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萧后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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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俩牌位吓走萧婷 穆宗留话义皇子

现在的林一虎就好像北宋末朝廷四品带刀护卫,整天挎着吴钩弯刀,在辽国义皇子耶律贤居住的东皇宫巡视。当然他与那百名宫廷卫士不是一回事,他是义皇子的贴身护卫(保镖)兼侍从,他总是不让义皇子离开他的视线。而且有权督查宫廷卫士尽职尽责地工作。

别看他年龄才十六岁,可个子挺高,属身高腰奘的体格,弯刀在他手里轻如面杖,耍起来风声四起。不然在歇马岭怎能一刀砍断一条疯牛腿?他的救命恩人萧燕燕叮咛他说,去吧,去给义皇子耶律贤当贴身护卫兼侍从,日后也有个升官发财的机会。耶律贤除了赐给他特殊的权力之外,还特殊叮嘱说,从今天起你不可离开我一步,谁都没有权力将你从我身边撵开,包括我二表妹萧婷,她是宫外人,不是宫内人,你明白吗?几天以后,林一虎便明白了,萧燕燕的二姐萧婷天天来缠着她们的远房姑表哥,耶律贤有点烦,又不便于拉下脸来撵她走,就拿他来挡阻。

“林一虎,你就不能去干点别的事吗?我想和我表哥说点事多不方便。”萧婷忍无可忍直接撵他。林一虎装没听见。萧婷对耶律贤说:“表哥,看来你不下令,林一虎是不敢离开的呀!”耶律贤说道:“我聘请林一虎来就是干这个的,干么要他离开?现在社会上不太安稳,万一有个啥事,现找人就来不及了呀!”萧婷不高兴,嘴巴也撅起来。林一虎见了想笑不敢笑。耶律贤见萧婷不走,他起身说:“萧婷,你坐呀,我去祠堂上香!”祠堂建在厅堂后院,那祠堂可不是小门小户家供的佛龛,也不是农村土地主家后园子角落盖的老仙堂子,那是世宗皇帝耶律阮的嫡子,也可以封为太子的。如今是当今皇上的同祖(父)堂侄,且认为义皇子耶律贤主持盖的小祠堂。小也是一座斗拱飞檐的庙宇,透示出一种肃穆与庄严。耶律贤走出大厅去后院,林一虎随后跟着,他是贴身护卫,萧婷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姑娘,她随后也跟着来到后院。后院是另一种广阔的天地,紧挨着紫禁城,紫禁城占地二百七十余亩,这里比紫禁城占地少不了多少,苍松翠柏,树木廊林,只是如今白雪把山石打点得份外壮丽,望之俨然、庄重,这是世宗耶律阮置的积庆宫之园林。耶律贤走进祠堂,林一虎站立门外把守,萧婷想进去,却推不开林一虎这尊佛,他两脚抓地,身子就是一堵墙。两人实际年龄相差不足三个月,萧婷又是女孩子,心眼可比男孩子多,她一闪身转到林一虎的身后,两手搁支他的腋窝儿,林一虎忍受不住笑得蹲下去,待他起身时,萧婷已哧溜地钻进了祠堂。林一虎也只能推门进去。祠堂的神案上,供奉着多排绘画着头像,写着辈位名讳的牌位,耶律贤跪在神案下的蒲团上且伏身大拜不起。神案上燃着一排牛油味的蜡烛和烟雾缭绕的香火。

萧婷,继之进来的林一虎,都蹑手蹑脚地移动至近前,不敢出一丝声响。此时的林一虎可并非是目不识丁,而是自幼习武学文,以学文提高对武之悟性,且天资聪颖,一眼便能区分出牌位上的头像和绘画时的年龄、名讳,分辨出男女辈份之间关系。萧婷更是识文断字的,她第一眼便注意到两位女人像,分列“先考辽世宗耶律阮之牌位”两侧,右侧是“先妣甄妃之牌位”,左侧是“先妣萧撒葛只之牌位”。这是不准大声喧哗之地,所萧婷尽管不解表哥为啥供奉两位先妣?母亲只有一个,怎可供奉两个呀?但她不敢吭声。直到耶律贤起身拈香时,她才敢发问。耶律贤毕竟是有涵养的人,没有喝斥,也没有驱撵,而是很耐烦告之说:“常言道,生恩不如养恩大。萧撒葛只是我的生母,但一直呵护我,伺养我,直到把我藏起来,躲过那场叛乱,保全我一命的,是我的甄氏母后,令我终生难忘她的养育与救命之恩,她是一位善良汉族女子。”说着时,耶律贤眼里衔着晶莹的泪花。神案上一排是耶律贤祖父让国皇帝耶律倍牌位,再上一排是其曾祖父辽太祖阿保机牌位。往右供奉的牌位是其高祖父撒剌的、太祖父匀德实、老祖耨里恩、老老祖涅里之牌位。这一系列的老祖宗萧婷是数不明白的,只有耶律贤搞清楚了。这系列的老祖宗右边墙上,绘画着契丹族的图腾——白马青牛,神案上是很大的青玉香炉,耶律贤点然三炷粗香插在玉香炉里,顿时青烟缭绕。

