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太后萧绰与渤海妃和圣宗隆绪等孩子们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她对后宫女官林一凤说,通知室昉、韩德让上午入宫议事。义御妹头脚离开,餐厅里被孩子们的争闹气氛充满了。这给太后、太妃两位母亲也带来了欢愉之情,大有儿孙绕膝的那种幸福之感,吃起饭来也觉着格外的香。
太后萧绰亲近过去,对每个儿女都关心地抚摸和询问几句,尤其对二女儿延寿女和渤海妃生的淑哥,两姊妹都长得水灵灵的,亭亭玉立,延寿女比淑哥大点儿,更显出女儿的娇态。小女儿也快10岁了,长得天真活泼,有姿有态。只是怀着孕的大女儿观音女随她夫君萧继元去南京了,让她们母女很久没有见面了,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儿。
渤海妃关切地说:“儿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晃观音女都要做母亲了,我也惦念挂她,就是太远了,不然就去一趟。”
太后萧绰说:“谁说不是呀,你看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乱子,哪还离得开呀?”
男儿有泪莫轻弹,萧绰是个性情中的女人,她把眼一睁,便搏放了泪花,说:“我已答应我师妹叶春蕾的请求,她要回南京女承父业,去开武馆,弘扬中原武功。我让信使官耶律天哥带队伍护送,顺便回来时把蜀王之头下军州撤后解放的汉人奴隶户护送到乾州去,加速乾州城手工业经济的发展。”
渤海妃说:“你心里装的都是国家大事,就没想着女儿要生孩子,给去过做月子的事儿呀?”
“说啥呢,连我闺女生孩子坐月子的事儿都忘了,那我这个做母亲的,岂不是太不够格了吗?我知道南京那边汉人家女人生孩子得娘家人给送鸡蛋,有钱人家三百伍百,没钱人家至少也得送一百。”萧后如是地说,又道,“我大女儿真没少称道你这二娘,你还惦挂她!”
“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咋不惦挂她?”渤海妃更亲近地说。
“对啦,你们渤海国女人生孩子有啥习俗?”
“和汉人一样,对了,为了催奶水,得买老母鸡熬鸡汤喝!”
“对,对,这也得派人去南京那边去买。咱这漠北只会养马养羊,哪会养鸡养猪?我得多买几条腊干羊腿,羊肉大补呀!”
姐俩唠起家常来也是少有的一番亲热。
孩子们早撂下碗筷、刀匙跑走了,去玩了。
后宫女管家林一凤进来通知太后萧绰,室昉、韩德让两位大人已在小会客厅等她。
萧后忙起身对渤海妃说,我大女儿生孩子的事你帮我想着点儿,张罗张罗。渤海妃说你放心吧。
太后萧绰与渤海妃姐俩难得一块儿唠家常,没有一句用“朕”来称谓自己的,说明女人天性本善良,不分贵贱高低。
她此时忙随林一凤来到小会客厅。
室昉、韩德让礼貌地起身,太后萧绰坐下来说,快坐吧。随即对室昉关切地说:“室昉大人,你可真行,大父房、少父房、小翁帐,三家联手闹事,要把你从北宰相府撵出来,你都能从容应对,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后边的称赞语音更加加重了。
“哎!太后,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室昉忙道,“咱们大辽国是由皇族和后族共同掌权,两国舅帐四父房的人才能担任北府宰相。我是汉人,安排为臣做北府代理自然也是临时的,两国帐要行使他们的权力,我自然得退让,没啥说的。”
太后萧绰接话说:“是朕考虑不周,也多亏景宗皇帝提醒,否则真的会更加被动。总之,难为你室昉大人了。你还是担任内务大臣之职。北府宰相就由两国舅帐选派吧!”略停顿一下,萧太后转变话题,自然是邀两位辅佐大臣来议事的正题。她明显在心里运作了一下,说:“朕想请两位帮忙出出主意。几天前大父房、少父房和小翁帐联合起来发难闹事,明里是嚷叫收回北府宰相的大权,挑头的就是萧恒德、萧排押,少父房这两位同母兄弟,实际上是欺负我萧绰没有兄长没有弟弟。我虽为摄政太后,可没有两国舅帐即北府宰相的支持。我心里不舒服。”略停顿一下,直言道:“我必须在萧恒德,以至萧排押在争得北府宰相大权之前把他们拉到朕的这边来,有啥好办法快说给朕听。”
室昉忙道:“办法自然有呀,通婚,通婚是最有效的好办法。”
太后萧绰:“说具体点。”
室昉说:“为臣打听到萧恒德有一妹妹,比圣宗隆绪大两岁多,长相很标致,招亲纳后。”
太后萧绰转向韩德让说:“韩大人,你有何意见?”
