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播民自然听到了人们的传言,说他实际上怂恿老婆与黄笑闻乱搞,借机敲诈,是变相卖老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潘紫晶那个淫荡样儿就知道马播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马播民听到这一番鬼话后气不打一处来,稍不遂心就把潘紫晶一顿痛殴。潘紫晶几次都要寻死觅活。江敏亨怀着一己之私利,不停地上黄笑闻的烂药,撺掇潘紫晶,坚定她向黄笑闻报复的决心。潘紫晶本想弄点钱,结果坏了名声,两不如意,被人揭穿。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受害者,发誓说,黄笑闻即使给100万元也不稀罕,非要追究黄笑闻的刑事责任不可。
俨然一个让人同情的受害者形象。
黄笑闻在单位领导保释出来后,曾向领导做过口头检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组织交待清楚,当然是避重就轻,省去了许多细节,并拿出了潘紫晶给他的情书为证。领导说,开放社会,这是个人的生活隐私,单位干涉不了,但要注意影响,毕竟咱们是省委机关的工作人员,影响面大。这是一次沉痛的教训,希望你以此为戒,多加强以后自身的学习与修养。
黄笑闻很感激领导没有过多的追究这事儿。可潘紫晶不依不挠的态度,黄笑闻心里总是有一道不塌实的恐惧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所幸单位领导始终抱着超然的态度,不过多介入此事,只是要求黄笑闻妥善处理与潘紫晶的关系,不要把矛盾激化。与黄笑闻有关联的部门潘紫晶都找遍了,可这些部门呐,官场作风严重,把材料层层下转,互相推诿。甚至竟还有人出面劝说潘紫晶,说,男女关系在文革时期是大防,那时侯乱搞男女关系有可能丢了工作或去坐牢,但现在是开放时期,时代不同了,男女关系根本不算个啥,那只是生活小节问题,况且你们先前又在一起多年,是不是因为什么要报复他?对方暧昧的反讽,使得潘紫晶哑口无言。
潘紫晶投诉无门,就转而要求公安部门立案。黄笑闻听到消息后,也赶紧到公安部门活动,试图把事情按下去。
黄笑闻到市公安局去后,两次都没有找到人,心里发虚,失落得很,总想找一个人谈谈心,发泄心中的积郁。路过市房管局门口,忽然记起了沈洪家。好久都没与他联系了,不知他近况如何?黄笑闻侧头往楼上望了望,犹豫了一下,就直接进了大门。
找沈洪家叙旧,完全是兴之所至,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已,暂时把自己那颗漂浮着的心找个寄托的故乡罢了。
沈洪家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见黄笑闻进来,招了招手,算是招呼,之后又热情地指指对面的沙发,意思是“先坐”。只听沈洪家最后说:“就这样吧,我这里来贵客了,以后再说!”便匆匆挂断了电话,显然,沈洪家把黄笑闻看得很重,他始终对黄笑闻抱着感激的心情。
沈洪家走出硕大的办公桌后,一边热情地微笑着与黄笑闻握手,一边拉黄笑闻坐下:“兄弟,好久没见你了,怎么今天有闲功夫了?”未等黄笑闻回答,沈洪家又接着说,“我正要找你呢,你看心里一想就想到了。”
沈洪家把一杯茶放在黄笑闻的面前,起身关了房门,急切地问:“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黄笑闻说:“是的,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我是流年不利。”
沈洪家问:“你今年有40岁了吧?”