林一虎再大胆也不敢问“听说契丹人供奉的图腾是一匹狼,怎么这里供奉的是白马青牛?”现代歌手们引颈高唱:“我是一匹北方的狼!”那意思他们比金镛笔下的萧峰思想要开放得多。萧峰为自己身上刺黥契丹的图腾是一匹狼而大为恼火愧不欲生,其实是萧峰不对,狼是突厥人的图腾,即便是契丹人的,那也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部分,何至那样,有损英雄本色!据说林一虎直至耶律贤死也没敢问,他顾及的是面子,更多的是怕掉主人耶律贤的面子。其实他若早问,耶律贤会反讥他说:“你们汉人供奉的图腾是一条龙,龙是啥,是一条怪物!突厥人不是我们契丹人的祖先,契丹人的祖先是东胡族系鲜卑之后裔,供奉什么图腾那有啥关系?我们都是从上古三皇五帝那儿繁衍来的。”让萧婷惊讶的不是以牛驴狼马龙什么为图腾,而是在表哥耶律贤父亲世宗那一排牌位里,竟然供奉他叔父娄国、他舅父萧海贞的牌位,这两位可是因叛乱而被诛杀的有罪之人哪!萧氏三姐妹中她是最柔弱最胆小的一个,这在中原谁家贪上其中一个人的案子,就会诛连九族,就连辽国也会将其家人贬为奴隶籍的呀!耶律贤是因为其父是世宗皇帝,他是因为其年龄尚小,不会追究而已,他怎敢如此?她吓得头发根儿都竖立起来了。她拿手指着娄国和萧海贞的牌位,结结巴巴地说:“表…表哥,你…你咋敢供奉娄国、萧海贞的牌位?他们可都是犯了叛乱罪呀!”耶律贤说:“我不管他们犯什么罪,娄国永远是我的叔父,萧海贞永远是我的舅父,他们曾经是我最尊敬的长辈,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怎么,你害怕啦?”

萧婷拿手指点一下娄国与萧海贞的牌位,说:“表哥,你快把那两个人的牌位收起来吧,若让外人知道可不得了呀!”说完赶紧走了。见此,耶律贤心往下一沉,说:“她是被吓跑了,很好,最好别再来纠缠我。我总算得到解放了!”然后道凄苦地一笑。林一虎担忧地一指供奉的那两个牌位说:“萧婷会不会传扬出去?”耶律贤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明天,我去见皇帝陛下,我得如实告诉皇上,我对萧婷没有男女那个感情,我不会娶她的。我娶古秋月就行了。如果让我继承皇位的话,那我娶我三表妹萧燕燕,她才华出众,品德高尚,民间口碑好,有资格入主后宫。不过话说回来,当今皇上不立王储,不立太子,有他皇弟罨撒葛代之处理国家政务,哪还有我接替皇位的份?我根本不去想当皇帝的事,自然也不会去想娶谁当皇后了。那都是镜里看花,水中捞月,没影的事。最多嘴上说说而已。”话为心声,耶律贤的这番自白,让林一虎摸到了脉波。当义皇子的目光投向他时,他说:“义皇子大哥,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在我眼里,辽国皇后非萧燕燕莫属。她有才有德,而且志向远大。她同情奴隶户,而且要解放奴隶户,这是造福黎民百姓的伟大思想,上哪去找这样的巾帼红颜?义皇子大哥,你是宏福欺天之人,我相信你有龙袍加身那一天,只有燕燕郡主能配做你的皇后。我会祝福你们的。”

