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毕业就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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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空洞的心(3)

凭良心说,我对我们学校真的没有一丁点好感。那些老师枯燥地照本宣科就不讲了,最不满意的就是十字路口的宣传栏。上面永远是这么些内容:团学会某某部门开会,会议重要,勿缺;某某系举办某某舞会,欢迎参加;谁谁的书落图书馆了,请拾到者归还,不胜感激云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瞧瞧人家大学,今天这个名人讲座,明天又有什么活动,多有档次。不满意的结果就是频繁逃课,逃课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株洲能玩的地方实在太少了,一般都窝寝室睡大觉,或者就趴桌子上写点伤春悲秋的小文字。好象说过,曾经,我也是一热血文学青年。呵呵,他大爷的。

有天我整理了下我大学阶段的文档,发现里面有篇小说颇能真实的反映我那厮混三年的母校,聊录于此,省得我再喋喋不休地唠叨。

走啊的传染病

一切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病,猝不及防,不由分说地拉着人们莫名其妙地往里陷,我是说生活本身。

事实上我是怀着“宁为鸡首,勿为牛后”的思想来到着学校的,当年湖南高考理科本科三批线是453分,我考了452分。那就上专科呗,我对准备用大把钱砸开某所三流本科院校大门的父母说。

像每一个进入不理想大学的学生一样,也许理想中的大学也如此,紧张的高考之后突然陷入不管不顾的无所事事,一瞬间从一个极端跃迁到另一个极端,新鲜感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的对生活的厌倦。这就是大学?我为之奋斗了十几年流血流汗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后的理想?发出这样的疑问之后,所有人毫无例外分为两拨,要么是无可救药的积极,要么是不明就里的空虚。我选择空虚,因为我曾经积极。

军训之后是例行的班干选举,自由报名,轮番演讲,民主计票,然后按得票多少从班长到寝室长一路排下去。我说我叫方明曾在报刊发表文章这次竞选班长希望大家支持谢谢,我深信林语堂那句“演讲应该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接下来的人演讲都从自己幼儿园谈起,一路拉拉扯扯荣誉不断地直到高考,让你疑心进了中国精英人才市场,怎么一个人能获那么多的奖?结果按面善程度和翻花妙舌的灵巧度分配下去,我一无所得。我要说的是我十分讨厌中国人所说的什么“相由心生”,没见本拉登长得一谦谦君子?

当晚,我和当时并不太熟的老骚在小酒馆每人干了两瓶啤酒。老骚大声感叹“你呀,还是没经验。”“怎么没经验?他们的确很优秀啊!”我说。“呸!丫要真那么优秀,怎么就混到了这学校?”老骚朝地上啐口浓痰说道。老骚高中时混过两年学生会干部,类似这样的选举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我红着眼睛大着舌头安然颔首许之,然后一切照旧。

入学报名时,系里办了个自考辅导班,说得天花乱坠信誓旦旦,我妈也立马掏腰包交钱,整整一千块,我三个月的生活费。然而班迟迟没有办起来,发下自买的参考书积满灰尘堆在墙角,眼瞅着元月份的考试迫在眼前,急急忙忙翻开书才知道500多页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是如此的晦涩难懂,好在系里马上出面和自考办联系说是元月份的推到4月份一起考。我们长出一口大气,当然也有人不快,说是好容易记住又不考了这一推到4月份还不又忘记光了得重新再来。到快期末的时候,系里碍于舆论的压力,终于将班办了起来,周六周日补课,到期末考试还有6节大课。所谓辅导就是一半时间听老师讲自考是如何重要我们又该如何面对未来社会竞争之类的问题,另一半时间用来听老师念经似的不停说这个可能要考请记住,而比较悲哀的是几乎翻到每一页老师都会说出“可能”来,然后听课的人数急剧下降,据说曾出现过120个座位的教室坐8个人的尴尬。好在补课很快结束,老师也如释重负般说我的课讲完了请同学们回去后自己认真复习,而到这时,大部分人的书都没翻过10页。

在我在自考辅导班里挣扎的时候,同寝室的老周将目光瞄准了系里为数不多在大二尚能确定的几个专升本名额。“我想考湖师大啊……”老周对远在四川的家人是这么说的是。据我所知,升本必须每次期末考优秀由系里推荐然后还得交上1万多的被我们称之为“愚蠢费”的黑市钱,而老周和我们一样都是那种到了上课还不知道该往哪个教室跑的人。升本啊升本,不在升本中爆发,就在升本中灭亡,这句老周在开始准备升本时所说的豪言壮语在得到我们的嘲笑后变成,升本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摸他娘的X,我们一起漫骂,一起嘲笑,狗日的升本!

