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宗临走时只交待她一句话,你负责京师国事。以前多次下诏,皇后可以“朕”称号令天下。但那是皇上未有远离京师时的事。可是皇上如今徘徊在南京与西京(云州)之间不回上京,有些国事处理起来着实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让她感到为难。她是辅佐皇上的皇后,并非武则天那样的女皇。她当上皇后就一直身处风口浪尖之上,岌岌可危。反对势力不容小觑,她是多么需要权力支撑,可皇上远在千里之外。她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所以走前必须与南院枢密使商议上京皇城安全之事。之前高勋因汉军哗变受到训责,她早就对参与谋杀国仗萧思温的高勋存有戒心,因顾全高勋、女里都是举立有功之臣,她得顾全景宗皇上的感受和面子,故而以一位政治家的胸怀,没有追究高勋、女里的罪责。她安排的南院枢密副使已成器侯,她再没必要顾这顾那,便把高勋以另有重用为借口,将其撤免。接着把韩德让扶为正职,掌控南面兵权。枢密使韩德让认为,皇后应做最坏打算,带上皇子梁王隆绪一块去,上京由臣与上京留守耶律除室一起负责。北院大王耶律休哥,南院大王耶律斜轸都镇守南疆,如果没有大事请皇后慎于调用。
从南京(幽州)到西京(云州)千里之遥,景宗以游玩游猎为乐,逗留不归。这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江南节气,但到燕云(十六州)地带,可算是九九艳阳天,春光明媚的景色。游猎行营在归化湖畔(河北宣化境)扎营。对这里,他童年的记忆已很模糊,但越往后他对这里的记忆犹新,刻骨难忘。三十年前,在这里父皇世宗皇帝南伐,大军暂住这里。他的大意没有提防耶律氏皇族的那只可恶的狼——耶律察割。他靠出卖生父,而讨得世宗耶律阮的信任,潜伏在世宗皇帝的身边,成为皇上的侍卫官。这天所有人酒醉之时,他依然保持清醒,发动了政变。景宗的父皇、母后还有贤惠的汉族美女甄妃全部遇害。他景宗耶律贤,小名明扆,当时四岁,是甄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其抱出皇帝锦帐,交给一位厨人带出藏了起来,免于丧命。世宗皇帝被害年仅三十四岁。后葬于显州西山即医巫闾山龙岗辽陵,陵墓地曰显陵。耶律察割被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泰安王(辽穆宗)耶律璟镇压,世宗耶律阮弟娄国手刃仇人。
景宗月中旬临幸云州,后出猎于祥古山,触景生情想到那些凄惨往事,悲从心起,加上南伐惨败,心力交瘁,便觉不爽,郁郁不欢。时值深秋九月,枫叶红灿如花,然秋风乍起天凉,风吹劲草如嚎,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悲歌之感。但对于体质欠佳的景宗来说,喷嚏不停,似偶感风寒。渤海妃见皇上身子欠佳,似伤风感冒,不停打喷嚏,忙召御医号脉瞧病。并赶紧撤离祥古山,赶回焦山(山西)行宫。见皇上病情不见好转,渤海妃心慌没了主意,忙对景宗说得招皇后来此。
翰林史官入帐起草遗诏:“皇太子梁王耶律隆绪……有帝王之度,朕百年之后,可于灵柩前即皇帝位。皇后萧氏,册立为皇太后,皇子年幼,可临朝称制,摄军国大政。望南北两院枢密使、南北府宰相、南北两院大王,辅弼萧氏、幼君。善待朕之爱妃古氏母女。此诏。”
遗诏当皇上面念过,然后加盖玉玺,交给渤海妃收藏,摒退左右,执渤海妃手,说:“朕曾违信于你,先娶萧绰封后,这非朕之本意。要当皇上就得遵守祖训家规。”“皇上,臣妃并未曾怪罪过你,当然很伤心,埋怨过你!”渤海妃如是地说。景宗说:“朕的父皇世宗皇帝,喜欢的汉人甄氏,拟封皇后,但二国帐权倾朝野就要发难,不娶萧氏女子就弹劾我父皇。我父皇无奈,才娶朕的生母萧氏并封后。朕有许多无奈,当今皇后是女中豪杰,能文能武,有治国和统军之才能。皇子梁王隆绪年小,只能由萧氏摄国权。你要帮她,大辽不是大唐,没有产生武则天篡权的条件和土壤,提醒她自重。”皇上说出这话来,说明皇上的担心。渤海妃心跳得厉害,忙道:“臣妾定当尽力!”景宗见渤海妃心慌之状,后悔自己不该对弱女子说这话,心里一急,又昏了过去。