耶律贤惊讶地看着林一虎,警告说:“哎,你怎么可以乱讲?祸从口出!只有皇上可以说这种话,明白吗?我不能去争的。”他摆着手。

门卫报告说,新任上京留守韩匡嗣来访,韩匡嗣乃韩德让的父亲,一直在上京留守衙门里任职,因为没有任命留守官,皇上离京随时指定协助皇上处理政务的弟弟罨撒葛担任监国,所以上京留守衙门形同虚设,只能听从监国指挥干些鸡毛蒜皮的事,自也没人看得起。独义皇子耶律贤很看重韩匡嗣,还有南院枢密使高勋,多有来往,两位汉人对辽世宗皇帝的遗孤子多有关照,以示关怀。耶律贤忙回前厅,接待韩匡嗣大人。

落坐上茶,韩匡嗣告之说,冬季来临,穆宗皇帝决定率皮室军(皇上卫队)去怀州(今巴林右旗)捺钵即行猎。为了加强上京皇城和汉城的安全,特任命他匡嗣为上京留守官,以他为主,以现任卫戍司令的耶律夷腊为副,总理上京军政。其弟罨撒葛继续代他处理国政,但规定重要国务必须请北院枢密使、北院宰相、侍中,南院枢密使一起商量、决定。此时,韩匡嗣是受穆宗皇帝委托来看望义皇子的。当时穆宗说,他就不招堂侄,也是他的义子耶律贤过去了。穆宗说,他曾对耶律贤说过,要他与他外甥女萧婷相处三个月,娶与不娶不急于决定,要等三个月向朕回复。可朕要去行猎,等回来那项规定就超期了。所以,你传朕的旨意,此事就由耶律贤自己来定,要娶萧婷,就等朕回来为他操办亲事。若不同意娶萧婷,朕希望他考虑朕三外甥女萧燕燕,燕燕资质好,只是年龄小点儿。当然这要耶律贤自己看中才好。他命很苦,自幼父母遇害,是朕收养了他。朕虽认他为义子,但在他的婚姻问题上,朕不想包办和赐婚,就是不想再伤害他的心!一个从幼小就不断遭到伤害的心灵是最为脆弱的,我已于心不忍。多给一些让他考虑个人婚姻问题的时间。当时,韩匡嗣心里暗自庆幸,因为他儿韩德让对他说:“爹,您看中的那个萧燕燕没指望了。”“咋说?”他问。德让很无奈地说:“萧燕燕她被她远房表哥,就是义皇子耶律贤相中了。他扬言说,他与萧婷在一起,那只是假象,是在遵循皇帝的旨意,他那意思成不了。如果他能继成皇帝位,他娶他三表妹萧燕燕。”“所以,你打退堂鼓啦?”韩匡嗣很同情儿子的不幸。韩德让说:“跟义皇子争夺同一个女人,那不是太愚蠢了吗?何况萧燕燕才大志高,终非池中之物,咱韩家娶那样儿媳,我也怕辜废人家的。不只是知难而退,也算是知趣而退。不然,怕是父亲大人您混的这个小官也保不住的。”“我儿知礼!”韩匡嗣保护不了儿子,心里很难受,苦涩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韩大人,你想什么呢?听着,如果我堂侄想娶萧婷的话,你就别再提萧燕燕的事。如果他不想娶萧婷,你就对他讲,是我向他推荐燕燕,我去北汉会盟那次,就看中燕燕了。”穆宗皇帝叮咛说。韩匡嗣因精神遛号吓了一跳,忙应道:“是,皇上,为臣都记下了。”

说这事时,穆宗的弟弟罨撒葛在场,前边的御前会议,任命韩匡嗣为上京留守官,以及今后罨撒葛代皇兄处理政务,重要国事要与两院枢密使等协商,少数服从多数,这都是对罨撒葛权力的限制,他是十分不满,再听皇兄说,他向耶律贤推荐萧燕燕,他就更多心了。罨撒葛回到家里便对王妃萧雅大发雷霆,说,“王妃!你咋这么笨呢?你二妹妹萧婷与耶律贤相处两多月,你咋啥有用的消息也没打听出来?”萧雅不服气地说:“我咋没打听出来呀?你担心我二妹嫁给耶律贤对你不利,怕皇上把皇位传给义皇子耶律贤。我是千方百计,左打听右打听,给你打听明白了。我二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们的表哥不喜欢她,不会娶我二妹的。怎么,你还不放心哪?”

