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有些事让你始料不及,真实地发生在你的身边,不相信也罢,不接受也罢,但它就是那样不可阻挡地发生了。
这是一个初夏的夜晚,月郎星稀,和风阵阵,洁白透明的轻纱窗帘时时飘动着下摆。“一个美好的夜晚!”站在阳台上,欣赏湖岸闪烁变幻不停的霓虹灯,我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过后,防盗门打开了。从敞着的连接客厅的卧室的房门口,我看见林飞飞和小月肩并肩地走进了客厅。他们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那样无拘无束,没有一点隔阂,真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人。这样的情景,我已见到过多次了,根本没在意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和难以启齿的隐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月成了这家中不可缺少的一个成员了。她的家在外县,孤身一人生活上有些不便。我就叫她常来我家吃饭,说单位食堂的饭菜不太好,并且时冷时热的,对肠胃不好。她也不推辞,对我在生活上给予她的照顾很感激,就经常地来了。
昨天,听说她同宿舍的一个女青工,因与男友性格不和,不愿谈下去,她的男友就时时上宿舍纠缠不休,闹得同室的人不得安宁。小月为这事很烦恼,在我的面前抱怨不已,说她晚上根本没法休息好,工作和身体都受到很大的影响。望着她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我心疼地说:“来我家吧,反正有空房,与其闲着还不如让你住下。”她感激地说:“您真好!”就这样,她从宿舍里搬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给你们热饭菜去!”我说着就要走向厨房。
林飞飞摆了摆手:“不用了。今天,我们在办公室里为技术上的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进行讨论,结果下班晚了,就在外面的小餐馆随便吃了些东西。明天,要和外国的专家进行设备方面的磋商啊,有一个关键的环节还没搞清楚。”他面对着我,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哦,原来是这样呀!”我客气而有礼貌地向小月点了点头,转身给他们沏上了茶水,挨着小月坐了下来。
小月端起镶着金边的白胎青花的杯盏,极雅致地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啜了一口,然后抿了抿殷红的小唇,嫣然一笑:“师娘沏茶的手艺真不错!”
“她在‘紫云阁’做过,对茶艺颇有研究的。”林飞飞听到她的赞赏十分高兴,双眼闪着光亮。
“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来看看,我会好好款待一番的。嗨,你也不小了,该有一个家了。”我很为她操心地说。
小月拿着茶杯的手哆嗦了一下,茶水差点溅了出来。“哦,还没影呢。我和他并非是正式的恋人关系。”
“那我帮你操心一个。”我说。
“谢谢!不想难为您啦!我还年轻,想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暂时还不打算考虑个人的问题。”小月欠了欠身子,不好意思地说。
我想起了什么,就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几块切好了的西瓜,往他们面前的茶几上一搁:“刚上市的,山菊上午送过来的。天热着呢,尝个鲜,消消暑。”
“味道真不错!”林飞飞咬了一口,赞道。
“是啊,又香又甜,山里人还真能种出这样好的西瓜来!”小月附和着说。
“山菊说她家的西瓜喜获丰收,要我好好谢谢你呢!”我望着林飞飞,兴奋地说。
“哦——”林飞飞摇摇头:“见外了,不过举手之劳嘛,有什么值得谢的!”
这时,墙壁上的挂钟敲响了十下,一股困意向我袭来。
“早点休息吧!”林飞飞说着就起身去为我冲咖啡。我每晚睡前都要喝上一杯咖啡,才睡得安稳。
“今天不想喝了。”我从沙发上站起,走进了卧室,留下他们继续讨论着明天的工作。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睁开迷糊的双眼,侧耳聆听。那声音是从书房里发出的,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醒醒,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我的手习惯地推向身边的林飞飞——他不在床上!
