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好久没来了,打他的手机,不是语音提示关机,就是他说太忙。
晨晨的病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可以和从前一样玩耍取闹了,这让全家人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现在,他该来到我的身边呀!”我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心随着秋的凉意而一阵阵地萧冷。
院子里传来了“沙沙”地响声,“是他吗?”我循声望去,眼光呆滞在失望里——是地上的叶子在和风“捉着谜藏”。
为了排遣越来越深的寂寞和无聊,我打开了电脑,进入了聊天室。
我看到一个很特别的网名——梁山伯,不禁感叹道:他在找祝英台啊!
他引起了我的兴趣,马上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祝英台,向他发出了“信息”,并随意地从网上复制了一张性感妩媚的美女照给了他。
“滴滴滴”,他立马回应道:“我寻找千年,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在这里!”他惊喜而热烈地说。
“我也一样!”我逗着他玩,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故事,荡气回肠,催人泪下,千百年来不知感动了多少少男少女?我就是前世的梁山伯,在用心寻觅我的至爱,。如果我还能拥有一次那样的爱情,纵使死去千回,我也不怕!”他坦诚地表白着。
“是吗?嘻嘻,我这个祝英台,可没有那个有着轰轰烈烈的爱情啊!”我“说”。
“会有的。”他满是深情地说。
于是,我们开始了聊天,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云里雾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我,二十有八,毕业于某名牌大学,现在一家工厂任副总工。我曾经结过婚,没有孩子……”他“说”。
“哦!那你怎么离婚的?”我十分有兴趣地问。
“哎!一言难尽啊!新婚之夜,我发现她不是处女,就问她是怎么会事,她却一直不告诉我。这让我十分痛苦,觉得自己太窝囊,不象个男人。我就对她十分冷淡,生活上对她漠不关心,但又不想和她分开。因为,他是我的恩人的女儿啊!”他倒着苦水。
“我的前夫也是你这样的男人。”我同病相怜地“说”。
“是吗?是男人就是这样!”他自我辨护道。
“我一直搞不清楚,男人为什么特别看重女人的贞操?好象有过那事的女人,就不是个好女人。可男人呢,在外面拈花惹草,却从来被看作是天经地义的。男人和女人,怎么就这样地不同?我曾经和别人有爱,他一直耿耿于怀,将我看作是个怪物似的。可他和别的女人偷情被我撞见了,他却还满不在乎呢,嘴里说‘不就是玩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说”着我的经历。
“历史和风俗的缘故吧!”他象一个社会学家在考究。接着,他“说”道:“可我的前妻是个很好的女人,离开她我很后悔。她温柔,在生活上处处体贴我,照顾我,十分尽心。要不是她过去的那点事儿,打死我我也不会离开她的。”
“是吗?我是一个女人,对女人是了解的,看来,你的前妻心里有你啊!她以前的事,说起来很复杂的,有多种因素,你没有必要怪她呀。她结婚后,能对你举案齐眉,就说明她很贤惠,是个传统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现在难找。只要家庭和睦,夫妻相敬如宾,生活不就很美好吗?干嘛和她离婚,自寻烦恼呢?”我为他叫屈起来。
“是啊!只有失去了才知珍惜。”他“哭”了。
“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珍惜吗?”我觉得和他的心拢了一点。
“不可能了!”他绝望地说:“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一旦伤着她的心了,她就不再回头了……”
就这样,我和他谈了许久,谈得十分投机,连时间都忘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他一有时间就聊着。他是一个很风趣的人,谈吐幽默,字字如叽,句句富有哲理,对我柔情似水,含情脉脉。
我本是抱着玩的心理和他聊天的,虚幻的世界吧,任逍遥。但时间久了,我对他竟产生了一点感情,和他说的话也显地温柔体贴多了。
“能视频一下吗?”一天,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不能!”我回答,语气十分坚决。
“我现在患上了相思病。不见你我的魂不知在哪里?”他坠入了我的情网,显然把我看作是他梦中的情人了。
在他的苦苦哀求下,我说:“有见面的那天的,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那我等着!”他“跳”了起来。
我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那天傍晚,我梳妆一番后,着一身淡雅的衣服,就走向我们约定的地点——莲湖的“青云阁”。
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男青年,手执一束玫瑰,在青云阁内的空地上来回地走动,象热恋中的情人在等待心上人那样。“是他!”我心里说。
可我走进阁内,我们的眼光碰触时,彼此都楞住了。
“是你!”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原来是林飞飞!