罨撒葛哼声说:“我放心啥?我皇兄今天跟韩匡嗣说,如果耶律贤不同意娶萧婷,那他就要他义皇子娶燕燕,娶你三妹。这不明摆着,我皇兄是要把皇位传给他义子耶律贤吗?”“不能吧?”萧雅疑惑地说。罨撒葛说:“怎么还不能?往常我皇兄出去,除了要我为他处理政务,还把监国的任务也交给我,这次他去怀州行猎,任命韩匡嗣为上京留守,与卫戍司令一起掌管上京军政事。还规定我遇重大国事,要与两院枢密使等共同协商。这明明就是对我不信任,不重视。我看得透透地了,我当不上皇上,你那个皇后也吹了!”“……”两人沉默一阵子,萧雅说:“算了,无论我二妹还是我三妹谁当皇后,都是我们萧家姐妹,争个啥呀?不争了,我做王妃就知足了!”“这不是知不知足的事,而是凭啥的事!皇兄他嗜酒好猎,厌烦国事,是我罨撒葛,不辞辛苦,没白没黑,点灯熬油,代他批阅奏折,处理政务,他不考虑传位给我,凭啥要传位给外人?凭啥,凭啥?”罨撒葛嘶吼着,好像要让全世界人都能听得到他的愤怨和委曲。

韩匡嗣来找耶律贤,有两件事,一件事是皇上委托的事。他早从儿子德让那里知道耶律贤啥态度,所以就简单了,他开门见山,说:“皇上很挂念你的婚事,皇上说你不娶萧婷就考虑一下燕燕,皇上说燕燕有资质。‘皇后’这个关键词省略了。”耶律贤不悦道:“韩大人,我是当你儿子韩德让的面说的,如果让我接继皇位,那我娶也娶萧燕燕。是你儿子韩德让问什么时候喝我和萧婷的喜酒,我气得才那样说。怎么?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啦?”“哎,哎!义皇子,千万不要误会,皇上没提及你当我儿德让讲的这话,对我儿德让你可以一百个放心,他绝不会把你们之间说的话向外传的。我韩匡嗣五个儿子都给大辽国效力,德让是我重点培养的,念书最多,希望他为大辽国尽忠效力!”韩匡嗣深怕义皇子误解,再三解释和表示尽忠大辽,会听的也自然明白。耶律贤说:“韩大人,你儿子德让是个贤才,早晚也会被重用的,我怎么会误解他呢。放心,凭我们之间的交情,他就说出去了,那也是替我做宣传,我怪他什么呀?您就不必多心了,您是长辈,有许多事我还要仰仗您呢。快说说还有啥事?我怎么老觉着心里不踏实,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似的。”

韩匡嗣这才开始讲第二件事,他说上京卫戍司令耶律夷腊得侦察人员报告,发现上京皇城和汉城有可疑的人东遛西窜,像是在联系什么事。韩匡嗣说,他与耶律夷腊司令一致认为耶律贤的住处须加强防卫,除了宫廷卫队,上京卫戍司令部将加强对东皇宫的巡逻。另外,请义皇子白天减少外出,夜里禁止外出。夜里不接见外人,尤其生人禁止入内,不准留生人住宿。总之,对耶律贤提一大堆要求,当然是从安全考虑,可搞得耶律贤有点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韩匡嗣走了,耶律贤将信将疑地在宫院跺步。他还一时想不通,叔皇陛下,先是让他娶二表妹萧婷,这又说,不娶萧婷就得取萧燕燕。叔皇曾说过,同意他娶古秋月为妃,娶皇后就必得娶萧家女。可我只是义皇子,并非被封太子或皇储,指定有权继皇帝位。即无权继皇帝位,那还考虑什么娶不娶皇后事?还是娶古秋月实实在在,不必怀非份之想,那会心安理得。怕什么怕?我又没妨碍谁,包括罨撒葛去继承皇位?怕什么怕?干什么非要躲躲藏藏?他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贴身卫士林一虎,林一虎已习惯挎契丹勇士的弯刀,威风凛凛。天气有点寒冷,他对林一虎一摆头,示意他回屋。自己已起步回到书房,研墨蘸笔,直把胸臆挥毫抒发出来,意已成诗:

焦心之事想不开,才盼醍醐灌顶来。

娶妻让娶萧家女,天子心思谁能猜?

山雨欲来惊朝野,韩公告戒快避灾。

江山美人揽遥月,我自抛开任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