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金融风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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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融之王(1)

国家的“秘密银行”

随着欧洲大战的危机终于平息,以及公债市场的逐渐复苏,罗斯柴尔德家族再次介身于贷款生意,开始向国家和个人发放贷款,但更加小心翼翼地挑选生意合作对象。1831年5月中旬,所罗门和卡尔继续经营向普鲁士发放贷款的生意,这笔交易是先前罗斯柴尔德家族取消旧合同时的承诺,他们答应局势有所好转就再次和普鲁士合作,现在要说话算话了。预先交付三百万泰勒,以及立刻支付五十万泰勒给普鲁士西哈德隆银行都是交易的一部分。这个时期普鲁士和奥地利这对冤家都急需要钱来进行军备竞赛。奥地利尤其如此。

1831年2月,作为穷兵黩武的代价,奥地利非但没有获得意料之中的财政盈余,反而背上了两千两百万基尔德的财政赤字,随着这动荡的一年,这个数字滚雪球一般到达了八千五百万,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梅特涅对军备的疯狂扩充。库贝克猛烈抨击梅特涅的所作所为,他指出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脱困,求助于“金融之王”。罗斯柴尔德家族旗下的四家银行向奥地利提供了三千万基尔德的贷款,从中扣除了20%的利息,不过也明确表示战争的任何责任与其无关。罗斯柴尔德家族这笔生意一举两得:一方面在和平局势下他们稳赚不赔,另一方面他们也从以前的经验中吸取了教训,用这招让自己可以从梅特涅任何对罗斯柴尔德家族不利的战争政策中脱身;根据这个条款,一旦奥地利宣战,贷款立刻终止。

然而梅特涅对这一切并不满意,他绞尽脑汁想法子筹集军费。梅特涅记得德法战争法国的赔款中有两千万法郎被划出用于建造德国的军事要塞,这笔钱现在正以3.5%的利率存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手上。不过这笔钱是属于整个德国联邦的,并不是仅仅归联邦的领导国普鲁士和奥地利支配。但罗斯柴尔德家族是这两个国家的秘密银行,这两国都可以享受这笔钱的现金利息。普奥两国一下子就想把这笔钱重新握在手中,他们不顾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反复声明,宣称罗斯柴尔德家族无法保障这么巨大金额的财富的安全,要将这笔钱收回。很明显,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多年积累的良好信誉也可以被轻易地破坏,罗斯柴尔德家族可以在书面上万无一失,但却对真刀真枪无能为力,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些。两个“只手遮天”的国家认为那笔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但是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们还没有向联邦议会报告此事,因为很可能遭到强烈的反对。所以至今还是应该由罗斯柴尔德家族保管这笔钱比较稳妥。

罗斯柴尔德家族对这一切情况心知肚明,而且聪明地利用了当时的局面火中取栗。交易最终敲定:两千万法郎奥地利和普鲁士各得一半,罗斯柴尔德家族仍然是联邦的债务人,而且普奥两国必须保证支付罗斯柴尔德家族应得的报酬。实际上直到1846年罗斯柴尔德家族才把那笔钱交还给联邦财政部。

为权贵们进行私人贷款

除开他们和政府的交易以外,当时罗斯柴尔德家族收到很多私人贷款的请求,特别是维也纳和法兰克福分部,很多德国和奥地利的贵族债台高筑无力偿还,不得不求助于罗斯柴尔德家族。在其中尤为突出的人物是保罗·安东·埃斯特哈奇王子(Prince Paul Anton von Esterhazy),奥地利驻伦敦大使、著名音乐家海顿的资助人是他的曾祖父,保罗王子因为他穷奢极欲的行为而颇有盛名。他从他那同样放纵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世间少有的激情,但是却深得梅特涅的欢心。他的庞大花销早已成为整个伦敦的谈资,他也逐渐债务缠身,不得不求助于贷款,这最终让他继承的庞大遗产化为泡影。

1831年6月,梅特涅决定和所罗门·罗斯柴尔德会面,请求他帮忙解决埃斯特哈奇的债务问题。他示意罗斯柴尔德家族应该继续给钱让埃斯特哈奇挥霍,并且指定自己的妹夫特恩(Thurn)和塔克西斯(Taxis)王子作为担保。罗斯柴尔德回答梅特涅说,埃斯特哈奇家族的财产早已所剩无几,尽管有两位王子的担保,但要想用埃斯特哈奇家族的财产抵押到现金还是非常困难。所罗门写道:“我的愚见是,特恩王子和塔克西斯王子好像都愿意对保罗·安东·埃斯特哈奇王子施以援手,他应该自力更生谋取贷款……我的法兰克福总部很多年来都和特恩以及塔克西斯家族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一旦陛下发话,我们会义无反顾完成他的命令,因为这实际上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尽管罗斯柴尔德家族一直竭力迎合显贵,但这个答复仍然显示出他们一贯的谨慎。然而他们也会尽力报答那些有恩于家族的人,即使是做一些并不情愿的事情也在所不惜。这一点在埃斯特哈奇王子给所罗门的信中有很好的说明。

