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
我边吃边打量她,苏静脸色苍白,半天都没有什么胃口动桌前的菜。钱在上午转账到她卡号里了。借字据也写好了,她已经筹到了七万。陆阳借给了她五万。
昨晚陆阳只跟我说,给了她五万块钱。
她半天张了张嘴说,“我请好假了,下午就走。”
“我和陆阳一起去送你。”我有些不放心,但我不能放弃学习。“你一个人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啊。”她叹息着说,“你放心吧。这次没有什么大问题,再差一点钱我再想办法吧。谢谢你和陆阳了。”
“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昨晚上出了什么事?”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她到现在也没有主动向我吐露醉酒的原因,我很好奇。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闪躲不过我的眼神,她的视线落到了面前的菜上,“我昨天回了公司,想找主管提前支取些工资,结果被同事看见了,她们……,她们觉得我在骗钱。我,我争辨了好久,都没有用。我该怎么办呢?陆阳正好来了,她们就不敢再说什么。我回去的时候他说送我,我心里难过得没有办法忍受就,就哭了。”
“然后你们一起去喝酒?”我猜测。
“是的。”
“你将你的事和他说了,他就借了你五万?”我明白了,但她没有说得很详细,在喝酒过程中他们聊了什么,中间是否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不想细说,我也不追问了。
“是的。如果没有他帮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满脸都是感激,还有丝许幸福的样子。“你知道么,我真的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世界都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是他,他来拯救了我。”
我想到了二新。他知道她现在的处境的话,会不会想尽办法来帮她?而陆阳的举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苏静蓦地笑了,开始吃饭,“你们都这么帮我,我要努力撑着才行。吃饭,下午回家。”
苏静一回就是半个月,我仍旧照常学习,花店和网吧。方洛哲不在网上,我利用学会的东西给他开始写邮件。还学会了给自己照相。陆阳会拿着他那台卡片相机,把花和我,燕姐收入那小小的镜片当中。知识真是高科技。那时候流行的胶卷傻瓜相机,可他已经走在流行的前头,直接可以弄到电脑上看的。
苏静回来后,满面红光。她亲切的唤着我和陆阳,我们在微风轻拂,阳光明媚的四月下旬在车站接到了她。她带来了好多特产,可大部分居然是给陆阳的。我笑她重男轻女,她只是笑笑。
陆阳却无情的把特产推给了我,他说不用客气。
苏静委屈的声音很小,“那都是我爸我妈说要托给你作为感谢的……”
大伯家的农活又多了起来,他老人家的腰板总是有时候会泛疼。我让陆阳帮我买些好药,准备过节的时候捎回家。苏静总约我和陆阳出去玩,除了去公司上班的时间。很多时候,她会愿意和陆阳呆在一块。方洛哲的演习也完成了,他获得了胜利。
五月劳动节一来,提前放假回家。我早已订好票收拾行李。苏静说要留下来。送我上车的时候,她又再次问起了二新的状况。我摇头说不知道。答应他的事,必须做到。但我会转告他,她问候过他。
我打电话给姓方的,问他回不回来。他说不回。我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心里很遗憾。似乎接受了这段日子聚少离多的状况。在汽车站下车的时候人太多,我拿行李的时候被人挤得东倒西歪的,还有人故意撞了我的东西,却是当作没看见。看着行李倒在地上,我生气极了,朝那些人的背影喊了一句,“喂!没看见撞到人了么?”
这些人一回头,居然是七八个。而且为首的一个嘴边叼着香烟,小撇胡子,流里流气的,戴着墨镜,好似黑道人物。他身后的人更是虎视眈眈的样子。我心头一凛,不由得全身发冷。
“老子撞你了么?你再说一次看看?”为首的小胡子凶神恶煞地问着,这七八个人已将我团团围住。我害怕极了,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连说话都没法连续了,“你,你们,想干什么?”
有人的骨头咯咯做响,看来是要暴力相向了?我不由得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恐惧地望着眼前这些人。行李里收着我给大伯买的药,但愿没有摔坏。我的担心让他们看了出来,有人伸出脚像踢足球似的,将我的李行踢出好远。我惊叫起来,“你们要干嘛!”摔坏了药,我拿什么给大伯用?
那些人把脚踩在我的行李上,阴笑侧侧,“小妹,你好面熟啊。大哥,你说是不是?”