无所事事的结果是频繁地没事找事,狩猎者般的目光瞄向了班上数量可观质量惨淡的女生。我在中文系,班上男女生比例是14:37,够我们忙活的。那段时间,老骚不停地写日记,老骚有个特点,每对一个女孩子动心必写一段日记为纪念,而后女孩子弃他而去也必写一段日记以示悼念。老周第一次约女孩子吃饭遭拒后痛饮五瓶啤酒在寝室说出最为经典的人生哲理“女人全他妈不是东西,男人怎么就这么下贱?”我按平均分配的原则同时向三个女生伸出魔掌,无一例外在一个月内被当。“让姓孔的刚烈女子统统肛裂!”我们在不光彩的悔恨及受挫后的叹息之间异口同声。姓孔是指我们班女生长得都恐龙似的,刚烈则指她们都长成这样还特自命不凡地装三贞九烈,肛裂就不用我解释了。

有一件事可以看出我们对这些女人的真实想法。一次我将几个女生约到寝室玩,期间我装疯卖傻递吃递喝买东买西将那帮女人侍弄得舒而坦之地特安逸。“丫就知道向女人献殷勤。”女人走后鸟毛首先向我发难。“我不有求于她吗?”我说。“有求个X!”这是小春。“我不就求个X吗?”我挑着眉用淫亵十足的腔调说出立时博得满堂彩。“经典。经典。”很多东西就这样,揭去神圣这层面纱使其庸俗化下流化往往更能得到人的认同。不幸的是,我们一致认为这便是人生的真谛。

到这儿,细心的读者(如果有的话)可以看到,不到两千字的短文竟出现了很几个X来。我想,作为此文的作者,对此应该要有解释的必要。X是人体某器官名,依男女性别不同有两个读音,当然,也有两个正规的写法,可惜的是,我的电脑打不出这两个字来,所以统一都用X代替。至于在文中读音到底如何,还请读者依文意自主选择。对X的解释,到此为此。

早在刚来这儿的时候,我们就一致认为将三年青春耗在这样一所极其糟糕的学校是个致命的错误。“无聊啊!”“没意思,真的没意思。”“以后出去还不知道是种田还是干什么?”老大哥是感叹得最多也是学习最努力的,老大哥今年26了,6年前曾考到本校,嫌其不入流愤而外出打工,后来又觉得还是读书的好,命运却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和我们一起参加高考竟然又考到这学校。学习努力又如何?三年的青春和金钱能补回来吗?“走啊!这样下去我会疯了的。”然后全寝室集体默哀,悼念自己所剩无几的青春。

到了现在,没人再发这些无关痛痒的牢骚。一个个都成了叔本华的虚无主义者,“存在即痛苦”。瞧瞧,多哲学啊!另一句常挂在嘴边的是“走啊!”通常这时都有人接上话茬“走哪儿去?”然后一阵全体唏嘘后死静死静。

老大哥是第二个学期开始时走的,据说寒假到了早先打工的厂家顶了回乡过年的员工的缺,请假拿了行李就走人。老大哥在学校呆了三天,这三天时间都用来办退学的各项申请,跑各式各样的办公室,盖各式各样的公私章。到大二分寝室时,老大哥的名字还是和我们的一起贴在门卫的宣传栏上,由此可见学校的官僚制度之甚和办事效率之低下。

