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唐千贝都会接到陶吧房东的电话:“唐小姐,怎么又……又……又关门儿了啊?”
唐千贝补眠,昏天黑地,咯咯直笑:“转了一圈儿,你的问题,又回到这儿了。”昔日,唐千贝诞下佟佳唐时,陶吧房东的说辞,也是这般,唐小姐,咱别整天关门儿,行不行啊?唐千贝脸埋在枕头里,物是人非,昔日,她有佟铮共进退,今天,她是孤家寡人了。
而末了,佟铮还是叫徐路遥给找着了。传了好几道嘴,徐路遥得到了消息:如今的佟铮,做了某某美术学院的模特,裸体……模特。
徐路遥不是不震撼的,她直接杀过去,扒着墙根儿看了一眼,便没再看第二眼了。她爱佟铮,不但爱他的灵魂,也爱他的血肉之躯,但她不能接受佟铮就这么一丝不挂地像个行尸走肉。她爱艺术,欣赏每一具裸体,干枯的,丰腴的,但除了佟铮。佟铮的裸体,莫名地让她悲伤。
下课后,佟铮披着条毯子,就领了钱,换言之,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领了钱。一节课一结,及时,高薪,大概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钱一到手,佟铮穿了衣服便走。
徐路遥悄悄尾随。
一家小旅馆,佟铮熟门熟路,门口买了碗凉皮儿,便一头扎了进去,再不出来。徐路遥蹲守,直到天都擦黑了,她一不做二不休,佟铮不出来,就只能她进去。
凉皮儿难吃得要死,佟铮吃了两口,就扔下了,他今天裸了三节课,收入颇丰,难得睡了个踏踏实实,门外就有人叫门。他嚷了一嗓子:“找谁啊!”徐路遥答:“找你。”佟铮面无表情,这世上除了唐千贝来寻他,其他人来寻,他都能做到面无表情,徐路遥也不例外。
后来,佟铮便出来了。他不能请徐路遥进去,孤男寡女的,唐千贝一定又要罗里吧嗦了。
公园里,黄蓝色的全民健身器械,新刷了漆,不能玩儿,人烟稀少。
夏末的蚊子,还是毒,佟铮坐在长椅上,一下一下地拍。徐路遥坐在佟铮身旁:“回来吧。”
“回去?回去哪?”佟铮嗤笑,“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我,你们放了我,也放了你们自己吧,阿弥陀佛。”
徐路遥恼火地推了佟铮一把。
佟铮不倒翁似的:“徐路遥,我不跟你玩儿虚的了,我跟你实实在在说几句。我呢,过去最鄙视的就是庸庸碌碌的打工狗,鄙视他们的奴性,和不求上进。我一边管他们叫打工狗,一边自诩是狼,但现实……现实证明了,我呢,是有狼的志向,和狗的平庸,注定死无全尸。”
徐路遥又要动手。
动手太亲昵,佟铮把她挡下了:“离婚了,我和唐千贝离婚了。徐路遥,唐千贝恨你,但我不恨姓袁的,我自己恨我自己。当了爸爸,我为了给她们娘俩儿更多,我不自量力,有了佟话,结果,我反倒让她们娘俩儿给佟话让步,不要说给她们给多了,我几乎把她们抛到脑后了。唐千贝是怎么从一个大小姐,升级为一个妈妈的,是怎么从和我惺惺相惜,到看哪哪不顺眼的,我是一脑门子的问号。我女儿,她一天变一个样儿,冷不丁就下地溜溜达达了,冷不丁又会喊爸爸了,她一喊爸爸,我这个局外人,都有点儿接不住。还有我妈,我奶奶,我是她们的大树啊,但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叔……一口气一吹,我就倒了,我是她们没有根的大叔啊。徐路遥,我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拆了西墙再补东墙,结果塌了,全他妈塌了。”
“我还是这句话,回来吧。”徐路遥几乎是乞求了。
“徐路遥,我对你……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
“我对你有就行了。”徐路遥掉下眼泪,“佟铮,你对不起每个人了,你连你自己都对不起了,但至少,你还能对得起我,只要你让我陪着你,你就对得起我,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感情!”
这是女人的杀手锏,是一个处于下风的女人的杀手锏,对付善良,消极的男人,一用一个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