“我不认识你们!放开你们的脚!”我都要急哭了,忘了要害怕。想去抢过行李,可不料两只手都被人拽住了,动弹不得。行李包上一个个脚印踩下去,他们就跟玩儿似的。就像是踩在我的心上似的。我疼!我疼得要哭了,“你们不要踩我的行李!放开我,放开我!救命!”
有人围观过来,都被他们喝斥开来。我扭身想推开拽我的两个男的,可对方像把铁钳一般钳得我的双腕发疼,无法挣脱开来。我忘了恐惧,大声吼他们,“你们放开我!”
“大哥,这妞真的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们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没当回事。行李在他们的践踏下,已经变了形。我的心都在泣泪,里面盒装的药肯定,肯定要挂了。
“你们讲不讲道理,撞了我的行李,不说对不起,不扶起来,一点素质都没有!”我拼命地挣扎,也不管手腕扼得有多疼,“你们有没有王法?来人啊,救命!”
我的声音引来了乘警,看着远远奔来的几个人,他们迅速识相的放开了我,并四处散开来。围观的人并没有阻止他们离去,突然间觉得,全身好冷。泪,已经挂满了脸庞。
乘警的问询声我听不到,也不想回答。木讷地走向静静躺在地上的行李包。不敢打开查看里面的受伤状况。蹲下,发现提起行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记得大伯后来来了,他和乘警路人问了些什么,再提起我的行李拉着我回家。一路上我没有哭了,也没有说话。大伯肯定以为我吓坏了,他和乘警在那里大吵大闹的时候,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回到家后,大妈异常地没有说话,给我做了碗面条,香喷喷的那种,还放着葱花,荷包蛋。我没有吃。
村支书吴大伯也赶过来了,劝我吃点东西。大伯一个劲在那儿自责没有早点去车站接我,没有保护好我。我想我一定是吓傻了,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沉浸在悲伤中。好一会,终于缓过气来,我抱着行李包,喏喏地说,“大伯,这是我给您买的药,可是,给他们踩坏了。”
那是我用在花店打工的钱孝敬给他老人家的啊!
大伯老泪纵横,“孩子啊,大伯对不住你啊!你要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向——向你父母交代啊!”
村支书背着手也沉声说,“孩子,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我就不放心的。当初那个小方答应过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看看!这小子说话不算话,我看没必要信任他了!”
姓方的答应了这个?我的怀疑从心中闪过,不在意。这种恐惧的感觉没法从心底抹去,“大伯,吴大伯!”我又哭了起来。我还是被保护惯了,宠坏了。不知道社会的阴险。
我哭,大伯也唉声叹气。大兔闻讯赶来,气愤填鹰。很快吴大伯的电话就打到方洛哲那里去了。只听吴大伯口气强硬,态度严肃得很。我吸着鼻涕,坐立不安。
我回到自己的家,大伯一直照顾到我睡着了,被角也压好了,轻声熄灭了灯,坐在床头沉默。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旁边还有只黑狗娃娃,我就乐了。
光着脚丫子,踩着冰凉的地板,一蹭入后院,就瞅见大伯忙碌的身影,我唤了一句,“大伯,早!”大伯回头,他前额的头发已白了许多,在晨曦中突兀至极。我惊讶极了,“大伯,您的头发……”
“没事。快去洗涮一下,准备吃早餐。”大伯笑着,眼角荡漾起了皱纹。我哦了一声,不安地回头再次瞅了瞅。大伯老了。好似一夜之间的事情。是因为我么?“大伯。”
“啊?”他拿着锅在冲洗,抬头看我。
“我没事了。”我笑着说,“真没事了。”
大伯做的早餐,也就是炒了几个小菜,大白米饭。不如城里的包子油条。我胃口特好,吃了两大碗饭。村支书吴大伯又来看望我了,瞅我这欢腾的样子终于也舒展了眉头。我笑吟吟地回了房间搜出以前穿的衣服。虽然看着有些土气,就着在身上就是舒服。初夏时节,短袖五分裤,光着脚丫,别提有多舒服。
电话机响起,一接起并没有声音,我又喂了一句,“不说话我就挂了。”别影响我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好心情。
“你还好么?”嘶哑,带着小心翼翼,还有懊恼。
“姓方的,”我使劲让自己的声音愉悦起来,即使第一反应就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可大伯的情况让我放弃这个念头。不能再让我的亲人,爱人为我担心操劳。我能好起来。昨晚吴大伯对他的责备一定使他心里不好受,我也无力阻止。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我没事了。你和吴大伯都说什么了?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约定?”