“39岁,属龙。”
“39岁属明9,更是男人的一个关口,过去了风顺水顺。回去后赶快找一个红腰带系上,避邪呀!……你别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黄笑闻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向沈洪家毫无保留地叙述了一遍,似乎这一说完,他沉重的思想就像卸下巨石的重厄似的得到解脱,轻松了许多。
黄笑闻说:“其实,那女的你也认识,就是上次你帮她买房子的那位。”
沈洪家说:“我早看出来了,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就现在这世风,像你这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只有一个情妇,可也算是优秀的革命干部了。但话又说回来,那女人也太普通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或许她媚功好,不然怎么迷惑住了你?对于女人,认真不得。说实在话,为了那个女人,你投入未免太大了。根据你叙说的事情,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亲密的男女之间,一旦结下冤恨那就等于世仇,比一般的仇恨更加仇恨几分。法律我还是懂一点的,虽然你们是通奸,但女人都是半推半就,说你强奸,你也逃不过。”
黄笑闻就对法律的漏洞埋怨了一番,沈洪家劝道:“怨天尤人没有用,最现实的一点是赶快找人疏通关系,把事情摆平。你想,出了这等事,对于女人的伤害自然会比男人大得多,社会舆论更容易伤害到她们,因此,她们私了的愿望比男人要强烈。但你肯定得多出点血罗!公安局你活动了没有?”
“这不,刚从那里过来,没找到人,到你这里坐坐。”
“你今天算是来对了。公安局从政治处主任到几个副局长,不是我的同学就是我的战友,我明天去替你跑一趟。”
“那敢情劳你大驾。我今天来就有求你的意思。”黄笑闻拱手致谢。眼里流泻出只有他乡遇故知者的光芒。
果然,第二天沈洪家就打来电话,说事情基本上已摆平,公安局暂不予立案,但如果对方要追究下去,也成问题,现在问题的关键在那女人身上,她只要不告,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黄笑闻听这一说,就放心了,想,这边有沈洪家出面打通关节,那边有马三讲做安抚工作,事情不会再起啥大变化了吧!
于是,黄笑闻就心安理得地安心上起班来,并不过多地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成想这件事已闹得沸反盈天,正应了“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的俗语。诸葛霞不知从什么渠道最终知道了这件事,就与黄笑闻大吵大闹,伤心得半个月以泪洗面。但诸葛霞是一个场面上的人物,虽然他心里非常恼恨黄笑闻,但在人前还装出夫妻恩爱的样子。两人找了黎澍的朋友田睿思咨询过法律问题。诸葛霞也为此找过潘紫晶,要多少钱开个价,就此罢手。潘紫晶说,如果我不追究,别人会都认为我是为了钱呢。言外之意,是非告不可。
诸葛霞心里窝着一肚子的火,愤然说:“你勾引了我老公,我没有把唾沫吐在你脸上,就是给足了你面子。你们混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情人关系?黄笑闻怎么反而强奸了你?你叫大家说说,荒唐不荒唐,滑稽不滑稽?丢人也要丢个样子,不要不知道啥叫丢人。我们都是女人,我也不是不明白,是我没有管教好老公,但追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潘紫晶忸捏作态,又不好一时贸然答应,怕在诸葛霞面前丢了面子。不满道:“哼,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呢!”
诸葛霞一听,火不打一处来,抢白道:“私了,给你一定数目的补偿;公了,奉陪到底,谁输谁赢,还在两可之中,既然你不怕丑,索性大家都脱了裤子比丑,看谁最终受伤害更深。”
诸葛霞说完,愤愤然地走了。
