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蒙新甘宁考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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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五月一日至二十二日(1)

奇台——迪化

五月一日 晴 晚华氏六十四度孚远县地高四千呎

午发奇台县,夜宿孚远县[旧县名,治所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县驻地吉木萨尔镇],计行七十里。此次测勘路线,本定奇台为终点。余以迪化为一省政治、经济之重心,不可不前往考察,以资参考,乃偕陈雪峰君同往。午后出西门,西偏南行。十八里,小屯,俗称三十里铺,小店一家,有卖面者居之。西行十四里,骆驼厂,小店一家,有驼厂。一里,大泉【即今奇台县城西36里的大泉乡],有车店一,面店二家。从此西偏北行,七里,榆树窝,庄家成列。一里,平头工。十四里半,芨芨窝[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吉木萨尔镇东12里的芨芨窝子],出奇台县,入孚远县界。西北行,十四里半,孚远县东关,住,时已晚间九钟[即九点钟]矣。

今日见南面天山自西北而趋东南,如天马怒龙,气势雄伟。遥望迪化天山主峰博克达山,超人云间,如鸡中之鹤。近山一带,地为波状形,大道平坦,农村相望,北面戈壁,一望无边。孚远城内外居民大小六百余家,缠民百余家,缠商六家,汉人商铺五十余家,余均系汉回。

五月二日 晴 早华氏五十度,晚华氏七十度三台地高三千九百五十呎

早发孚远县,晚宿三台[即今新疆吉木萨尔县西50里三台镇驻地三台],计行一百二十里。早,谭知事招饮。余今晚本拟至紫泥泉宿,以水西沟铁矿有参观之必要,谭知事亦欣然偕往。出西门,一里,过桥,西偏南行。十里,柳树泉,居民二家,大车道往西。余等向南偏西行,渐行渐高,约三十里,一山横前,绕山嘴向东偏南进山沟(行小道者则不绕山嘴,径渡横山下坡,可近数里)。约十五里,望南行小道,登高于地面一千呎之山坡,距海面则五千呎也。向南行,又十五里,下陡坡,入水西沟[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县西南36里的水溪沟],即铁矿所在。轿车不能行小道,须向东南,又绕至西南,多行数里而始达。

沟中榆树丛密,流水清湍,左右南山,均旧日厂址,山容破烂,石骨崭露。缠回三家,汉人五家,自铁厂废后,今惟从事烧瓷及挖煤。瓷器原料,即系矿碴,故质坚异常。有庙二,一在东南山,一在北山。余等憩于北山老君庙,庙貌壮丽,有铁铸钟重数千斤。时腹饥,与谭知事啖冷馍馍以当午餐。召土人来,询矿状,据云:

矿区东西长计十余里,南北宽约五里。铁苗所在,则煤亦随之而生,凡掘土面二三尺得苗者,谓之小槽。深在底层,谓之大槽。小槽易取,大槽难致,而质独佳。炼生铁之炉,每炉用矿二十五驮,煤炭同之,得生铁仅六百斤(每驮百二十斤至百斤,费成本七钱,煤成本三钱)。煤炭有五种,其火力各不同,炼铁时,须五种合用,缺一不可。

午后辞老君庙,向北行。十数步登山腰,有炼铁厂,炉舍依然。炼铁之炉凡七,其法就地掘圆坑深四五尺,旁置风箱。矿与煤炭相间置其中,填满,以泥封之,下底留孔。铁解,遂沉于坑底。一坑毕,再就他坑,法亦如之。坑有七,故七日始轮流一次。所以然者,以炉之制法太拙,不能随时添矿,亦无穴孔以出铁。一炉成,必须去封泥,翻出铁渣,始能从其底取出铁。铁一时不能冷,则不能取,非候至七日不可也。

又旁有炼熟铁之炉,其法亦掘地深数尺,生铁置于左面,榆树柴实其中,风箱从坑面吹火力熟铁。铁化则由左面下流,从右面小穴出。所以用榆树柴者,以火力猛烈也,其法亦拙。总之,水西沟产铁虽富,乃因公家办理不善,利未得而先铺张,且方法拙劣,提炼不净,是以屡举屡蹶,终少成绩。现谭知事拟招商人合股开办,从小规模人手,然方法不改,总难望其有利也。

