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刑事侦查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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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犯罪动机、目的的分析(3)

“现在,想起这件事就后怕,简直不可能。如果命该哪个死的话,躲都躲不脱。当时,我们队上吴小军开玩笑说:‘田特捷,莫不是你的枪搞的哟。’我当时一愣:莫不是哟。心里在想,是我这支枪搞的哟。我觉得不可能,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我当时想,早点儿把这个人抓到,免得加班加点的。确实,22、23、24日我一回家就睡觉。23、24日晚上,我还去打台球,上街去玩。从22日出事到25日,那几天睡觉相当舒服,没做什么梦。我媳妇喊我起来吃饭,我就吃饭。我媳妇听说县长被杀,就问我,我说正在抓,还没抓到。当时我还想开玩笑说是我杀的。我一点儿都没有负罪的感觉。别人杀人都还有清醒的认识,而我却没有。如果我真的死了,就太可怜了。

“我现在回忆,(22日那天)我一起床——我确实是睡着了的,我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把蒙面用具拿起来就走了。我媳妇正在看电视,没说一句话,我直接就走了。在路上,从我屋里到他(蔡军)屋里,我脑壳就直杠杠的,像木头人一样就走到他那里去了。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看到蔡军,就想要剜他,无法忍受。(他)就像磁铁一样,白天晚上把我吸引过去了,走到他屋里头去。我觉得身上背了什么东西,就感觉到要把什么甩掉好轻松一些,斗争了两三分钟,感觉到快要窒息了,就敲门进去了。看到他这个人,我脑壳就不像我了,愣住了。蔡军说了一句‘你干什么’,我当时愣了一下,进屋搞什么呢?我就有了种很突兀的感觉,就准备退出去了。但是一看到他,又骑虎难下,我听到他媳妇在里头叫。蔡军又说:‘你干什么?’我想起了他的这句话和我曾经几次梦见杀他时,他说的话一模一样。语气、口气、声音的大小一模一样。蔡军又来夺我的枪,我就把门一关,把他推到屋里头了,进到屋里,我还推了他几下。那一会儿,还稍微理智些,我想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后来,就开枪,开枪之后就走了。出了政府大门后,觉得轻飘飘的,以前的负担都没有了。开了多少枪,我不晓得,后来听别人说开了4枪。”

田特捷在接受审讯时,曾难以接受他由一名警察到一名阶下囚的突变,也曾极力证明他是否还处于他的梦境中,于是,他突然从审讯椅上站起,一头撞上墙壁。顿时,头破血流。

预审人员以为他要自杀,随后便限制他的四肢,以防他在监牢里再出现此类行为。而田特捷的解释是:我想用疼痛来检验一下,我是否还在梦中。

距案发两个月后,记者到监牢里采访了田特捷。这时田特捷的四肢已经被限制在床上,他只能由别人连床一起抬出监舍接受采访。

他说:“两个月来,这些事情天天在想。重现20年前的经历到发生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相信这是我做的。我跟蔡军没一点仇,我也一直想这个问题。回想当时的情节跟我平时做梦是一样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到现在我更加相信这是一个命运的问题。我20多年的性格,为人处事,从小受的教育,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就像我撞头一样。我不相信。我平常做梦就是这样,我醒时不知道是醒了还是在梦里,要等好久才能缓过神来,从小,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了这儿(监狱)以后梦却少了。有时我搞不清梦中的我和现实中的我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我。现在想一想也确实对不起他(蔡军),他娃娃那么小,女人也年轻,我好抱愧。我实际上并不认识他,只是在梦里同他打交道。我平时在梦中想到的其他事情都是非常有逻辑性的。梦见周围的环境,对方的心情及我的心情和一些细节,都非常清晰,这种情况常让我怀疑到底是不是梦。当兵的时候,这种梦就比较少,我这个人其实外表和内心一点儿都不一样,我不晓得我这个人到底从哪儿来,到底何去何从。以前我感觉我这个人就像在空中,触不到地,摸不到天。自从出了这件事,我才感觉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三、动机