潘紫晶一连几周往公安局跑,答复是正在做补充调查,此后再无下文。见公安局迟迟没有动静,深感自己的弱小,就有些打退堂鼓,这时候外边的流言如针一样刺激着她的心。诸葛霞曾赌气地对人说过诸如此类的话:“我情愿把钱摔给公检法,也不会便宜了潘紫晶。想敲诈勒索,没那么容易。”这话也传到了潘紫晶的耳中,潘紫晶发狠说:“反正人也丢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老娘我非出这口气不可。”
于是,潘紫晶便洗去铅华,披发跣足,缟衣綦巾,胸前挂一大“冤”字标牌,踞坐省委门前。大骂黄笑闻强奸了她,请求省委要伸张正义,把罪犯绳之以法。由于每天上访的人多,有失去土地的农民,下岗失业的工人,遭受打击报复的职员,被贪官污吏开除的举报者,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官员们进进出出,见怪不怪。因而潘紫晶的申诉也没能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虽然省委大楼内的各级官员多如过江之鲫。闹过多次后,除了引起好奇者的好奇,同情者的同情,流言更加播远之外,潘紫晶早已伤痕累累,无助无望。绝望之余,就想采取更加激进的方法对抗社会,扬言要自尽,并把绳子挽成死结,挂在省委门前的一棵桂花树上。那时,适逢中共中央正筹备召开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通知各省要严防上访事件的发生,特别是恶性上访事件的发生,以保持社会的绝对稳定,并且实行一票否决。“稳定压倒一切”嘛!这才惊动了省委领导,具体指定省委秘书长汪雨庭负责处理此事,他便在潘紫晶的申诉材料上批示:如情况属实,请公安局从快从速处理,并把结果上报省委。
潘紫晶上访事件遂被列为省委督办案件。
事情就这样闹大了。
黄笑闻便在那一天一上班的早晨,即被公安人员带走了。
公安人员只说,有些事情需要黄笑闻配合,澄清一下,说清楚了就可以回来了。
人们先是从门缝里瞧,后来又都不约而同地从窗外往下望,就像雨中憩息在悬崖边的一群鸟,黑压压的,整齐一片。各个表情复杂,人人窃窃私语。据亲见这种场面的人们的叙述,黄笑闻是很镇定地走出机关大楼的,黄笑闻还曾笑着对关心他的同事说:“没事,没事,马上就会回来的。”人们又说,实际上黄笑闻的意志已经跨了,在上车的瞬间,脚步趔趄了一下。
果然,进公安局之后,黄笑闻马上就被留置了,并且通知家属送些生活日用品来。诸葛霞就是在那一天早晨的上班途中得知这一消息的,诸葛霞知道,黄笑闻的问题严重了。
§§§第三节 女人的幽幽怨怨
此时的诸葛霞对黄笑闻的恼恨可想而知,失望甚至绝望到了极点。她在心里多次骂道:“黄笑闻,你个乌龟王八蛋,你真是太不争气了。你不能这样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糟蹋自己也糟蹋这个家。十多年来我对你扒心扒肝,从无怨言,没想到你以这样的方式报答我,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女儿薇薇吗?……”
诸葛霞哭得似泪人儿一般,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内心荒凉,孤寂,贫瘠的土地上只开着怨艾的花。她所赖以终身依靠的对象就像燃烧过后的村庄一样,一片瓦砾。想着十七八岁花季时就嫁给了他,苦也好,乐也好,贫穷也好,富足也好,她都披肝沥胆的爱着黄笑闻,爱着这个家。对外面欲望飞溅的花花世界,她保持着女性应有的矜持,只做一个冷静的观望者,从不受半点儿诱惑。她心里有一面简单的旗帜始终飘扬在前方,那就是她全部的希望与理想。那时黄笑闻刚刚复员到省委,是省委最年轻的有前程的干部。文凭热刚兴,诸葛霞就鼓励他报名参加了某大学的函授。实指望他今后高踞路津,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将来混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那时也好来个夫贵妻荣,光耀门庭。不成想夫妻已十多年了,黄笑闻却变得不可思议的堕落下去。诸葛霞不明白,这究竟是社会原因还是个人原因?最后她想起了中学时期学习过的哲学话题: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结果;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是啊,那么多人处身欢场,他们为什么能够洁身自好,你为什么不能?