韩德让说:“臣认为室昉大人的意见很对,为圣宗隆绪招亲,娶萧恒德的妹妹为皇后,北府宰相大权落入他手。他还能不为太后效力?”
太后萧绰摇头说:“可惜皇儿年岁太小,差一个月零五天才十三岁,萧恒德的妹妹比圣宗隆绪大两岁多,成婚太早那不是坑害朕的皇儿吗?不行,不行!”
听太后萧绰这么说,室昉和韩德让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借故说有事,头不回地走了出去。走出小会客厅,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没说别的,室昉先出宫去。大概因为有女官林一凤送出来,不便说啥吧。
太后萧绰寻觅解梦贤臣期望落空,但有一点她揣摸出这两位贤臣的心思,“儿不能娶”,“女儿可以嫁呀”,这话永远都不会从他们两位嘴里说出,因为自己的女儿太小,都还没有成人。想这么干只有她自己拿主意,难道我真就那么狠心把还不到12岁的延寿女嫁出去吗?不,不!她不是哭,欲哭无泪而是嚎,我的天哪儿?延寿女,我的好女儿呀!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娘心疼,娘心疼。她眼前忽然闪现昨夜噩梦中背生出羽翼的萧恒德、萧排押的追杀。“萧绰,你休想逃脱,我非削你几斤肉下来不可!”非从我身上削几斤肉去?她忽然明白,日有所思,梦有所想,朕想过继续联姻之策,只能嫁女儿,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怕也是该然,把女儿嫁给他,萧恒德,才能破解开这奇异的噩梦吧!她忽然招呼道:“一凤!”外应“哎!”“去把延寿女叫过来!”外应“知道了!”
过不一会儿,延寿女走进小客厅。母亲坐着,女儿站着,越发显得高挑,玉立,人见人爱的一位青春气息浓郁芳香的少女。她把女儿招至近前,拉着女儿的手,让女儿坐在身边。女儿灵性地让母亲亲昵,说:“母亲大人,日夜为国事操劳,女儿我长大了,有啥事让女儿去承担,您就说吧!”
女儿一句话,让做母亲的萧绰鼻孔一酸,感动出泪来。有几分哽咽地说:“我的好女儿,娘遇到困难了,娘的困难也是国家的困难,得过联姻的办法,化干戈为玉帛。娘想把你嫁给少父房最有势力的萧恒德,通过你的努力,就如同唐朝皇帝送文成公主入藏,嫁给土蕃国王子松赞干布那样,结成友好关系,以保证你爷皇、父皇,以至你哥哥圣宗这支皇权永固,你明白吗?”延寿女颔首点头说:“女儿明白,像我姐姐一样,我会做得更好,听从母后的决定!”
太后萧绰带二女儿延寿女来到自己的卧室,从柜子取出一个描金箱,也就是首饰盒子,翻找出只玉手镯,绿白相间,白如云丝飘动,很有灵气的玉镯。
延寿女问:“给我的吗?”