“你就是梁山伯么?哦,我知道了,你又想骗我?”我气得上前恨不能扇他一耳光。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他的脸红到耳根了。
“小月呢?”我问。
“她不是我大学的同学,是我南钢的情人。我当初骗了你!我和她的故事都是编造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哄住你,不将事情闹大啊!”他嗫嚅着。
“哦——”我长长地应了一声,象从梦里初醒过来似的。
“我们分开了!她跟一个有钱的商人私奔了。”他低着头说。
“哈哈哈……”我神经质地大笑不止,眼泪都流了下来。
他惊惶地望着我,不知所措。
自那次和林飞飞幽会后,我很少上网聊天了。偶尔进入聊天室,就看见“梁山伯”,不,是林飞飞,还在深情地呼唤——“我等你!我爱你!”
见此,我的鼻孔里“哼”了一声,就随手关了电脑。想起青云阁他那副狼狈的样子,那散落一地的玫瑰,我直觉得恶心……
他现在是南钢副总工程师了,事业上别提有多风光的。可他的私生活呢?竟是乱成一团糟了。听他讲小月不是他大学的同学,那些所谓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全都是编造给我听的。
“我在南钢和小月共事时,如胶似漆,日久生情。她是个十分丰美性感的女孩,漂亮迷人,有着不俗的气质。我不知不觉中坠入了她的情网。
在一次幽会时,小月主动地献出了她女人最宝贵的贞操。自此,我们就不断地偷食‘禁果’。一次,在疯狂的抽动之后,我拿出避孕套,一看破了,才知酿成大错。两个月后,她怀上了我的孩子。因我无法向你说明情况,她就在我的要求下做了人流。此后,她不满足于做我地下的情人。在她一再逼迫下,我作出了让步,在你入睡时在咖啡里下了安眠药,趁你昏睡时和她偷欢作乐。我真该死啊!我对不起你!”林飞飞痛哭流涕地说。
“可我没有想到,真正和她在一起了,才发现她尖酸刻薄,俗不可耐。她好吃懒做,不理家务,又好打扮穿戴,几百上千元的衣服买了一满柜还嫌不够。为此,我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让我无法忍受,而她却还嫌我寒酸,赚不到大钱,没有出息。她经常夜不归宿,在外面鬼混,最后就跟一个富商跑了。”林飞飞说这些的时候,那般的痛心疾首,真让我感动。
“连石头都会流泪的!”可凭我女人的直觉,是他骨头里固有的农村人的自私自利的杂念和庸俗不堪的生活习气让人忍受不了,外表的斯文只是掩盖着内心的丑陋,我反而相信小月的清纯和善良。
“不要让过去的那堵墙挡住了我们****的爱,不要等到我的爱燃成灰烬才唱出你的恋歌……”林飞飞在一次次地向我表白。
我的手几次想发出回应,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他的话还能听吗?他还会编出许多的美丽感人的故事的!我和他的结合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样的错误,我要重蹈覆辙吗?……骗小女孩去吧!”我心里恨恨地说。
我倚着窗,望着院中树下的那副秋千发楞。啊,秋千,静静地搁置在那里没有人去理会了。可我的心,却象秋千一样摇摆不定……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姐夫仍然没有来我的小楼。
这是初冬的一个傍晚,我在用手机拨打了十几遍他手机的号码后,终于接通了。我听见了他浑厚的磁石般的声音:“我马上过来!”