我兀自笑了:这个书呆子,经常通宵达旦地钻研技术,做学问,也不知疲倦。我重新躺下,盖上被单,想再睡上一阵。但那细微的声音,竟象一根细长的线,在我的心上不停地缠绕——这与平时林飞飞在书房里弄出的声响不同呀……
我心神不宁地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书房里亮着灯,光线从虚掩着的门缝里投射到客厅的地面上,象一柄细窄的长剑,闪着寒气。
“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幸福!”小月的柔美轻细的声音。
“倘若当初我冷静一些,我们也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地过日子。哎,悔不该呀!”林飞飞的话语里充满自责和愧疚。
“这样就挺好,我不图什么名分,只要你爱我就行。可我总觉得对不起师娘!”小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气得眼睛都绿了。林飞飞啊,我哪里对不住你?如果不是我,我的父亲当初怎么会帮你,你哪里能有今天?小月啊,自从认识了你,在生活上我可是处处关心你,帮助你,想不到我的好心被狼吃了,这个家竟成了你和林飞飞偷情偷欢的场所。我越想越气,就要推门而入……
“你那个所谓的师娘,才对不起我呢。我一个堂堂的工程师,清华的高才生,她哪样配得上我?若不是念恩师的栽培之恩,才不会娶她的呢?想不到的是,和她同居的头天晚上,我就发现这样一个残疾人,竟不是个处女!她和别人睡过!我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啊,眼泪直往心里流。与她分手吧,对不起恩师,与她在一起吧,我的心一阵阵绞痛。特别是每次和她做爱时,我就觉得她的身体很脏,心里有种吃了一只苍蝇那样的滋味。我就是这样窝窝囊囊地过了好几年啊!要不是你来了,我真不知日子该怎么过下去……”林飞飞时而激愤,时而凄楚,情绪十分激动,语调也提高了几分贝。
“嘘——她听见了多不好”小月说。
“有什么怕的?大不了一纸分两半,各人自走阳光道。”林飞飞冷笑了几声。
“我可怕呀!这事可能会耽误了你的前程的,我们还是偷着的好。”小月柔和地劝道。
“委屈你了。你多好!多纯洁!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你,我忍了。”林飞飞痛苦地说,声音有些颤抖。
……
一团怒火“腾”地从我的心里升起——好个林飞飞,原来是个伪君子!我“咚”地撞开门,眼前的景象真是不堪入目:在那张沙发床上,他们俩扭在一起,象极了未下油锅的麻花。
“好对狗男女!‘工作上的夫妻’竟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情作乐!你们欺骗我很久了吧?竟假戏真做起来了。”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我的出现令他们惊谔,小月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拿椅子上的衣服。
我冷笑着说:“不用了,我也是女人嘛。”
小月的手停在了空中,整个人如泥塑木雕一般。
“你们这样鬼混了很久吧?我为什么总是睡得沉,原来是你们为了行方便就往我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你们不觉得羞耻吗?”我的嘴唇气得直抖。
小月“扑咚”一声跪在我的脚下,脸上泪水涟涟:“饶了我吧!我并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只是和他玩玩的。我和他曾是多年前的恋人啊!在一次趁你熟睡后,我们想起过去那段难忘的时光,就情不自禁地发生了……我们并没有想到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呀!”
“什么?多年前的恋人!”我的身体晃荡了一下,差点晕倒。
林飞飞嗫嚅着:“看不出来吗?她也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呀。我和她在大学里相恋了一年的。”
“哦——”我想起了他们的交谈中经常会提起什么清华大学校园里的建筑名和北京的一些地名。原来,他们在追忆过去的时光,那些难忘的日子。他们的语音里夹杂着一些北方的口音,我早应该察觉出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的。
“把衣服穿好,站起来说吧。”我轻轻地说,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
他们之间有一段什么难以启齿的隐情呢?不该发生的竟就这样真实地发生了。
五年前,林飞飞和小月都就读于清华大学,他比她高两届。
北京的四月,春暖花开。青青的校园里,处处呈现着春天的蓬勃气息。
这是一个夕阳映红半边天的傍晚时分,身为一班班长的林飞飞信步来到女生宿舍大楼,准备找班上的文娱委员商量排演迎“五一”的节目。他正欲进入大楼时,突然,他感到从空中有细小的水珠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落在他的头上,颈项上,凉丝丝清爽爽的。他十分纳闷:刚才还红霞满天,怎么就下起雨了?