对于巫山县县长被杀一案中的动机,田特捷交待的情况很难令人相信。

巫山县公安局局长谢子荣说:田特捷的行为至今我们也不理解。田特捷平时表现很好,工作积极,尤其是在执行任务时表现出超常的勇气,非常令人钦佩。就在案发前一个月,田与女友(已经同居)曾在出租车上捡到一个存折和失主的身份证,存折上有大约7000元存款,后来,他骑摩托车把存折送到了失主手里。再说,平时我们对枪支的管理非常严格,田特捷用他随身佩带的枪去杀人,作为一名职业警察,他应该明白这种做法的幼稚程度。如果说田当时的意识不清醒,那么,他对蔡军家有计划地侦查,并且制作蒙面用具的行为,又完全属于一种有计划、有目的的理智行为。

围绕田特捷杀人的真正意图,公安机关在外围展开了调查,排除了谋财、情杀、仇杀等种种可能。

田特捷杀县长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仅仅由于一些无法验证的心理因素成为杀人的动因,无疑给此案染上了荒诞的色彩,也给蔡军生命的消亡注入了荒诞的成分。

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就是,导致蔡军死亡的原因就因为他出现在了田特捷的“梦”里。

“我的梦是内心性格的一个真实反映。一些梦我从不对人讲,因为说出来之后至少在一周时间内,我相当害怕。出了这件事,我觉得对不起我的父母,父母养了我这么大,其实他们并不了解我的内心……若不是因为我的父母,也许我现在也不会讲出那些可怕的梦。”

田特捷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他也很少与别人交流他自己的真实的想法。对于剖析自己或者表露自己心迹的事情,他从来不愿意主动去别人那里诉说。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因自己的言行而有所暴露,他会表现出一种极为不安和恐惧的心理。包括这次导致他杀死县长的“梦”,是在所谓“愧疚于父母养育之恩”的情结下,才说出来的。

“我从小一直爱做梦,而且这些梦有一半后来变成现实。大约在10年前我就梦见过一个人,这个人以后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同我厮杀、搏斗。平时,梦见他总是朦朦胧胧,看不清容貌。后来,去大昌镇出差,在堵车时同蔡军的车相遇,蔡军从车窗里向我们车里的人微笑打招呼。看见他的脸,我总觉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确切地说,在出事前的3个月,我再看到蔡军才明白梦中的那个人就是他,才知道这个经常在梦里同我厮杀的人就是蔡军。恍然之间,以前做的梦突然间都串在了一起。

“我要杀他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今年(1998年)以来做的3次梦:大约在出事前两个月,我梦见蔡军从县政府坐着‘切诺基’出来,一直朝罗门(县城以东)开去,我就骑一辆摩托车追他。有人给了我一把刀,说:‘你把他杀了!’于是,我就上车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当时,蔡军说了一句话:‘你做什么?’这一句话就是9月22日晚,蔡军对我说的那一句话,它使我相信我是在做梦。后来,我就用刀在他的脖子上一刺。一梦醒来,感觉好痛快!然后,又吓出一身汗。第二次做梦是在出事10天前,我梦见蔡军从我女友办的‘迷情森吧’走出来,见他露出一口‘蹦牙’朝我直笑,我心里就有说不完的痛苦。有人给刀子要我杀他,我去抓他,反而被他抓住了。我全身只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醒来又是一身冷汉,做完梦的第二天我不愿意同任何人说话。第三次做梦是在出事前7天,梦见他跟我女友在做那事,我见我女友躺在床上浑身是血,我感觉我的心都碎了,于是,我又和蔡军厮杀在一起。梦里,我每次都战胜不了他,都没有结果,每次都出一身汗。”

就是这样,巫山县一县之长的蔡军因为长了一张使田特捷讨厌的面孔,并被“摄”入田的梦中,而遭到了杀身之祸。田特捷也多次说过:“哪怕是在电视上看见蔡军,我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到出事前几天,对他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蔡军死了以后,我的心情也好了,做梦也少了。我不相信我真的做了那件事,可是我又能说出那件事的过程。所以,我才撞墙,我不是自杀,我只是想用疼痛唤醒我,看我是不是一身冷汗地躺在床上。”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田特捷双手双脚均被固定在床上。几个月来,田特捷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况中。记者问他:“你觉得蔡军死得冤枉吗?”