萧绰摇头,说:“等你出嫁那天,首饰和嫁妆,娘会给你准备齐全。这是给你哥准备的订亲信物,有讲究的,赠给一只玉镯把那位姑娘套住,可就是咱家的人了。”接续道:“萧恒德有一位漂亮的妹妹,比你隆绪哥大两岁,几位辅臣向娘推荐,娘同意先订婚,不同意早娶。你隆绪哥哥还不到成人年龄,过早完婚,熬干精血,会减寿的。你是女孩子,早与男人同房不要紧,初次会有疼痛感,还会有血迹,那都不要怕。等你到成人年龄,一般是十三四岁,每个月都会来月经,再与夫君同房就会怀孕,生孩子。听明白了吗?”女儿羞红着脸,点头,嗫嚅地问道:“那个萧恒德是个怎样的男人?”
萧绰告诉女儿说,萧恒德是原北府宰相萧干的义子,是乙室己氏国舅小翁帐有势力的家支,所以,萧恒德是现在少父房最有势力的人,是位不错的夫君,年只三十几岁。
见母亲如此夸赞,女儿的少女春心朦胧荡漾。
宫廷女总管林一凤按照太后萧绰的安排,一是备好车辇,二是准备通常又有特色的礼物,6坛纯高粱烧酒、10挂腊干羊腿、10只辽西烧鸡、两盘辽西豆腐和干豆腐,装了五辆独轮手推车。
女管家跨马前面带路,太后萧绰和女儿延寿女乘坐的车辇,由女侍卫官萧江雪率领的一队女扈从们护卫着,随后是5轮独轮车装土特产礼物。拉开来走,也是一队很长的队伍,从积庆宫出发,沿着东西皇宫大街,到西街尽头拐向景宗耶律贤在世时最不愿意看到的断臂楼。此时,能招得一路人的目光的,不是断臂楼,而是金壁辉煌的车辇,仿佛只有积庆宫的女主人能乘坐,5辆独轮车礼物显得格外张扬。这是去哪一家去做客呀?还带这么多的礼物?那一定是牌头不小呀!一直到街的南头,然后向东拐,都过了去汉人城的大顺门,我的天哪!干什么要绕这么大弯子?
那也算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各有各的猜想。也许有人猜到了,是当今皇太后去当今有势力的少父房萧大府和萧二府吧,这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两座萧府挨着,也有叫萧右府、萧左府的。右府是哥哥萧恒德,名头最大。左府是同母异父弟弟萧排押,名头也不算小。
林一凤到右府大门前,对门卫说:“快通秉萧恒德将军,就说皇太后来府上拜访!”
门卫应声秉报,过一会儿萧恒德率家人出来迎接。相互寒暄几句,请太后萧绰和二公主延寿女入上房客厅,家人收受礼物。
萧恒德客套说:“太后光临,寒舍如蓬荜生辉,哪还用带这么厚重的礼物来?”
太后萧绰说:“哎,如今你萧恒德也是两国舅帐的领军人物,朕虑事不周,多有得罪,也算是登门谢罪吧!”
“岂敢,岂敢!太后这么说,真是折煞为臣了,以前冲动冒犯,为臣谢罪!”这萧恒德被羞煞得也只能这么说,且真要上前谢罪的架式。
太后萧绰忙加制止说:“事都已过去,不必再提,说愉快的事。”
“对,对!说愉快的事。”萧恒德如是地说,将目光投向靓丽的少女延寿女,说:“这位女孩,好漂亮呀!请问是……”
“朕的二女儿延寿女!”“哦,原来是二公主呀!太后刚入宫封后时年方十六,被誉为我大辽国艳后,萧家三姐妹芳名远扬。今天一见这二公主,可算是继承太后你的全部优点呀!”太后萧绰见其话有点飘,忙转脸对女儿说:“延寿女!这位是萧恒德大人。”延寿女一矮身礼貌地说:“见过萧大人!”嗓音清亮如流水,婉转似莺啼,听了香甜。
萧恒德早有妻室,但曾多次酒醉说出“江山易得,美女难求。”的尤怨来。此时有种晕醉之感飘乎心头。
太后萧绰见状忙叉开话题,说:“萧大人,朕的辅臣室昉、韩德让曾推荐说,你有一妹妹,长得十分标致,人也聪慧。”
萧恒德顿从自己的美梦中醒来一般机伶,我的天哪!我怎好把妹妹忘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如能嫁给圣宗隆绪,那可就是皇后了,我就是大国舅帐,铁定的北府宰相了。“对,对!臣马上叫来见太后您!”他对外边喊了一嗓子:“快叫英菊过来!”