“我本来就该保护你的。”
“那你也应得太爽快了些。怎么可能随时都保护我?我说不准下一回又在哪里——”
“不能再有下一次。”
他冷冷地打断我的话,“以后你回家,我都来接你。”
我嘲笑他,“你说得简单。想想,难道你就认为我以后每次都会点背到遇上这种人么?”
“不能再让你遇上这种事。我决定了。”
“好啦,这事以后再说。别担心,昨晚确实吓坏了。可睡了一觉起来,我觉得好多了。”
“三个小时后,我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做好准备。”
“这,这算是打报告么?”
果不其然,三个小时后,我正和大兔坐在池塘边悠然垂钓。他跟我话起家常,说现在已经和笨珠儿订了亲,过段时间准备结婚。他有片刻在仔细观察我的反应,我却搂住他当兄弟一样的祝福。看到他眼眸中终于释然了,我也松了口气。笨珠儿在镇上开了家理发店,当起了老板娘。他也很快会辞掉工厂的工作,去帮衬她。她们的小日子,就要过得幸福圆满起来。
正谈得乐,方洛哲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身后。鱼儿也在此时咬了鱼饵,我趁机起钓,哈哈,一条银光闪闪的筷子长的鲫鱼活蹦乱跳地丝线那一头。
哈哈哈。我们都乐了。回眸,望着方洛哲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有责备,没有甜言蜜语。只有沉默。中午大伯,大兔还有他,围成一桌吃着我烧的红烧鱼。大妈又没有来。大兔一个劲夸我的手艺好。我也非常自认为不错。吃到一半,村支书吴大伯一来,见面就吼了一嗓子给姓方的。我是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他笔直地立在那儿不吭声。
我和大兔被赶回大伯家。大妈正在接电话。完了告诉我说,今天敏新和杨子会回来,但二新不会。看着大妈开始热情地准备着东西,我的心却莫名的怅然若失。把姓方的留给了大伯和吴大伯,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一看到大伯吴大伯回来,我就直奔出去。一颗心儿都悬在那儿了。我必须得去确认,并解开心底的疑惑。
半道上,看到沉着一张臭脸的他。他挑眉看着我,看我刹住脚步,喘息着,两两相望。他看起来受了骂,但没至于发飙。事情发生了,以后我小心点就好,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被骂。除非免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约定。
“你,还好么?”我怯怯地问,他不说话,我反而觉得有些怪怪的。
“没事。”他手一扬,把头发往后脑一捋,抿起了唇,“你希望有事?”
“当然不是。”我舒了口气,“如果你不说说那个约定,肯定还要遭受我一番轰炸。劝你老实交代吧。”
“你保证不出现异常反应?”他盯着我,我点点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总不会也害我吧?
他走了两步,我跟了上去。他的皮靴上还有点沙土。旋身,一脸正色,“当初和你们一家人谈你读书的事情时,条件是负责你一半的学费,你的生活费,你的安全。”
“你一个人应承了?”肯定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结果。我捂着唇,阻止自己被这样的压力给逼出眼泪。我一直以为他是报恩,或更加异想天开地认为是我们之间的爱情,这些原因引起的,也不至于让他承受这些!
他点头,“我没有做到。”他的胸膛重重地起伏着,轻轻地喟叹。
我喃喃地说,“你可以选择放弃。”
他说,“什么理由?我做不到?”
我狠狠地吸气,“再怎么说,就算我读不了书也一样过得好。就像,你没有出现过,我的生活仍旧如此平静一样。可是,你何苦要给自己背上一个这么沉重地包袱?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又怎么去把握?”
“正因为我来了,所以要来得有价值。我的心底里,因为你,和你大伯的关爱,让我有了依恋。一开始,报恩的心却是有。至少对你和你大伯,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后来我想,你快乐,所以我也会快乐。如果这样做,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愿意。只是当初答应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关注过会出现什么异外。平稳的四年大学,能有什么乱子?越是不起眼,越是安全。可是,我还是错了。”
我咂着嘴,泪水盈盈。不哭,不能哭。
他的眉头锁了起来,“告诉我,那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