走的时候,鸟毛颇有感慨道“我感到我失去了一面镜子”,然后一阵兔死狐悲的伤感蔓延开来。镜子又怎样?镜子一样拿不到奖学金。我们寝室唯一拿到奖学金的是小X,一个上课除了睡觉就阴在角落里和女生瞎摸一气要不干脆逃课的货真价实的渣滓。原来除了学业成绩外,考评成绩还得加上活动加分,小X因为是系足球队的,踢了几场比赛在校运动会上800米拿了个名次,就莫名其妙地拿到了连自己都没想过的奖学金。

作为副班长的老周是寝室加分最多的,可惜英语没及格,加再多分也没用,还得交200元的补考费。麻哥、鸟毛、小唐都是英语没及格,各交200,老骚、小春和我不赚不亏抱怨不少。至于那些班干系干校干之流除了老周等未及格的无一例外加分丰厚拿到奖学金,学校的解释是干部们工作辛劳顾此失彼学习肯定受影响只好多加分来弥补。我们的第一感觉是后悔自己没抄上一干部当着玩玩,另一感觉是今后学习可以不管一定要参加活动多加分。所以这学期一开始,每有活动开展,必有人先问加分否再去决定参加与否。叫人不平的是,当时参加一次活动一般系里是给你加0.2分,而班干是加3分,系干校干则加5分。

老大哥走后不久,寝室凑钱买了台二手电脑。当时说得好好的,一个个豪情万丈地说要学word要学flash要学photshop要学visual foxpro什么的,一个月未到,所有人统一认为中文系学电脑只要会打字就行了,电脑的作用也仅限于看碟了。开始时还有人看看《红黄蓝》之类的艺术片什么的,中文系的嘛,无聊时李阳的《疯狂英语》也被我们当《笑话集锦》看了两遍,然后情况急转直下,开始不负责任的商业片和弱智的无厘头,到现在,则完全是毛片的天下了。开始时还是藏藏掖掖的小范围内流通,譬如紧挨着的两个寝室之间,然后开始了整栋楼的资源共享,再然后栋与栋之间也有了频繁的往来,往往你上午在4栋看了一部好片子,到下午在5栋就会有人神秘兮兮地拉住你,“哥们儿,要好碟吗?韩国的,特辣……”天下就是这么乱起来的。

四月份的自考迫在眉睫,教室里也没几个人听课了,一个个都把头埋在自考辅导资料里,老师也听之任之乐得清闲。我无聊得翻《阅微草堂笔记》,对外宣称是放弃他妈的自考,潇洒得可以,实际情况是所谓的历史意义深刻主题我一个字也记不住。

考试的时候,我硬着头皮去碰运气。选择题连蒙带猜被我消灭后,后面的问答题我竟连看也没看到过。记得有一题是问《寒夜》的思想主题,我除了隐隐约约记得《寒夜》是巴金写的外,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那段时间我正看曹文轩的《小说门》,情急之下将书里讲的关于小说的结构问题稍加修饰就照搬到试卷上。这样,我天才似的将从未看过的问题一一答满。结果出来,我不多不少正好两个60。然后没报自考的人在感叹老天无眼的同时也急急忙忙往自考办跑,又一轮报考风刮了起来。记得小春对我的侥幸过关和众人的蜂拥报考很是不屑,他说的是“放长线钓大鱼。”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这之后的自考我再没过过一次,而那些随风赶的后来之士就连一次甜头也没尝上。

小春走之前没有一点征兆。晚上我们正轮讲荤笑话混时间,小春忽然长叹道:“我就要解脱了,你们还有两年啊!”我们忙问怎么回事,小春说他已决定退学,过几天就走,明天去买火车票。小春平时不怎么说话,往往对某件事情的看法一说出来就让我们寒心不止,因为他总是一针见血地说出无可避免的真相。现在,他说出这这句话来同样让我们寒心,具体表现是闹哄哄的寝室忽然静了半分钟,然后充满了假模假式的慰问。

小春是个干脆人,干脆到退学手续也懒得办,买了火车票收拾行李就走。我们逃了英语课送到校门口,行李太多,鸟毛和小唐决定送上火车。据小唐说送小春进站握手告别的刹那他看到轻易不动感情的小春眼睛湿了一下。“是鳄鱼的眼泪吧?”我说,小唐的外号就叫鳄鱼。我们一起大笑,望着日益空落的寝室笑得心里更加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