姐夫真的来了,披一件灰色的风衣,显得更加的高大挺拔而英俊潇洒。我一头扑人他的怀抱,紧紧地搂着,害怕他突然蒸发似的。
“怎么不要我了?”我泪眼婆娑地问。
“作为父亲,我没有权力不陪在晨晨的身边啊!”姐夫抚摸着我那好长时间无心梳理的长发说。
“还有姐,你也离不开吗?”我有几分醋意地说。
“哦!”姐夫象掬一捧清泉一样托着我的下巴:“我们是夫妻,现在好不容易打破了心灵的壁垒,能彼此沟通和包容对方了。”显然,姐在他的心里占据了谁也不可替代的位置。
“是吗?”我的心锥痛了:“那我呢?就丢下不管吗?”
“别说傻话了。家是我生活的港湾,而你却是我心灵的栖息所在啊!”姐夫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不再说什么了,还能说什么呢?当初不该爱上这个不该爱的人啊!“女人善变的是脸,男人善变的是心!”姐夫的心让我捉摸不透了。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飘落和惆伥的无奈,那是一只孤雁飞行在天空,在戚戚的哀鸣和切切的呼唤啊。天空里,有月光如水,有风如浪,有云如珊瑚……
于是,在卧室,在柔和的灯光下,我脱去了外面的衣服,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贴着皮肤的内衣,跳起了芭蕾舞,用轻柔如丝带的动作和变幻不定的肢体语言,如泣如诉地表达着我内心复杂的情感……
“别跳了……”姐夫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无限爱怜地说:“你的心,我能不知道吗?”
我哭了,擂着他厚实的胸脯,撒着娇欢:“什么叫‘一日三秋’吗?什么叫‘望眼欲穿’吗?”
姐夫轻轻抱起我,好像害怕伤着我身上的一根汗毛似的,那么小心翼翼的,走向散发着温磬气息的席梦思。我顿时酥软在他的怀里,如坠云里雾里,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一阵甜蜜的爱抚之后,我的心又莫名地伤痛起来:“知道吗?我妈当年休息日也没有,她要为学生们补课。而一个月补课所得的微薄的收入,只够我全家人美美地嘬一顿象样的午餐。即使如此,我妈也心满意足了。现在,我的一片痴情的等待,就只为了这一夜的欢娱吗?”
“求你别说了!”姐夫的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的泪流了下来,胸口感到十分的憋闷难受。“就这样窒息而死算了!”我心里说。
正在我昏昏的时候,姐夫松开了手,起身穿衣。
“要走吗?”我的眼光无限哀怜,作着最后的挽留。
“晨晨需要我!”姐夫的眼光不可名状,说着就向外走去,只留下我一个高大的背影。
窗外,月光融融似水,有风如浪,有云如珊瑚……
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小青一脸璨然地站在门外。她上身着大红色的羊毛衫,下身穿藏青色的丁字裤,身体的曲线很好地被勾勒了出来,显示着青春的活力。
“请吃喜糖!”她闪动着秋波一样的眼光,从肩上的挂包里抓出一把糖果,笑眯眯地递了过来。
“哦,屋里坐!”我一边接着,一边将她往室内让着。
在卧室的沙发上坐定,沏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我们打开了话匣子。
“和谁结婚呀?”我望着她喜气盎然的脸说。
“你猜!”她“扑哧”一声笑了。
谁呢?我的脑里闪过一张张熟悉而年轻的脸,一个个英俊而潇洒的身影……几年前,几个欲窃取紫云阁“紫砂壶”的歹徒挟持她后,她的身心遭到凌辱。事后,尽管她英勇的事迹被媒体竟相报道,她成为人们眼里的女英雄的时候,她当时的男朋友却黯然神伤地离她而去了,让她好一阵子伤心——他是嫌她的身体不再干净了啊!此后,追她的小伙子一波又一波,有的是工程师,有的是教师,甚至在市政府工作的都有。可她却不为所动,没看中一个,紧闭心扉,独守寂寞。
我摇了摇头,一头雾水地说:“能被你看上的白马王子,一定超群绝伦吧!我这双俗眼是看不出来的。”
“他很普通,很平实。”她的小嘴笑得合不拢了。
这让我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才羞红着脸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紫云阁的小郝呀!”