信的开头是这样的:“我已经知晓您对我家族的好意,对于您接受我的邀请前来访问,并且对我的经济问题表示同情,还对我和我的儿子提出了善意的建议和帮助,我由衷地感激您。您的高尚品质早已远近皆知,而且您一向乐善好施,我希望您可以施以援手。”

因为涉及到梅特涅,罗斯柴尔德应付这件事的方法是告知写信者,他无比乐意处理埃斯特哈奇王子的经济事务。罗斯柴尔德很少这样处理此类事件——没有获得梅特涅肯定的声明之前就做出保证,那样的话万一有什么差错,他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作为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对于梅特涅提出的那些要求,罗斯柴尔德家族总是尽量让他满意,只要罗斯柴尔德家族接手,很少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他们总是有办法自力更生,让麻烦消于无形。

向国王索要封号与特权

罗斯柴尔德家族长期以来受制于各种针对犹太人的限制,尽管当时维也纳以及一些君主国也已经接纳外国犹太人,因为犹太人的财富和精明让他们可以到达更高的地位,但是对他们的限制依然很严格。其中最为严苛的是犹太人在奥地利被剥夺了任何实质财产的所有权。

所罗门·罗斯柴尔德一直住在祖姆·罗米斯彻·凯泽旅馆(Zum Romischen Kaiser),尽管他和他的办事员们已经包下了整个旅馆。在七月革命期间罗斯柴尔德家族对他们的庞大财富感到十分担忧,因为这些财富只在书面上具有安全性,而且这些财富的价值还在随着交易所的行情、战争和流言起伏不定。所罗门想出了一条妙计摆脱这个困境,不久之前他还因为另一项请求和梅特涅会过面。和他在此类事件中的一贯做法一样,所罗门先向梅特涅陈述了罗斯柴尔德家族对奥地利所做出的贡献。

“最尊敬的阁下,

当1822年奥地利国王赐予我和我的兄弟世袭男爵的封号时,我们都感到必须证明自己对神圣的陛下以及奥地利最高贵家族的忠诚,唯有这样我们才配得上如此尊贵的封赐。

回首往事,我想起在动荡时期家族向政府提供的各种经济上的帮助,毫不过份地说,我觉得我们家族的才智和贡献早已超出了过去获得的表彰,也许应该挣得陛下一些新的赏赐了。

您的殿下,因为他的仁慈给了我们为他效犬马之劳的机会,我们提供的服务价值他也一定能够了解。因而我应该避免对您重复一系列的事实以避免阁下感到厌烦,但我还是要简单地说两句,在这段国家树立信誉的时期内,财政部所负责的所有主要项目,我们罗斯柴尔德家族都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正是因为我们动用了家族的一切力量,才力保这些计划得以成功实施。财政部也对我们在艰难时期尽忠报效殿下的行为一清二楚。最后,除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商业行为,您的殿下需要仁慈地考虑给予我们家族更大的权限,让我们可以更好地为政府提供服务。

现在我代表我和我的兄弟们冒险提出的请求就是,在奥地利帝国境内我们应该享有购买不动产和其他实质财产的权利。我很清楚这个要求和法律规定的相悖。然而,希望仁慈明智的殿下能够法外开恩,而且我预感到,如果殿下有一丝乐意,您的努力斡旋一定就能成功说服这位最仁慈开明的君主。

我们热切地希望这个要求能被答应,因为我们并无获取赫赫威名的野心,我们仅有的目的完全合法,只是想把我们的一部分财产转化成一些比较安全可靠的,实质上可以获取报酬的形式,以防家族遇到什么不测,这样一来无论我们家族其他的财产命运如何,至少我们可以靠租出这些不动产给子孙后代留个保障。如果殿下批准我们的请愿,我们还希望能够批准这些不动产的继承权,它们只能由罗斯柴尔德家族五兄弟的直系男性亲属继承……

政府会发现批准我们谦卑的请愿对它自身的利益丝毫无损,我们应该指出这件事,因为政府不会对吸引大量资金、增添大把税收的机会毫不动心;而且政府也会热切希望看到地产转移到那些有手段的人手上……掌握更多的资本财富,通过贸易和工业创造利润。

这个请愿完全违反了当时的法律;需要完全的特权才能逍遥法外,这一点激起了其他犹太人的不满,这个特权当然不会让他们都享有。梅特涅坚决支持批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请愿,因为他们打算在奥地利购置的不动产价值数百万,这样梅特涅感到罗斯柴尔德家族更加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过首先还是要问过其他几个政府部门的意见。正如此类事件经常出现的情况那样,请愿被归档搁置了,随后维也纳在夏初爆发了大霍乱,而且蔓延之势非常快,政府也顾不上处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请愿了。

