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留守官耶律稍,向太后萧绰和辅臣韩德让说出两天前发生的那起震惊京城的大事,是指两舅帐中大父房、少父房和小翁帐联合发难,要把汉人官员室昉从北府宰相府驱逐出来,且由少父房最有势力的萧恒德、萧排押领头,率领他们的家丁护院,还把一处头下军州的武装化装潜入上京城,包围皇宫卫队,要求立即把因打架伤人而被抓入宫廷的巴龙老爷立即放出来,双方剑拔弩张,形势非常紧张。“放巴龙老爷出来!”喊声不绝于耳。
上京留守官耶律稍立即出动军队维持秩序,将两方阻隔开,出面劝解。“喂!萧将军,啥事让你动这么大肝火?”他过来向萧恒德招呼说。因为他知道少父房萧恒德、萧排押两兄弟可是惹不起的主,不得不客气些。
萧恒德自也拿捏得住分寸,控制着手下人,别真的交起手来,便吆喝一声:“巴虎老爷,请您约束一点你的人。”然后他才移步过来与上京留守官耶律稍拉话,说:“耶律稍大人,你是不知道啊,巴龙巴虎老爷,那可是我们少父房的舅家公呀!巴龙老爷在汉人城开豆腐坊,与雇员发生口角,拔枪弄刀伤了一位汉人雇员,被宫廷卫队给抓进皇宫,至今不放,这不是打我们少父房人的脸吗?这种事你宫廷卫队管得着吗?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那还是太后萧绰为皇帝伐丧出行那天发生的事,这都关押多少天啦?真看我们少父房好欺负吗?你是上京留守官,请你给评评理。”
这等小事,上京留守官哪里知道?便哼哼呀呀地说:“那是,那是!”巴龙老爷的弟弟巴虎气哼哼地挤进来,插言道:“真是没地场说理去啦,让皇宫卫队官出来,咱一块评评理!”
耶律稍重重地看了巴虎一眼,心说,你竟敢带队伍潜入京城,担心我逮起你来,但还是忍耐住了,说:“皇宫总宿卫官是韩德让,他陪太后去显州辽陵安葬皇帝去了。”
“那皇宫卫队就没有负责的了吗?”巴虎仰仗自己也是有功之将,说话气粗得很。
巴虎的话倒给耶律稍提个醒,韩德让留下一半卫队,自然会安排个临时负责的,恐怕得听命于皇宫女总管林一凤的,于是通知皇宫门卫招女官林一凤出来相见。
没过一会儿,宫廷女官林一凤在女侍卫的护卫下出宫来见上京留守耶律稍。耶律稍问及巴龙老爷被抓进宫的事,少父房萧恒德也插言,巴虎更是势不饶人的架式。
林一凤看看外边闹成这个样,心里也明白,太后去显州乾陵安葬景宗皇帝临行时说,契丹人与汉人不平等,她已安排室昉大人草拟人权法,以求从根本上加以解决。没想到把放人的事竟然给忘了。现在她担心的是别再出啥大事,便忙回宫去找宫廷卫队负责人韩义武,由韩义武带她匆匆赶去关押巴龙老爷的禁闭室,好在是契丹卫士看管,巴龙没遭一点罪。林一凤当即把巴龙带出来,交给少父房萧恒德和巴虎,并要求他们撤离皇宫。
上京留守耶律稍松了口气说:“这事闹的,真有点险,总算没出什么乱子!”但他还是叫住巴虎,警告说:“巴虎,你竟敢带武装人员潜进皇城,我完全可以以谋反罪逮捕你,明白吗?今天我饶了你,快走吧!”