他抬头向上望去,看见一张灿如彤云的笑脸。一位十八九岁的齐耳短发的姑娘,手执塑料喷壶,正往窗台上的盆盆罐罐的花草上浇着水。
“喂,没看见下面有人吗?”林飞飞喊道。
姑娘“咯咯”一笑,笑得又美又甜:“小水珠,淋不坏人的。”
听她的口音,林飞飞说:“你是湖北人?”
姑娘点了点头,明澈如潭水般的眸子里透着亲切和温柔。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从此,花前月下,湖畔溪边,他们如蝴蝶双双翩飞;青青草坪,郁郁树林,留下他们亲密的身影。他们在一起,或畅谈理想和抱负,或纵论时政,或吟诗唱和……在异地它乡,两颗年轻的心彼此慰藉和温暖。
生在江南水乡的他,家境贫寒,衣着单薄,适应不了北方漫长的冬季,常冻得打着喷嚏,流着鼻涕。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工人家庭的她,家境并不宽裕,但她从微薄的生活费中节省出一点开支,买了几斤绒线,又利用休息时间,为他编织毛衣毛裤。当他穿上那套绒线衣,他的眼眶里泪珠儿打着转转,他发誓今生今世一定不能辜负她的爱意。
可就在那天晚上,在他的宿舍里,一袋油炒花生,一瓶散装的白酒,他喝了很多,已经有七分的醉意。他喝酒,一来驱寒,二来充饥。那天,他边喝边想着小月,感念着她细致入微的关怀和纯洁无瑕的爱情,心里充满了诗情画境的陶醉。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他一喜,跌跌撞撞地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女生,也是齐耳的短发。她是他同室的同学的女友。可那天他喝醉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眼睛朦朦胧胧,错将她当作了小月,情急之中一把抱住了她,在她的脸上狂吻不停。她不断地挣扎和叫喊,可他仍死死不松手。直到同室的同学一拳打了过来,打得他的嘴角流血不止,他才松开了手……也许,松开了手就没事了,可那天他喝得太多,他的神志不清,认为有人想夺他的恋人小月。于是,他还手了,和那个室友扭打在了一起……
这事传遍了整个校园,他受到了记过处分,被撤消了班长的职务。小月气得不理会他,任凭他多次站在女生宿舍楼前叫喊她的名字,就是不下去听他的解释。
本来,他是可以向她说清楚的,也完全能有机会说清楚的,但她生了一场大病,经校方研究同意,回老家治疗,休学一年。她走的时候,窗台上的花儿还没有开放,她就带着满心的伤痛离开了学校……
一年后,她重返校园,继续她的学业。可这时,林飞飞已经毕业,不知去向了。这就留下了一份悬念,一份遗憾。
她觉得她的生活空荡荡的。她将她最宝贵的初恋给了林飞飞啊!林飞飞富有才气,是那么出类拔萃,意志坚强,性格里又有一股犟劲,从不服输于他人。她就喜欢这样的人,可林飞飞又太让她失望和懊恼。他怎么就爱上了别人,搂着别人说着“我爱你”,并与同室好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闹地风风雨雨,轰轰烈烈。这让她一直疑惑不解。
她的感情是荒漠一片,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对生活没有情趣。她只能用枯燥无味的数字和图形,用外国的字母和中国的文字来充实灵魂的空虚。在刻苦的钻研下,她的学业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好几篇论文在国内获得了大奖。她一下子吸引了校园里无数的才子俊男,追求她的小伙子不乏其人。可她将一封封充满爱慕,充满柔情蜜意的书信压入箱低,冷漠地拒绝了众多的求爱者。
在一次学校举办的交际舞会上,她碰上了那个女同学。在轻曼的舞曲声中,她们很友好地攀谈起来。那个女同学知道她和林飞飞曾是一对恋人,就风趣地说:“我们俩长相挺像的,难怪林飞飞错将我当作你了。哎,他是那么爱你,为了你,竟将我的男友打破了头……”
一句无心的笑话,竟揭开了事情的真相,她一下子明白了。