“我的脑壳太复杂。我跟蔡军并不认识,杀蔡军的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我的意志。我相信人死后会有第二个空间。如果蔡军能够看到,会原谅我的。平时,我同情任何人,我宁愿别人对不起我,而不愿我对不起别人。别人觉得蔡军无辜,我觉得我更无辜。”

“我算过命,命里有一个巫山县的大人物是我的‘克星’,我这一辈子的‘克星’肯定就是蔡军。因为我觉得能与另外一个世界沟通,我感到我与蔡军之间的事可以‘了’了,我们毕竟生活在社会主义法制国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必须为此付出我的生命。我要求法院宣判后,马上执行死刑。”

“视死如归”的田特捷一脸坦然。当记者提到他曾经工作过的巫山县公安局时,田特捷忽然动了容。他说:“请告诉全县所有的民警和巡警队的全队兄弟,我们相处4年多,我好留恋,我给你们抹了黑,对不起,希望你们能为巫山人民多做贡献,早日让巫山人民改变对巫山公安的印象。”说完,田特捷开始无声地哭泣。

四、自卑与孤傲

田特捷也自称自己有过很多奇怪的经历。因为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当时的行为,总觉得一些行为已经脱离了他的意志的控制,所以他很相信命.他相信还存在着第二空间。再加上他的经历无法得到父母和周围人的理解,他渐渐地很少与他人沟通。在日常生活中他的内心世界也趋于封闭,能与他交流的只剩下了他的梦境和他认为存在着的“第二空间”。不只是别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

田特捷的原名叫田军,因为觉得原名毫无特点,早就有改换名字的想法。当别人送给他“特捷”二字时,他格外欣喜,认为这二字完全可以表达出他心目中的自己的性格和基本的生活信念。

不同于别人,他特别喜欢黑暗。在他家的房后面有一个防空洞。洞很长、很黑,也很大,他常常到防空洞里,一呆就是四五个小时。洞壁上常常爬满了蜈蚣、蚰蜒之类的虫子,他一点儿也不感觉到害怕,相反,他觉得那种黑暗让他感到非常轻松。他就那样一直坐着。

巫山中学与田特捷家的楼房只有一墙之隔,在中学院内有3棵相邻的树,树高十几米。就是这3棵树常常成为他睡觉的地方。田特捷家的楼房与中学之间的墙高约六七米,喜欢翻墙的他,在中学期间几乎没有走过学校的大门。曾经有一次他要攀跃一堵高墙,攀了几次都没有上去,他觉得自己非常丢脸,便恶狠狠地向人发誓:如果再一次攀不上去就剁掉自己的左手。幸好,他成功了。他崇尚军营生活,他曾用刀割破手腕迫使其父找人说情,让他在不够年龄的情况下参了军。

有着强烈争强好胜欲望的田特捷也觉得自己非同一般,更喜欢别人对他另眼相看。

在巡警队时,曾经随同事到江边游泳,后来开始跳水。田特捷发现自己每登高一次,同事也总是紧随其后在同样的高度入水,这使他非常恼火。他不能容忍别人同他有同样的胆量。一怒之下,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对同事说:“我要从那个山顶上往下跳。”同事连忙作罢。

田特捷觉得跟同事、朋友、家人在一起谈天说地,共度时光是一种无聊的事情,如果那样做了,他会觉得很空虚。即使是他的女友,他也觉得无法也没必要与她沟通,因为她听不懂田特捷说的话,他常常于月夜在山顶上独自面对长空,他说他在此时常能看到天空之中有一个神人缓缓而降向他飘来,他与对方的身体相互穿过,于刹那间,无须言语彼此心思已尽知。

田特捷的父母曾以田患有精神病为由上诉,请求有关机构给田特捷作司法鉴定。但是,田特捷自己拒不承认自己有病,甚至希望能够立即执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