诸葛霞怨恨愈深,痛责愈切。她真想不闻不问,撒手不管。不再与他捆绑在一起丢人现眼了;但转念一想,又怕是对方冤枉了他,毕竟是十多年的夫妻了。对于潘紫晶的家境和为人,诸葛霞有充分的自信,黄笑闻绝对看不上她。
她怀疑潘紫晶的目的。
而在当初事情初起时,黄笑闻面对诸葛霞的质疑,颇有些委曲地说,潘紫晶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德性,整个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诸葛霞轻易相信了黄笑闻的坦诚的悔过,就在心里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潘紫晶是在实施敲诈。她又一次找到潘紫晶,让她不要再纠缠了。她可以给她一定数目的经济补偿。但两个女人往往话不投机,就激烈地争吵起来。
诸葛霞言辞愤激,凛然说:“你是黄笑闻的情人,这在圈内谁都知道,你告他强奸,鬼都不信。就你那点儿曲里拐弯的一段盲肠,别认为别人都看不穿?无非是想多要点钱,但也不能狮子大开口。现在的男人,玩一个女人也不算啥稀奇事。即使玩一个电影明星、当红歌星才多少钱?何况……”
诸葛霞没有再说下去,但潘紫晶已听出了弦外之音。潘紫晶脸色紫红,咬着牙齿,强忍着愤怒说:“不要认为有几个臭钱,就不把别人当一回事。有本事咱法庭见!”
“法庭见就法庭见!做下这等丑事,你不怕丢人我怕什么?一泡狗屎,闻着不臭挑起来臭。”
诸葛霞对潘紫晶的鄙视,种下了两个女人之间仇恨的种子。诸葛霞心中的怨气无处排泄,见知情人来问,往往口无遮拦,一吐为快,慨然说:“潘紫晶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明明是冲着钱来的,却又装扮着受害者的样子。这婊子一样的女人,甚至连婊子也不如。”
黎澍曾劝她,言辞上要留一点余地,不要把话说满、说绝。不然将来后退都来不及了。伤人的刀子可以举起,伤人的话就不能说起。人最大的伤心就是心伤……
诸葛霞当时并没有把黎澍的劝告放在心上,也没有往最坏处想,也不可能往最坏处想。只是事情变得不可思议的坏下去时,她才想起黎澍的忠告,是多么的富于预见性啊!但醒悟时她所付出的代价是如此之大。
与此同时,有关潘紫晶借机敲诈黄知闻的传言和猜测也越传越凶,人们指责的重点已不在事件的本身了,而转移到潘紫晶身上,说她是一个没情没义的女人,为几个臭钱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脏水浊水都往潘紫晶身上泼。潘紫晶听到传言后,其愤怒可想而知。她脑海里陡起的第一意识就是,这谣言的根源一定出自黄笑闻诸葛霞夫妇。她对知情人说:“我就要叫黄笑闻夫妇看一看,我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吗?我非打这场官司不可,就是告输了,我也要维护我的名誉。”
潘紫晶从此便锲而不舍地上告,以致做出要在省委门口上吊自尽的过激行为。公安部门留有当时事发时的案底,黄笑闻很快被拘留了。
诸葛霞对赵余墨说:“如果黄笑闻真是强奸,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管他的了,玩女人也要玩高档次的,像潘紫晶这样,要模样没模样,要地位没地位,那只能说明黄笑闻内心龌龊。别说他自己看不起自己,我打心眼里也感到厌恶,恶心。”
周末,诸葛霞看到放假回家的可爱的女儿,她真想抱着女儿痛哭一场。但她不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决不能让她知道。因为明年女儿就要高考了,她不能让她分心,不能让她有丝毫的心理负担,有丝毫的阴影。她只能一个人用柔弱的双肩默默地扛起巨大的痛苦,与女儿强颜欢笑。当女儿问起父亲时,诸葛霞早有准备地随口而出:“你爸爸出差了。”诸葛霞心里明白,骗得了女儿一时,骗不了女儿一世。自己与黄笑闻的婚姻裂痕,与他离婚的初步决定,怎样才能告诉女儿呢?会不会影响她的高考成绩?诸葛霞思来想去,好坏的结果都想了几遍,最后不得不软下心来。让女儿心无负担地度过高考这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吧!另一方面,她也想起了过去与黄笑闻恩爱的日子,黄笑闻毕竟哄得她度过许多开心的日子,她与黄笑闻虽然没有了爱情,但这种曾有的家庭生活已渐渐转化为亲情。因此,她决心把他从监狱里救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