她黯然神伤地走出舞厅。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她掩面而泣。她误解了林飞飞,错怪了林飞飞。此刻,她多想扑入他的怀抱,好好倾诉别后的相思之苦。可他在哪里?他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后来好长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打听林飞飞的去向,可总让她失望,没人知道他确切的工作单位和地址,只有一个老乡说:“哦,他好像回原籍了。”
毕业后,她抱着一线希望,毅然来到江南的这座小城,在市郊的一家工厂工作。她想:只要我身在这里,就一定能找到他的。
两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见到林飞飞的踪影。正当她灰心丧气的时候,市政府为了拯救南钢,从全市的企事业单位抽调一批技术人员支援南钢的建设。她报了名,并获得了批准。
在南钢,在水站,他们相遇了。这真是上天巧妙的安排,让有情人终于在一起了。
那晚,他们坐在莲湖之滨的草坪上,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望着湖面蒙胧而优美的景致,默默无言。但他们的心在跳动,在歌唱。就在那晚,在她离开他四年后的那个夜晚,她明知他已是有妇之夫,但她不愿就此失去了他,毅然投入了他的怀抱,献出了她最宝贵的贞操。他是她的生命啊!没有他,她的生活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
从此,在单位里,只要有时间和机会,他们就泡在一起。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引得同事的议论。为了消除人们的非议,林飞飞向站长建议在水站推行“工作上的一夫一妻制”,并在一次职工聚会时如愿以偿地和小月做起了“夫妻”,让流言飞语顷刻就销声匿迹。
可家中的那个我难以对付啊!就在林飞飞被我痛打了一顿后,他和小月进行了密谈。这样,小月就上了我家的门,假情假意地“澄清”事实,蒙骗了我,取得了我的信任。
他们自此就将幽会的地点放在了我家中进行。每次在我临睡前,趁我不注意,他们就往我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看着我每次都睡得很深沉,他们会心地笑了。然后,他们肆无忌禅地在书房里行云布雨。
这样的偷欢,他们还嫌不够。于是,小月又编造谎言,借口在单身宿舍受到骚扰,博取我的同情,堂而皇之地入住我家。
尽管小月被我的善良和对她的关心照顾一次次地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的内心深处也一次次地受到道德和良知的谴责,可她陷得太深,不可自拔啊!
然而,林飞飞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就和她商议如何才能踢开我这个“拌脚石”。可她总算有些清醒,再说她也是个女人嘛,女人的心似乎是手心相连,知暖知寒的。
于是,她就拒绝了林飞飞的求婚,只想一辈子做他的情人。
“这样不是很好吗?天天在一起,和真夫妻又有什么不同?再说,这样也不会伤害谁呀!”她偎依在他的怀里,娇柔地说。
“那太对不起你了!”林飞飞含泪地说。
……
小月声泪俱下地诉说着,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说实话,他们不容易啊,多好的一对有情人!但林飞飞是我的老公,虽然我并不是全心全意地爱他,可几年的共同生活,我对他的感情是不那么容易割舍的。我一时难以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你说咋办?”林飞飞已穿上了衣服,恢复了常态,冷静地问我。
“哦,怎么办?”我的头脑里飞旋着,思纣着解决问题的良策。
“我走吧!”小月说着就向外走去。
“你能上哪里?”林飞飞一把拽住了她衣服的下摆。
见此情形,我原本慢慢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腾”起了火苗。“这个家是你们的,该出去的是我!”说罢,我疯一样地冲出了家门,身后传来他们惊吓叫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