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霍乱是非常可怕的威胁,此时已经逼近了奥地利北部的维也纳城。8月中旬城市里出现了第一个病例,在统治阶级中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国王的私人医生斯蒂菲特(Stifft)更是忧心忡忡,他是奥地利国中的医学权威,早已保证过霍乱不会传播到维也纳,而且他居然不承认霍乱是传染性的疾病!当时医生的无能和无知都是难以形容的。所有医生都被迫为政府服务,不得不口是心非地接受斯蒂菲特的错误观点。不过在维也纳出现第一个病例之后,皇族们目睹皇帝的私人医生预测失效,纷纷陷入了完全的恐惧之中。大部分贵族都逃往偏远省份,而皇帝和宫廷其余的人则把自己完全封闭在斯科布鲁恩(Schonbrunn),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以躲避霍乱。梅特涅的对头克隆瓦特伯爵则在伊斯克(Ischl)避难。

和罗斯柴尔德家族私交甚好的金斯(Gentz)现在和家族每日进行私人会面。然而在8月14日,他在见过了他的情人芬妮·艾斯勒(Fanny Elssler)之后,和往常的习惯一样,前往罗米斯彻·凯泽旅馆会晤所罗门·罗斯柴尔德,讨论政治和生意,但他被告知男爵由于霍乱的缘故,已经离开了维也纳,让他的经理戈尔德斯奇米特(Goldschmidt)接手现在的事务。

梅特涅依然坚守维也纳,他并没有受霍乱的影响,在这个方面他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梅特涅安静地待在维也纳,希望借此机会独揽大权,并且击垮他的政敌克隆瓦特。克隆瓦特的脱逃让奥地利皇帝很不高兴,但是他需要下圣旨才能把克隆瓦特召回斯科布鲁恩。克隆瓦特再次反对梅特涅的政策,宣称梅特涅无休无止的军费开销带来的政治动荡和财政困难会和霍乱一道,将奥地利带向毁灭。在这种环境下提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请愿显然不合时宜,所以它仍然待在档案堆里。

那不勒斯的新生意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罗斯柴尔德家族在维也纳的生意一直陷于停滞状态。那不勒斯的卡尔·罗斯柴尔德却一直在着手进行和梅特涅的政治主张相一致的贷款计划,借款人的显赫地位让这次交易非常引人注目。教会的首领教皇也效仿信奉基督教的许多君主,代表教皇国向犹太家族——罗斯柴尔德家族借款。七月革命之后,教皇国的起义活动此起彼伏,之前奥地利正是以重建教会的统治秩序为目的进行军事干涉的,这也促使教皇下定决心采取措施防止重蹈覆辙。这同样需要大量的军费,军事狂人梅特涅力主这个计划;不过这样一来需要调动大量的资金,教皇国的经济就完全陷入混乱了。显然不可能对早已心怀不满的人民征更多的税,所以看来只剩下一条路了——贷款,而且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教皇接触了不少方面商讨贷款事宜,但是都不太成功。此时两位虔诚的贵妇找到了获得贷款的渠道。这两位愿为圣父尽心竭力的贵妇是巴黎的巴萨诺公爵夫人(Duchess Bassano)和罗马的斯蒂芬奥妮伯爵夫人(Countess Stephanori)。巴萨诺公爵夫人在她的金融家名录上发现了詹姆斯·罗斯柴尔德,与此同时斯蒂芬奥妮伯爵夫人也找到了那不勒斯的卡尔·罗斯柴尔德,他这段时期一直往来奔波在法兰克福和那不勒斯之间。伯爵夫人写信邀请他前来罗马,商谈一桩极其重要的生意。

卡尔猜测这件事到底其中有什么奥妙:他觉得首先和巴黎的詹姆斯商量一下比较稳妥,而且他也倾向于和重要的合作伙伴们先书信往来,预先做好铺垫。因而他推迟了前往罗马的日期。奥地利大臣勒布泽尔腾伯爵(Lebzeltern)和卡尔·罗斯柴尔德一直私交甚笃,他向维也纳报告教皇显然处于经济危机之中,而卡尔·罗斯柴尔德则对借钱给教皇并不感到太大兴趣。勒布泽尔腾伯爵因此想出了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用一个更加可靠的借款方——那不勒斯,来代替教皇国向罗斯柴尔德家族贷款。西西里的国王一直想要把贝尼文托(Benevento)和庞特·科沃(Ponte Corvo)这两个公国纳入版图,而这两个公国属于教皇国。现在卡尔向那不勒斯国王建议他们可以从教皇手上购买这两个公国,而且他可以把这笔购买的款项预先支付给那不勒斯。

然而教廷不同意这个方案,因为教廷早已立下誓约,不会放弃帕蒂摩纽姆·彼特里(Patrimonium Petri)地区的任何部分。随后卡尔·罗斯柴尔德、教皇以及那不勒斯三方之间进行了长期深入的协商,不过很容易看出卡尔此时在争取时间,等待欧洲局势的明朗化,以及和平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