下山向北循沟行,已非来路,十里,由沟右岸渡左岸。十里,至三台,从此一望平坦。三十里,有庄舍,会孚远来之大道。折向西北行,十里,三台,计孚远至此一百二十里。今早九时发,下午四时到,除在水西沟耽搁二时外,仅行五小时,可谓速矣。三台为孚远县精华,商务较城内为盛,计商店五十余家,有邮政代办所,有兵一哨。小学校一,学生二十余人(孚远县小学三处,一在此地,一在二工,一在城内)。

五月三日 晴 阜康县地高三千七百九十呎。紫泥泉地高三千八百八十呎

早发三台,次早抵阜康县[旧县名,1992年改设阜康市],计行一百八十里。早七时平[“平”即正、当的意思]哨官邀饮。八时偕谭知事同骑至老三台[即今新疆吉木萨尔县西北58里老台乡的老台],以缠回某在该处挖坎井,已费八百余金,而水源未得,知事拟筹款补助,特邀余等前往参观也。小憩于道旁。

今早有卖“大走马”者,嫌其价昂,却之。不料售马者竟随余等来,余见是马躯干雄伟,色为枣骝,上乘也。因骑驰一次,步快而稳,性亦纯良,惟口劲稍松耳。乃以白金百六十两购之,名之日昆仑。余前次来新,以经俄道归,不便携马。在京两年,每有髀肉复生[因久不骑马,大腿上长肉了]之感,兹乃得昆仑于无意中,殊快愉也。

别谭知事登车,西偏北行。未几复骑行,驰太速,乃急勒辔令停,马不能骤止,犹腾跃不已。蹬绳太长,足站不稳,余遂下坠,头受微伤,此为余第五次坠马也。善哉!“善骑者坠,善游者溺”之语也。夫“人莫踬[跌倒]于山,而踬于垤[小土堆]”,盖祸患皆起于骄矜,因骄矜而起疏忽,疏忽心生,凡百殆矣。昨早骑劣马,应坠而未坠;今骑良马,不应坠而坠,且不坠于飞驰时,而坠于停止时,人于此可以察夫大矣。三十五里,四十里井子[在今新疆阜康市东116里,属上户沟乡],出孚远入阜康界。入小店少憩,汉回一家,售面。又西偏北行,十里,有颓垣,为旧日腰站。二十里,头道河,有庄,其北二十里有煤炭矿。又十里,二道河,有渠二道,居民八家。十五里,紫泥泉[即今新疆阜康市东80里滋泥泉子乡驻地滋泥泉子],车店三,商店二十家,为阜康县小市镇。紫泥泉泉水之色不佳,而酿酒独佳,有酒坊五,每日出八百斤,故阜康之酒著名全疆,而以紫泥泉及九龙口为最。今日计行九十里。

晚复驱车前行,以明早到阜康县,可休息一日,得与旧友邹君盘桓也。西行,二十里,小泉。二十五里,大泉。二十五里,九运街[即今新疆阜康市东14里九运街乡驻地九运街]。二十里,阜康县,住东关。计行九十里,一日夜共行百八十里。

五月四日 阴,黄雾蔽天 古牧地地高四千呎

晚发阜康县,次早抵古牧地[今新疆米泉市驻地古牧地镇],计行九十里。早邹知事安纯来,邀余至署,为治早餐。据云:阜康为新疆北路最简之缺。粮三百余石,人口八百余户,东关有商民二十余家,城附近居民百余家。民稀而讼繁,盖富户常以银钱借于贫农,而契约上不书银钱,而书粮食。例如借银一两,只书借麦几斗,秋还一石等。倘秋收丰足,麦价平允,自无问题。苟遇歉收,麦价涨至五六两,则贫农无力交还,因是而起诉者甚多。官虽知其隐,只得依照凭据判决,无可如何也。余见塞外各处借货,类皆重利。在南路之印度人,放账月息,常在一钱八分,轻亦八分,即官定之利息亦在五分,真骇人听闻矣。

晚发阜康县,入东门,出西门。始行田畦,继行戈壁,三十里,甘泉堡[在今阜康市西36里],入迪化县界。黎明至古牧地,计行九十里。古牧地有商户大小五十余家,居民三百余家。同治之乱,官军与匪决战,死人无数,其战场在东十里。自古牧地攻下后,官军一支西走绥来[即今新疆玛纳斯县的旧称](即玛纳斯),一支西南攻迪化,而军队主力则偏重迪化,故一鼓即下。而绥来则相持甚久,直待援军至,而始平也。

五月五日 晴 早华氏五十五度,午华氏六十五度迪化地高四千七百八十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