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碎却琉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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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打你?”沈立的目光闪动,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许妙妙虽然戴着墨镜,化了浓妆,却仍看得出脸上肿起老高。她坦然笑了笑,笑容里既没有难堪也没有痛苦:“只不过是一点小意外。”“为了我手中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沈立有些不依不饶。许妙妙的眼光越过他的肩膀,声音淡淡的:“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我很早就知道,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付出另一样东西,甚至是意外的牺牲。”“值得吗?”“我觉得值得它就值得。”许妙妙话锋一转,又换上了惯常的嘲讽语气:“你不是来打听许悠下落的吗?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可是我应得的,那天我也只是答应你带走她,可并不包括这些后续情节。”沈立静静听她说完,既没有打断她,也没有生气。“我知道。”他有些迷惘似的停顿了一会儿,口气怅然:“我知道她不想见我。只要她还好好的,就够了。”许妙妙忽然一怔,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之感。难道她就是为了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吗?”

“童颜在哪儿?”沈立接着直截了当地问道。许妙妙回过神来,语气越发波澜不惊:“不知道。”沈立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隐藏在墨镜后的双眼,似乎想要从里面读出他想要的答案。“那天是她开的车,”他习惯性地向后靠了靠身子,维持了一个更为轻松的姿势,“你到底在做什么?”许妙妙看出他的姿势更加轻松,而他的目光也投向了别处,却似乎潜藏着更深沉的压迫感。

许妙妙侧过脸沉默着。她的电话忽然间响起来,她拿起来见是安飞,正准备接听,忽然就被沈立伸手压住。她试着将电话抽出来,却完全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按下拒接。她抬起头,他的面色阴晴不定,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告诉我。”许妙妙抽回手,不再看他,语气更加冷淡:“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看到沈立沉不住气的样子,他和她已经错过了太多的时间,在七年前,他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么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可是她知道他对着许悠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七年后的他冷静自制、温和而冷漠,虽然没有和许悠在一起,却将自己的想法藏得更深,更加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可是好在这七年来唯一没变的是,许悠仍是他的死穴,再怎么冷静如他,提到许悠一样会有无法控制情绪流露的时候。对她而言,这是一种残忍而快乐的游戏,如同一个****的人同时感受着烧灼的痛苦和解脱的欢喜,她无法控制自己这么做,从见到沈立之后所谓的复仇似乎变成了一种双向的折磨,她每次看到他痛苦心中都会涌起深深的嫉妒和痛苦,却也同时感受着奇异的欢喜和轻松。虽然每次这样之后当她独处的时候就会意识到这可怕的错误和空虚,但在下一次再见到他和许悠的时候仍会忍不住变本加厉。

沈立拿起她的手机对着她,右手拇指按在回拨键上,轻轻道:“如果我按下这个号码,再让他听到我的声音,你猜结果会怎样?”许妙妙脸色不禁一变。沈立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轻松自然地放下手机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还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告诉我。”许妙妙的脸色有点苍白,她的右手紧紧搭在桌沿上,指节由于用力而有些发白。她并不是害怕,而是第一次从对面的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读出了陌生。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沈立吗?!他竟然学会了用这种伎俩和手段,而且是来胁迫她许妙妙!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想到他也已经变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对她意味着什么,在某些时候,那样的一个少年对于她来说是一种信仰。可是那个邻家的笑容和煦的少年竟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她一时完全惊住,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只觉难受得透不过气,既想大哭一场又想狠狠笑话自己一场。可是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她也笑不出来。她只有静静地在他面前坐着,尽力保持着平静。她一口气饮下面前杯子中的满满一杯清水,再不看他一眼,拿起电话翻出了一个未命名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片刻之后她将电话放进包里,站起来道:“她马上就会到。”她的声音干涩,身体有些轻微地发抖,却终于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再瞥他一眼,径直坚定而缓慢地向门口走去。沈立目送着她走出门口,脸上极缓慢地绽开了一个无奈而苦涩的笑容。

童颜看到沈立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进来,却见沈立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桌上放下一张钞票走了出来。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并不停步,直接走向泊车的位置。童颜见状也只得快步跟过去,正要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他却已经先她一步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童颜不由又是一愣,他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在她上车的时候替她拉开车门,也不会在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为她拉开椅子。她在沈立的示意下坐进车里,却仍觉得有些迷糊。