巴虎翻巴翻巴眼,没敢再犯混,溜溜地走开了。
但萧恒德、萧排押与上京留守双方依然都很客气,打过招呼分手了。
积庆宫前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大事,刚回上京的圣宗隆绪和弟弟妹妹们一无所知,因为有女侍卫官叶春蕾照看着他们,还有渤海妃时时关顾着。孩子们一是由契丹文老师和汉文老师教文化,二是一起玩耍,欢叫声在积庆宫中飘荡……
听完上京留守官大略地讲了两天前发生的大事,确实让太后萧绰和辅臣韩德让大吃一惊。这事出乎意料,但也在意理之中,尤其经历风雨的两个人,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太后萧绰说:“这事发生,是朕认识不足,北府宰相是后族权利,是由两国舅帐担任的。当初,朕的父亲属大翁帐族支,又有皇上支持,自然可以担当北府宰相。自家父遇害,北府宰相就空缺了。朕当时协助景宗皇帝处理朝政,又没有哥哥和弟弟,我又不情愿北府宰相大权旁落,所以就向景宗皇上动意任命室昉为北府宰相,景宗摇头说不可,说那样会惹大麻烦的,但景宗默许可以不声不张地让室昉去干北府宰相的事就是了,我明白就是那打铧那住犁呗!今天真就得这样了,理在两国舅帐那边,朕也惹不起,否则两国舅帐有弹劾权,真闹腾起来朕也架不住。当初世宗皇帝硬要封甄妃为后,结果差点被弹劾,服软取了萧氏,就是景宗的生母,这才了事。”太后萧绰说出这番话来,表示也只能这样息事宁人了。“苦就苦在兼皇廷内务大臣室昉大人了!”太后萧绰表示歉意地说。
耶律稍忙道:“对这事呀,室昉大人比谁都看得开,当即就表示态度了,说等太后回来,他马上就从北相府退出来,还说,让两国舅帐抓紧决定北府宰相人选,以便权力交接。”
天色太晚了,太后萧绰显出疲乏之态,便让众臣都退了。而太后萧绰又边打着哈欠边与来看望她的渤海妃古秋月和她的好姐妹宫中女官林一凤说一会儿话。古秋月和义御妹林一凤见太后如此疲态,便匆匆告辞了。好在她俩告诉太后说,圣宗隆绪和他的弟弟妹妹们,由叶春蕾照看着,且有一半都闭眼睡了,太后这才放心的一笑,裁歪在床铺铺盖卷上合衣睡下去。
古秋月和林一凤蹑脚不敢有一点儿动静,悄然退出太后寝室,掩上房门。女侍卫官萧江雪和扈从们轮流守卫在外室,个个腰挎弯刀,背背弓箭,警惕的目光环视,竖起耳朵谛听周围的动静。
太后萧绰不知什么时候进入梦境,不知什么光像鬼火一样四处蹿跳着。仿佛她在萧江雪等侍卫们的护卫下,在茫茫的大草原上策马奔驰,这时有一群草原狼追了上来。“驾,驾!”她们数骑狂奔而逃,侍卫们不停转身弯弓搭箭,追击她们的狼群里一匹匹倒下,可恶的饥饿的狼拼命的前仆后继。只觉忽然一闪,她身边的女侍卫们都被冲散了,这时只剩她一个人独马单骑,她手里只有特制的那柄漠北弯刀。她骑在奔跑的马上,转身右手劈,刀交左手反身上撩,威慑从身后逼上来的两匹头狼。
忽然蔚蓝的天空飞来一只巨翼的苍鹰,箭一般地俯冲向奔跑中的狼群,可怕阴影罩住一只狼,狼便晕了一样被苍鹰的双爪抓提上天空,提升到四五十米高才把狼丢了下来。狼在空中四腿朝上,“叭唧”实迫迫地摔在地上,狼们眼看自己的同伙死了,它们继续追击,丝毫没有缓下速度,只是只只目光更加可怖。
“萧绰师妹,我来帮你!”从空中传来师兄如今的辅臣韩德让洪亮的声音。她抬头望向天空,天空只有那巨大的苍鹰,又向狼群俯冲下来。
倏然两只头狼变成了少父房的萧恒德、萧排押他们俩背上生出双翼,飞上空中,俯身冷笑道:“萧绰,你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妄为,你竟敢无视两国舅帐的权力,你别忘了,我大辽国是耶律皇族和萧氏后族共同掌权,北府宰相永远都是我们萧氏国舅帐的大权,你竟敢用汉人室昉篡夺北府宰相大权,你担心点儿,快收拢野心,否则我们两国舅帐就敢弹劾你这摄政太后,不服气你就试试!”
萧绰自知理亏,忙解释说:“此事是朕的一时疏忽,但你们也应及时提醒朕,朕遵从祖训就是了,别动不动就聚众闹事,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汉人室昉是位优秀才干,代管北府宰相这段时间也尽心尽责,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何必翻脸不认人?”
翼人萧恒德说:“萧绰,你别辩解,这次非得削你几斤肉不可。”萧排押跟话说:“对!萧后,不削掉你几斤肉,我们哥俩被你整掉的面子也挽不回来!”
两位翼人兄弟翻身飞向那只空中的雄鹰,雄鹰化做韩德让,他也成为了翼人。萧恒德横道:“韩德让,别给面子你不要,我少父房的人并不怕你。”
宫廷总宿卫官、南院枢密使韩德让哼然道:“那得看你犯没犯到我的手里,前两天你们发难围攻皇宫,如果我在上京皇城,我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太后萧绰急道:“韩德让大人,你就别跟他斗嘴了,好不好?萧恒德、萧排押哥俩,是少父房的人王,以势欺压朕和圣宗孤儿寡母,你得帮我,他们哥俩嚷叫要削掉朕几斤肉呢!”
萧绰有点儿哀怜地请求她少女时的又特别关心她的师兄啦。可辅臣韩德让卡巴卡巴眼,说:“萧绰师妹,我看你自己格儿去应对吧,他们对女人也就说说大话罢了!你别被他们吓唬住,师兄我相信,师妹你有智慧,有办法应付他们的。”说完,韩德让振翼飞走了。
萧绰从不安的梦境中醒来,觉得真是日有所思,梦有所想。怎么少父房的萧恒德、萧排押从梦境中都挥之不去呢,这真是有点奇怪了,难道真还恶魔缠身了吗?她并不相信那些讲究,她起身在地上走绺儿。梆声响过四下。窗前草虫鸣叫,秋之将近。
她琢磨不透,只能继续躺下,考虑要不要找解梦贤臣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