不一会儿,英菊嬝嬝娜娜地过来,萧后一看,确实传言不虚。她问了问年龄,唠两句家常,尤其是习文练武,平时喜好,皆让萧后可心,便说:“英菊,你去吧,朕要与你兄长议事。”英菊礼貌地告辞。
萧绰说:“与英菊这个婚事可订,但我儿还未成年,不能结婚。女孩与男孩不一样,未成年结婚的不在少数,男孩子未成年结婚,会伤害身体的。”
太后萧绰看他妹妹英菊。同意订婚,这让他感到满意,但太后萧绰说女孩可以早婚,他便生出猜想是种暗示,但又不敢肯定,便放话说:“好皇帝既爱江山,又爱美人!为臣自觉也算事业有成,便做梦都想求得一美女,以了心愿!”这番话也是恰当地表达心愿。
萧绰半开玩笑地说:“这么说,恒德将军是看中朕身边的这个女儿啦?”把称呼都改了,又给出一个台阶。
萧恒德忙道:“大辽艳后的女儿,哪个男人不看中,自是不敢贸然求婚罢了。为臣如能得到太后恩赐将二公主下嫁为臣,臣自当为太后披肝沥胆。”说完单膝下跪求婚。
太后萧绰忙加搀扶,说:“起来吧,见你萧恒德一片真心,朕答应你这门婚事。择日不如撞日,把你妹妹英菊找来朕为你和延寿女,了断圣宗隆绪和英菊举行订婚仪式。”
说着把带来的玉镯取出来,说:“朕亲自把玉镯给朕未来的儿媳妇戴上,恒德,你也取件纪念物品给延寿女。”“哎!马上马上!”萧恒德痛快地答应着,忙出去。过一会儿,他带妹妹英菊一起转回来,不待太后萧绰把玉镯给英菊戴上,他竟忙把一串绿母玉珠给二公主延寿女挂在脖子上。
太后萧绰给未来媳妇英菊戴上玉镯,说:“英菊,我给你载上这只玉镯,这是个信物,等圣宗隆绪一到成人年龄,我会为你们完婚,那时你就是皇后了!”“谢谢婆母大人!”英菊彬彬有礼地一鞠躬说。
太后萧绰又转对萧恒德说:“恒德,你把玉珠项链戴在我女儿延寿女的脖子上,那也是订亲的信物。我们契丹人与中原汉人的习俗不大一样,汉人讲究订亲就谈十六银子十六块布过财礼钱,交凑齐了,才能娶媳妇过门。我们漠北契丹人讲究豪爽,但也得凑足财礼钱才能把媳妇娶过门。我们两家,一家皇族,一家是后族,属上层社会,不缺钱财。等我女儿出嫁,我们会备齐嫁妆和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当然,你萧恒德也不会少出聘礼和财礼钱。最关键的是我们两家这亲结得值,相互都会感到幸福,同富贵,共患难!”太后萧绰这番话讲得既含蓄又深奥。萧恒德连连称是。
最后,太后萧绰对萧恒德说:“我女儿与你订婚,我就得称呼你姑爷子,什么时候把我女儿娶进萧府,这由你决定。”“岳母大人,我10天之内就把二公主娶进门。”萧恒德改变称谓说。“那我们两家就各自准备办喜事吧!”太后萧绰说,然后讲她还有许多事要办,便带女儿延寿女,由宫廷女主管林一凤安排乘坐玉车辇,扈从跟随,留下的两辆独轮车,装载萧恒德回馈的赠礼,匆匆地离开萧府,返回积庆宫,是走原路返回的。上京皇城街上人来人往,依然是让事实说话路一旁驻步观望,给予诸多的猜想,虽然看不透内幕,但是民众可以感悟,去感悟到已达成某种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