车子一路向前驶去,他一路默默无话,童颜便也不出声。她认得这路线是开往她以前住过的那栋别墅。过了不久车子便缓缓在别墅门前停了下来。沈立没有下车,静静坐在驾驶座上,点燃了一根烟,袅袅的烟雾缓缓弥漫开来。童颜微微闭上眼睛,嗅着这熟悉的味道,也并不说话。虽然他以前从不在她身边吸烟,但他与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身上都满溢着这种淡淡的烟草香味,每次童颜想起他的时候,闭上眼睛似乎就能嗅到那种淡淡的味道。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恍惚得就像一个梦。但梦终究是会醒来的。他的声音就随着这些淡淡的烟草味道飘过来,却真实得让人刺痛:“明天郭律师会给你打电话,这处房产会转到你的名下。”童颜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算什么,补偿吗?她仍沉默着。她不算聪明,但至少在他身边呆得久了,就会清楚他说话的习惯,最重要的永远是停顿后的那一句。果然,他开口了;“你不要为难她。”这句话说出口,似乎什么都变得明了。一你一她,瞬间将他们邻座的距离拉开得无限远。原来是这样,原来他知道许悠在她那里,原来这别墅连补偿都不是,只不过是他为了许悠而牺牲的一点小小筹码而已。

她想辩解一句,事情不是他想的这样,却终于失去了辩解的冲动。他小看了她,也小看了自己。他既没有明白自己已经俘获了她,也把她看成那种为了自己的实际利益便什么都做得出的女人。她不是。她现在如此明白她不是。可是,这话能说出来吗?能对着这样的他说出来吗?所有的辩白,在听取辩白的人那里都是值得怀疑的,他的心中已经存了怀疑,便不能够相信她。她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辩白,不能引导他的判断,而只会让他觉得她不过是在心机上又多了虚伪这一条目。

童颜的心底有一种冰凉的悲伤,如果悲伤是有温度的,那么一定是冰冷的。虽然还不至于冷得彻骨,却到底是初冬还没结冰的水就那样漫天漫地地盖过来了。他不了解她,他仰着他高傲的头颅,不屑一顾,从不曾低下头来倾听过她的心声,至少,他了解的她比她所了解的他要肤浅得多。就算她爱他,可是对于一个不能理解自己的人来说,说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但是仍是因为她爱他,她仍愿意达成他臆想中的协议。所以她也只是微微点点头道:“你放心。”

他似乎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平静,侧过头微微瞟了她一眼,童颜仍看着前方,她感觉到那目光里的一丝诧异,却没有侧过脸。因为不能看他,不能让他看到她的眼神,也不能看到他的脸,这样的他,就算是这样的他,于她而言,每次多看一眼都是一种诱惑,也是一种煎熬。他将头转过去,声音也就平和了不少:“你明白就好。”童颜心中又是一痛,她明白,明白什么?明白原来自己在她心中是如此渺小如此卑微,只需他轻轻挥动手指,她就如他手中的那枚棋子身不由己却又心甘情愿地奔去了注定被牺牲的战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如果只是为了这样,你不用专程载我来这里,刚刚见面的时候说清楚就可以了。”沈立止住她,却并不阻止她的动作:“我想你搬回来。”童颜一愣,回头看着他,他的口气仍平淡,神色却是她从没见过的认真和小心翼翼:“我是说,你和她一起。”沈立打开车门,径直走向别墅,童颜只好跟了过去。

随着大门缓缓被他推开,童颜不由又是一怔。她看了看四周,才确定自己不是看花了眼。这栋别墅的周围景物与外墙装修丝毫没有变化,可是整个室内的格局与设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的确做到了。这也许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房子,但的确是她看到过的最用心的房子。

白色的飘窗前是宽大的阳台,两株生长得极为茂盛的藤萝植物覆满了整个扶栏,室内游泳池也由原来的月牙形变成了圆润的椭圆形,而且很明显为了不想过多露出人工痕迹,已经在岸边铺满了真正的洁白的鹅卵石,衬着一泓幽蓝的水,从楼顶看起来像是洁白面颊上的一滴眼泪。而不管是躺在游泳池中还是坐在岸边的沙滩椅上,仰头就可以看见巨大的穹顶覆盖在头上,可以想象到在夜里如果斟上一杯红酒,星星就会在头顶上闪烁着迷人的眼神。整个室内的装饰也是极其自然淡雅的,每一处似乎都极尽所能让人安静和放松,从而让居住者在这种静谧素净的环境中完完全全地抛开一切的忧虑与烦恼。

童颜慢慢地转过每一处,心中真是百味杂陈,不知是为了许悠,还是为了自己。这屋里的每一处都是为了许悠所设计的,一定他所了解的那个许悠所喜欢的。但进来的那一刻,她心中还是涌起了一种心酸的幸福,原来他是相信她的,就算这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许悠,他将许悠才当做是真正住在这里的主人,但至少他将许悠托付给了她,在他不能照顾许悠的时候,他将这一腔柔情全都托付给了她。可是,他终究是这样的他啊,可以为许悠考虑到无微不至,对她却可以这样残忍,从来不曾在心底问一句这样对她到底会伤她有多深。是,她不否认,抛开对沈立的情愫,她喜欢许悠,她甚至愿意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来托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