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飞飞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而志得意满的时候,南湖钢厂蒸汽站突然发生了一起险肇事故——由于蒸汽压力过高,而使管道产生了十公分的位移。要不是锅炉房的安全阀及时起跳,其后果将十分严重——整个新建的厂房就会被蒸汽管道冲毁倒塌。
此次险肇事故,惊动了市有关领导。时值安全月活动在全国开展,南湖钢厂却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故,这让市领导的脸挂不住了。“查!一查倒底,决不放过事故责任人!”
南湖钢厂是新建的一家工厂,投资了好几个亿,被誉为本市的“希望工程”,“救命工程”。从它破土动工的那天起,全市几千万双眼睛就凝视着它,象凝视着东升的太阳啊!它的一举一动,十分敏感地牵动着本市经济的神经末梢。
于是,一个事故调查小组驻进了南湖钢厂,通过紧锣密鼓的东查西调,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电动调节阀上了。
“这是本市第一机械厂生产的产品,是通过国家认证的合格产品,怎么问题竟出在它的身上?哎,现在的产品,真假难辩,鱼龙混杂,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了。为了慎重起见,我厂特地选购本市生产的信得过的第一机械厂的产品,哪知竟运行不到半年就出事了?”南湖钢厂主管生产和安全的厂长摇着头说,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就这样,一纸诉状,将林飞飞和姐夫告上了法庭。
开庭的那天,我早早地走进请冷的庭审大厅,在旁听席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些人陆陆续续地说笑走了进来,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十分活跃起来。
“这场官司我们赢定了!瞧科研所和机械厂他们那几个鸟人,不用几个回合就打败了的。”一位外相蛮横,傲慢的中年人说。
“可不,厂里请了本市最有名的律师,打赢这场官司不成问题。”一个蓄着胡子,留着长发的小伙子附和着说。
“听说电动调节阀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大学生发明的,在全国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我看现在的人,为了出名,不择手段地抄作自己……”又一个年轻人说。
他们原来是南湖钢厂的职工,专程前来助阵的。我环视着他们一张张激愤的脸,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时,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法官,在肃穆的气氛中宣读了法庭纪律后宣布正式开庭。南钢法律顾问处的一位工作人员,站在原告席上,捧着准备充分,反复推敲的起诉状,以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语调,首先陈述了南钢蒸汽站险肇事故的发生经过和造成的后果,接着就以严厉的措词指控科研所和第一机械厂提供低劣的产品电动调节阀是造成事故的“罪魁祸首”,请求法庭追究其事故责任。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双双火辣辣的眼睛齐刷刷地射向站在被告席上的林飞飞。只见他脸色苍白,但两眼炯炯有神。他瞟了一眼正得意洋洋的原告,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将自己发明电动调节阀的经过和电动调节阀的工作原理及构造功能陈述了一遍,并将国家有关部门对该产品的认证书及在科技展览会上获奖的证书呈现给法官。
原告律师见状,“霍”地站起来,以演说家的口才说:“在座的谁不知道第一机械厂是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它之所以面临倒闭,就是由于它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而卖不出去是因为产品质量差……”他举着手中的一张报纸说:“这是去年某月某日报上披露的关于第一机械厂生产的产品质量有严重问题的报道,大家有兴趣我可以读读啊!”
法官敲了一下锤,严肃地说:“本法庭不采信与本案无关的证据。”
原告律师清了清嗓子,提高声调说:“他们是怎样生产出电动调节阀的呢?在座的大概想像不出来吧!他们在原有的旧设备的基础上,稍稍进行了一番技改,就以这样的设备生产科技‘含金量’极高的电动调节阀。试问,这怎么能保证产品的质量?”
旁听席上一阵哄笑,大家为他精彩的辩论而喝彩。
法官又敲了一下锤,厅内立马安静了许多。
林飞飞沉着地应对:“当年八路军用土制的工具制造出与日军的装备一样精良的武器,这段历史大家可都知道吧?”
一句话驳得原告律师哑口无言,颓然坐在椅上,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禁拍了一下手掌,引来周围人们奇异的眼光。我想:他们将我看着是神经病吧!
可林飞飞的情绪在这一声掌声的鼓舞下,却为之一振。他铿锵有力地说:“目前,以这样一些根本不能说明问题实质的证据和推理,就指控我们有过错和责任,是没有道理,难以服人的。我提议法庭重新调查取证,以正视听!”
法官再次敲了一下锤,宣布休庭,择日再议。
回到家中,林飞飞疲惫地把身体埋在沙发里,气愤地说:“真想不到,这些人竟别有用心地怀疑一个科技工作者的科学态度和良知。我不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什么名堂来?”
我用湿毛巾擦去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安慰他道:“事情总会弄明白的,何苦那样愤世嫉俗呢?”我觉得他有些偏激了。
“我觉得这起事故一定另有蹊跷,背景复杂啊!”他不安地说。
这时,姐夫提着一篮酒菜走了进来。摆上桌面,两个酒友就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猜拳行酒令。我知道他们一沾上酒就没完没了的,就系上白围裙,在一旁切肉丝,剁鱼块,准备再下厨做些菜给他们下酒。
酒过三巡,林飞飞说:“这事咋了,难道真的是产品的质量问题吗?”
姐夫摇了摇头,双眼象洞若观火一样:“我看是他们违反了技术操作规程才造成事故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在断电后采用了直通式的运行方式。你想想,用这种方式运行时,值班人员一定要警惕。因为,蒸汽压力在长时间里会越来越高,超过规定的压力后,蒸汽站的安全阀就会起跳,压力会暂时有所稳定。但过不了多久,压力又会继续上升,超过最高压力后,上升的势头不减,就会造成事故。南钢蒸汽站的蒸汽来自它总公司的锅炉房。锅炉房的安全阀起跳了,引起那里值班同志的注意。要不是及时地处理了,就一定会造成灾难性的事故。哎,真玄啊!所以,这种方式运行,危险性很大,许多厂家是严禁操作的。”姐夫说得头头是道,让林飞飞不住地点头称是。
“下一步,我们要做的是,搞清楚那天他们究竟是怎样操作的,值班人员是否克尽职守。这些具体的情况十分重要啊!只有搞清楚了,我们才能打赢这场官司。”姐夫干了一杯酒,夹起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怎么搞清楚呢?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啊!”林飞飞忧心忡忡地说。
说到南钢,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厂啊!当初,市里为了发展经济,从有限的财政里拨出几个亿来,要上马一个希望工程,救命工程。
可是,这个工程从立项到竣工,由于种种原因,却无法正常生产,好端端的工程成了伤心工程和包袱工程。
林飞飞说:“南钢的职工绝大多数是开后门,拉关系进去的。这些人,技术素质差,劳动纪律涣散,违规操作的现象屡见不鲜。让他们去操作高新技术的设备,能不出事吗?”
“哎,听说由于工程上马之初,该厂与提供设备产品的许多厂家签订了协议,调试期间,一旦设备产品出了问题或者因质量的原因造成的经济损失,由提供设备产品的厂家负责一切后果。由于有这样的一个协议,许多厂家是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吞,明明是南钢的职工人为损坏设备的,却要顾全大局,将责任往自身揽啊!”姐夫无可奈何地说。
“可我们偏不吃这一套,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不然,科研所没法再搞什么科研了,机械厂几千名职工就会砸了饭碗!”林飞飞激愤地说。
“好,看我的!”姐夫沉吟片刻,将嘴凑近林飞飞的耳根,低声地咕哝一阵。林飞飞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来。
我看着他们神秘的模样,也忍俊不禁地笑了。我想:他们一定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