又说,要是我的孩子像你这么乖巧就好了。你一定能考上,赶紧辞了工作准备上大学,当知识分子,住大房子,开好车,再找个帅气的老公!
我咯咯直笑,幸亏这是大白天的。
我当初并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后来听大伯对我说,他曾经对我也有这样的期盼,但最后都因某种原因给放弃了。我再次追问原因,他又是避左言其他,让我不了了之。
最后一点时间,是我和姓方的,还有大姐和二新最快乐的时光。我们在大妈家的客厅里玩牌,给对方画得子。玩得忘了时间,忘了谁是谁非。大兔来找我去继续回厂里上班,大姐却把大兔奚落了一番,说我将来是大学生,不是打工的小妹。大兔很生气,看我张嘴却没有说话,他掉头就走了。这倔脾气的娃,估计怪我没帮衬他,急成这样。我本来是想趁光景拉他入伙,一起去玩玩。结果,他却——
我心里觉得怪怪的,本来开心的,也拉下了脸。我对大姐很不悦,“大学生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嘛?一样也是人。再说他是我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无论我变成什么样。这友谊都不会变的。况且,我是不是大学生,这都是未定的事,别到处瞎嚷嚷。”我从未如此义正言辞地对她说过这番话,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这不是替你说话嘛,你真是!”
她那委屈的像极了个小媳妇,眼神只瞟向了一旁微笑着的方洛哲。可他也很聪明的闭嘴不提。我起身往外走去,二新叫了出来,“真去啊?”去哪?去透透气而矣。
方洛哲笑而不语,大妈从客厅里出来叫住我,“都快吃饭了你又跑哪里去?”
“找大兔。”
“非得现在去?”她瞟到女儿不悦的眼神。
我笑,“嗯。”
敏新不再发表个人意见,大妈一脸不快地埋怨起来,“啥时候去找不行,非得赶这个时候。再急吃了再走。”我用大笑来哄哄她,一溜烟儿便消失不见。结果刚从屋里取了自行车出来,便迎头看到姓方的也回来。
我说:你来干嘛。
他答,散心。
我朝他身后瞅,大姐没跟着?
他说:烦了。
我笑,挥腿上车。他架住车子:我来试试。
我道:这不好玩。我要去找大兔。
他强调了口气:这有什么难的!
还真想看场好戏,但时间不对。我推开他,没空。大姐家有的是车,一轮两轮三轮,随你挑。
他不放。我拗不过,放手。
三分钟后,本人提心吊胆地坐在后座上,死命地搂住他的腰,慌乱地叫喊。自行车左拐右拐,仿佛一条活生生的泥鳅。我叫什么来着,停——车!
他还能回头微笑,你这车有刹车么?
我紧闭双眼,十指稍稍用力,如爪一般嵌进他的腰间。他脸色大变,放手!
你停不停。我暗自窃笑。
不停。
我的魔爪朝他肢咯窝里袭去。他轻呼一声,车子一拐,我大惊,全身一晃,差点没跌下去。紧急之下迅速又熊抱住了他。
直到停下来,我还在嘻嘻笑笑。他说,是这儿么?
大兔冰冷的脸瞬间把我的笑给冻住了。也许是我的错觉,一会儿大兔已经温和了脸朝我们招手。我跳下车来,朝他走去。他露出八颗白牙,恭敬地向方洛哲打招呼。
方先生。
方洛哲说,叫我名字就行。别老这么客气。
大兔坚定的神情,我爸都这么称呼您,我也得跟着。
我把手臂摞大兔肩膀上,朝他们挤眉弄眼,方——先——生!
他说,你这是油腔滑调了。大兔,咱不理她。
大兔憨厚地点头,宠溺地看我一眼。是我不该叫你来的。他眼神里有着歉意,让我大吃一惊。我收回手,干嘛?
我用着清澈的眼神看着他黝黑的脸庞,企图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可他一会儿就不好意思了,搔头弄耳地跑向了一旁的方洛哲。
他有话,已经不愿对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