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我笑不起来的是晚上,老胡过来看我们工作。那时候小小已经回家了,老胡看了半晌才说,“以后注意,不要再撞了。”那时候陈智利坐在电脑主机前,我拿着操纵杆。老胡看了看陈智利,明显是不信任,又说了一句:“如果还不太熟练就不要编程操作。”
陈智利心里不爽地道:“我又没撞。”
老胡一听那这样说,心里也不高兴,“要是没人撞了,测头怎么会偏呢。”
陈智利没话说,总不能把燕子给出卖了吧。半天才道:“你要是不信任我,你坐在这里看我操作好了。”
没想到老胡还真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陈智利是紧张疏忽还是倒霉透顶,一点运行,测头就横着飞向检具,眼看就要撞上去了,我忙放慢速度,可是越来越靠近,我心想一定是程序出了问题。只好把速度调成零,看着陈智利。我心道,你丫也真够倒霉的,平时没见你这么出错过,关键时候拉稀。
虽然没有撞上去,不过老胡也看出来了有点问题,指着操纵杆问我,“是不是你摇错了。”
我在心里靠他一句,道:“我只是把速度调慢了。”
老胡没再对我说什么,眼看着陈智利,我等着又是一场经典地谩骂。陈智利理亏,耷拉着脑袋。谁知老胡这回出乎预料地什么也没说走了。我至今想不通,这么好的骂人机会,他居然会错过,果然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连续几个通宵的工作累得我是四肢无力,陈智利已经表示不想干了,燕子也决定发了工资后回九江。其它人也都心神不定,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一个决定就跑了。曹哥走后打电话给我们,一个人去了邯郸。老李也来过电话说在昆山找了上海一份搞设计的工作,还行。
之后我又去找过飞飞几次,不过态度不冷不热的,让人很泄气。
这些天燕子他九江的老婆又打电话给他哭了几次,更加坚定了他回九江的想法。他见我犹豫不决更是每天见面都要说服我和他一起回去。我只能敷衍了事。我是一个很感性的人,虽然有时候又理性得可怕,只能说马克思他老人家说的人是矛盾的综合体是正确的。
快到发工资的那几天,整个公司更是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燕子去人事部拿辞职报告的时候还顺便帮我拿了一张。后来老王知道了,叫燕子也帮他拿一张。我们听说后都认为不可思议,却又觉得情理之中。老王怎么说也是一个老模具师,来黄岩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帮老胡,结果受到待遇却也是经常通宵开铣床,和一个普通铣床工人没什么区别。况且自从上次出现失误之后又出现过几次,虽然老胡不会当面骂他,却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我心道,散了吧,全散了吧,无所谓了。
这天,在测量室,再次领教到老胡的胡缠蛮缠。我们在测空间一个三维不规则部件的时候。因为有个一弧度,所在我们决定用测弧的方法会比较准确一点。可是结果测出一大串数据给付师傅,他看不懂。当时老胡也在里边,付天明大概是觉得很没面子,于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在外面测可从来没有这样测过。”
我心里也有气,自己看不懂还怪别人。我便道:“一个点一个点测不如整个圆弧一起测来得标准。”
老胡一听就教训我:“我搞三坐标搞了八年,我只相信打点,你们给我好好打点,没叫你测弧,你测什么弧啊?你以为你很懂了是不是?有我懂吗?我搞了八年三坐标还会不知道怎么测最标准?对吧,小付。”
我心里极度鄙视,上回还说搞检具搞八年,现在变成搞三坐标八年了。
我没再说什么,只好规规矩矩的一点一点测。
老胡又道:“别不服气,年轻人要谦虚。骂两句怎么了,上海大众那个谁,就是被我骂了两年,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到处都在抢的人才啊。昨天还打电话请我过去玩,我懒得去。像你们这样的大学生啊,什么也不会,就要多骂……”
我彻底失望了。
谁知吃饭那会,老胡跑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多吃点肉,年轻人多吃点肉。”说着就给我饭盆里夹肉。
我更是郁闷得不行,老胡啊,你学别人一张一弛,可不可以学像一点啊。我看到旁边陈风他们都一副呕吐的样子看着我。结果是整个荤菜,包括我的,我都没有动。
我对陈风道:“我快要崩溃了,老胡就是一变态更年期,总一天我会被他整成精神分裂的。”
陈风说,“刘伟,你不会真想走吧?”
我黯然地点点头道,“是想走,只是现在还放不下飞飞。”接着我又笑道,“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她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没什么意思。”
陈风看着我叹道:“伟哥,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忘记你高中那位,我倒真想见见是什么样的人。”
“很普通的一个人,不过也很怪的一个人。”我笑道,心里却想着真有这么一个人吗?
“你真不应该为了一棵树,让整片森林失望了。你说你走了这么多桃花运,哪次你好好珍惜了。要不是不欢而散,要不就是你逃走了。以前大学还可以说你是玩一玩,现在都出来工作了,你还想这样混下去啊。”陈风问我。
我听陈风这么一说我,我也真不认识自己了。我郁闷地找烟抽,火机居然不知道在哪,陈风给我点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无力地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陈风教训我道:“每次你都这么说,这么想的,结果每次你都要让几个人伤心。”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许我该找飞飞聊聊。
可是每次遇见她的时候,飞飞都不冷不热地给我打声招呼就走了。眼看就到发工资的那天了,拿了工资燕子就要交辞职报告了。
没想到这时候飞飞却发短信来,叫我晚上去她那里,有事相商。
也不知道飞飞是打听了我这个晚上不用通宵还是怎么的。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门没有关实,我没敲门就直接进去了。这次我在门口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手机关了。
飞飞见我进来,便叫我把门关上。我看她气色还好。
我关上门,飞飞用她的杯子给我泡了一杯茶。
我坐在床边问道,“你说有什么事和我商量?”
飞飞点点头,靠在桌子旁边站定才淡淡地说,“听说你们打算回去?”
我掏出烟正要点,想了一下,这里是飞飞的闺房,正要放回去,飞飞又说,“你想抽就抽吧,没关系。”我一听这才点上。
吸了几口,我才说,“暂时决定过几天发了工资就辞职,因为怕老胡一分钱也不给,这样至少还可以要回一个月工资。至于后面的那点钱,再说吧。”
飞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半晌才失落地道,“也好,反正我男朋友也快回来了。”
我黯然地说,“可以讲讲你和你男朋友的事吗?”
飞飞想了一阵道,“他比我大两岁,住在我们家不远,和我一起长大的,从小到上学他一直就照顾着我,后来我高中辍学后,他才告诉我他想娶我。那时候他已经在这边模具厂工作了一年,我当时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觉得他对我很好,就什么都听他的,线切割也是那时候去他们厂开始学的。后来,他嫌这边工资低了,便去了东莞。再后来我就来这这个厂做了一个组长。前一阵子,他老说不放心我想回来,我则叫他在那边安心工作。”说这一切的时候飞飞始终是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
可是我心里却透不过气来。抽着烟没说话。突然想起很多事,第一次见肖雨的时候她就告诉过我飞飞有男朋友的,再后来飞飞干脆说把她妹妹介绍给我,还要我等几年,以及第一次吻飞飞的时候,她也告诉过我她有男朋友的。只是我不以为然罢了。
想了许久,我见烟已经烧完了,才在鞋底弄灭烟蒂,扔进垃圾筒里边站起来说道:“天晚了,我回去休息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要开门,飞飞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轻轻地说,“伟,为了我你会留下吗?”我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