皇后萧绰带皇子梁王耶律隆绪赶来焦山皇上行宫,值岗的侍卫军指挥官林一虎迎接皇后入锦帐,渤海妃泪眼哭红,景宗耶律贤昏迷不醒,皇后萧绰扑到皇上近前,欲哭无泪,她遗憾晚来了一步。十二岁的皇子扑通跪在地上,哭喊着呼唤父皇。渤海妃搂着依偎在她怀中的女儿淑哥,取出景宗皇帝的遗诏递给皇后。萧绰看过,主要内容都已交待清楚了。皇后萧绰下令皇帝行宫、锦帐双重戒严,对外封锁消息,对渤海妃说:“别哭天抹泪的,要装做高兴的样子,否则一旦引起内乱,那是要掉脑袋的呀!”古秋月素来佩服萧绰,此时更是得听命于她,点头称是。萧绰盘算一番觉得北院大王耶律休哥、南院大王耶律斜轸,都在南线军中主持军务,目前形势下,加强对宋朝防御十分重要,必须让他们坚守岗位。而南院枢密使韩德让,倒是可以让他速来焦山议事,但她觉得没有横帐皇族的南北院大王参加,主持年仅十二岁的皇子隆绪柩前即皇帝位,是不够稳妥的。所以,她决定派人送出三封信函,一封通知南院枢密使韩德让,一封通知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命令两人速来焦山(山西)行宫觐见皇上。另一封信是写给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信是以皇上和皇后两人的口吻写的,要求他尽职尽责地安排好南疆防务,保卫国家安全,绝不让宋国有可乘之机。
这时,昏迷着的景宗突然清醒过来,这种异常现象有人说是回光返照,没有经历过的年轻人都甚为害怕。皇后萧绰、渤海妃古秋月、皇子隆绪和淑哥都围在皇上的身边。皇后萧绰见皇上的目光一直盯看着她,便道:“陛下写的遗嘱臣妾看过了。一定遵照圣上遗嘱去办,绝不辜负圣望。”
景宗尽力显得轻松些地说:“皇后,你以后就是皇太后了,你办事朕放心,朕相信你的才华,绝不会比大唐皇后武则天,不,是大周女皇武则天干得逊色!”皇后萧绰听了吓了一大跳,忙道:“皇上,你这样说,可让臣妾诚慌诚恐。臣妾对苍天发誓,辅佐皇子登基,只代为摄政,绝不会学武则天那样,谋权篡位改朝换代之事。”景宗抓着皇后的手说:“大唐是大唐,大辽是大辽,不允许有同样的事件发生。朕相信皇后办事细心果断,你招哪几位大臣来焦山行宫,以主持皇子隆绪柩前即位之礼?”
皇后萧绰如实相告说,臣妾已通知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和南院枢密使韩德让赶来焦山行宫觐见皇上,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执掌南疆军务,臣妾不敢让他离开,以皇上和本宫两人名义写信勉励他尽职尽责镇守南疆,不让宋军越过雷池一步。
景宗听了颔首点了下头,称赞说:“皇后,你绝顶聪明,只靠汉官韩德让,不能稳固江山,北南两院大王才有稳固皇位和江山的根基和本领。”说这话时,他抓住皇后的手,慢慢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地说:“朕累了,别打扰朕,朕要休息!”萧后打个手势,顿时鸦雀无声,萧后与渤海妃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再启齿说话。分不清皇上是昏睡?昏死?还是迷留之际的哪种症候?心情都很沉重。渤海妃古秋月与景宗耶律贤之间的恋情比较纯真,少有政治彩色,又处于弱势,依赖性比较浓,只见她眼泪在眼圈转悠,让人看了心酸。女儿淑哥也打蔫了,失去往日的活泼。梁王隆绪小大人似地,在屋来往地走动,时而望一眼昏迷中的父皇,时而望一眼母后,还有二娘和三妹,他懂事似地拉起淑哥说:“跟大哥出去!”淑哥望一眼母亲。渤海妃点头说:“跟你大哥去玩吧!”皇后叮嘱地追了一句:“隆绪,别离开太远!”耶律隆绪明白母后啥意思,可他不希望父皇离开他们,对即位当皇上也不感兴趣,他还没玩够呢。他对大姨萧雅、二姨萧婷,以至渤海妃都有一种母子情节,可对母后则不然,她整天忙于国事,关心社会胜于施母爱给儿女,所以隆绪的母亲情节不在母后这里。有的只是尊重和被管束。
景宗皇帝魂魄悠悠,昏迷到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赶到焦山皇上行宫之后,再次苏醒过来。他向斜轸伸出手,斜轸忙凑到近前跪在床塌一边,景宗示意,皇后取出遗诏递给南院大王耶律斜轸阅览。翰林史记官和南院大王到,便持笔纸等在一旁,以记录君臣对话。景宗说:“斜轸爱卿可知,北南两院大王皆由我耶律氏皇族担任,目的是保证耶律氏横帐皇权世袭。朕曾在父皇世宗皇帝灵位前发誓,从今后,皇权沿让国皇帝义宗耶律倍这支世袭下去。如今皇子梁王年幼,需要皇太后萧绰摄政,你要辅佐,并保证皇子梁王称帝,皇太后摄政权适时交还给隆绪皇帝手里。朕要诏告天下,我大辽国不会有大唐武则天篡权改朝换代成武氏天下的事情发生,那些奸妄臣子进谗言者,诛之。保护皇太后的清誉,乃属安国之策。汉官韩德让已晋升到国家顶层官位,其父韩匡嗣是朕父皇起用之重臣,也是举立朕继位之功臣。还有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皆是我大辽国家栋梁,辅佐皇上之重臣,朕幸之。”
南院枢密使韩德让昼夜兼程赶来焦山行宫时,景宗驾崩,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