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唐千贝半天不动一筷子,岑方方咳咳地提点了两声。
唐千贝抬眼,看了看表:“我婆婆还不回来。”
“这才几点啊?她怎么不得九点?”岑方方几乎要吃醋了。
“时间这东西,是用来灵活掌握的。我和她说了,天一擦黑就回来。”
佟铮就事论事:“我妈是从来不迟到早退的。”
唐冠国好奇心爆棚:“也不知道这一天下来,拿没拿下个客人啊?”
唐千贝当即发话:“看店看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看着那个店,有没有客人无所谓。”
岑方方和唐冠国双双吃瘪,便皆在沉默中进食了。唯有佟铮,在沉默中吃得是津津有味,还回了个碗。
天公不作美,说刮风,就刮风了。
九点过了,严绣给“和谁陶吧”上了锁,顶着风朝公交车站走。帽子围脖的,严绣是齐全的,倒不是说她活得有多仔细,主要是这么多年了,她自认为她没有生病的权力。
上了公交车,严绣给佟奶奶拨了个电话。这电话严绣是每天必拨的,问问老太太的安康,提醒她吃降压药,再让她找茬儿发发牢骚,纾解一下孤苦。老太太一开炮,严绣就把手机从耳朵边儿上拿开,等通话时间到了几分五十秒了,她再一收尾,结束通话。佟奶奶声如洪钟,公交车上的人频频侧目严绣,但严绣不在乎,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北京城的夜景儿。
平心而论,北京城的夜景儿真是一般,但对严绣来说,这是她唯一的闲暇。
唐千贝一直等着严绣,严绣一开门,她立即扑上去:“妈,怎么样啊?”
说不在乎钱,唐千贝是纯属胡说,胡说八道。
“站住!”严绣一伸手,“别过来啊千贝,我这一身凉风冷气的,你别过来。你一凉,奶也跟着凉。”
唐千贝滑稽地钉在半途,找补道:“今儿风真大啊,妈……辛苦了。”
严绣脱帽子摘围脖,一身儿的化纤,噼里啪啦地冒电:“不辛苦,当老板哪有什么辛苦的。”
“那今天,到底……怎么样啊?”
严绣掏包,有点儿难堪地摸出一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抹抹平:“就一个帅哥儿,交了定金,约的下礼拜。”
岑方方和唐冠国没露面,就驻扎卧室,但卧室门是开着的。一开始,唐冠国是留了条门缝儿,但岑方方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于是索性,大开着。严绣的“出师不利”,令岑方方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可门外,唐千贝是一声欢呼:“耶!妈您真是人中蛟龙啊!”
唐千贝的赞美,倒也不夸张。“和谁陶吧”熄火了数日,员工非员工的一个没有,就一空壳,严绣这头一天试水,空手套了条白狼,真真是值得被赞扬的。唐千贝接过那皱巴巴的一百元,当纯金的捧着。
叫唐千贝这么一夸,严绣“膨胀”了。这一天,她发掉了七十来张传单,不是单纯地发掉,而是被人接受的。至于被人扭脸儿丢掉的两百来张,她全数捡了回来,掸掸土,新的一样。捡回来这种事儿,唐千贝想都没想过,弓着身子,伸手在人脚底下求生存,开什么玩笑。
有个小伙子带着女朋友,女朋友直嚷嚷着约会除了吃饭,就是讨论去哪里吃饭……严绣一个箭步上去,说二位可以来我们这儿捏会儿泥巴啊!
这样的单刀直入,严绣会,唐千贝亦会,但严绣更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是唐千贝不会的,有俩仨人对她say了no,她便败下阵了。
严绣还说,她发传单的时候,有人问她招不招拉坯的师傅,有人问能不能办小学生的生日会,还有人……
唐千贝怔怔的,全球market一直冰封着,她严绣仅仅用了一天光景,就给解冻了?思及此,唐千贝五脏六腑哪哪都服,但嘴不能服,她打断了严绣,不痛不痒地道了声谢谢,又补了句再接再厉哦,便翩翩而去了。
岑方方和唐冠国,一个比一个打蔫。唐冠国追悔莫及,若上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莫说看个陶吧了,就算是看个公共厕所,他也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