原来是他,紫云阁的名厨郝师傅!
我想起重返紫云阁的那天碰到的那位胖胖的,走起路来象鸭子一摇三摆的郝师傅,不禁心里凉了半截。“俗话说:‘鲜花配香草,臭虫配臭虫。’你这般的如花似玉,天姿国色,他怎么和你配得上?这真是有违天道的事啊!”我定定地看着小青,一脸的疑惑不解,好像她是吃错药了,脑里进水了似的。
“我想你是万万猜不到的,可现实是我爱上了他!”小青吃吃地笑了,接下来,她就讲述了她和郝师傅相爱的经历:
郝师傅一年前来到紫云阁时,对小青就“一见钟情”。小青漂亮的容颜,热情大方,活泼开朗的性格,温柔优雅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他。而当他听说了小青面对歹徒坚贞不屈的事迹后,更是对她感佩不已。他就总是想方设法地接近小青,投李送桃,情意脉脉。
小青也不是木头人,对他表现出的殷勤当然能够理解。而郝师傅那精湛的厨艺,让她真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每次员工们聚在一起就餐时,她吃着他亲手烧制的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觉得真要嫁给他也值。以前饭量很小的她,却每次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大海碗的饭,要不是害怕吃多长胖了,她还会接着添加一碗的——她爱吃他做的饭菜。
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郝师傅的眼睛。于是,每当午夜时分,正在歌舞厅值勤的小青,总能吃到他拉做的细如发丝的面条或其它的食物。吃着吃着的时候,她就感地温暖,感到幸福。但她拼命地压抑着内心复杂的情感,在郝师傅面前没有丝毫的流露——过去的伤痛在她的心里不可磨灭啊!
郝师傅见他付出的心血和一片痴情,得不到回报,就有几分的心灰意懒,工作起来无精打采。
我姐看出了这其中的端睨,就有意成全他们,“牵线搭桥”,乐做红娘。
一天,我姐将小青唤到她的办公室里,拿着一沓材料说:“这些都是顾客对餐厅服务质量提出的意见,不少啊!有反映‘农家春’做得不够有特色的,有说菜肴的品质还上不了档次……这个郝师傅,自恃手艺不错,是紫云阁的一大台柱子,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说起话来气大声粗的,反而说顾客太挑剔了。倘若我们对他的要求太苛刻了,将他逼急了,他辞职不干,紫云阁的生意靠谁撑着呢?。所以,你要做他的思想工作,最好和他一起改进工艺,设法提高厨技,努力打造紫云阁的品牌,我们才能将生意做大做强啊!”
这样,负责餐厅业务的小青就经常和郝师傅泡在了一起。郝师傅这人的脾气,火暴,耿直,想问题简单,并且认准了理就走到底,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对小青提出的建议,开头也是置之不理,做事仍然是老一套套,我行我素的。小青眼见餐厅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急了,红着眼嚷道:“你这个样子,还想娶我?”
郝师傅一听,乐了,笑得合不拢嘴来:“早说这话,我甘为牛驱!嗨,看我的,不出一个月,我就让餐厅座无虚席,天天客人爆满。”
还真不是吹的,郝师傅精神一变,心情舒畅,工作中就屡屡出奇招,创新不断。“农家春”一系列的菜肴,经过他精心的制作,花样翻新,色香味更适合顾客的口味,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喜爱,慕名前来就餐的人络绎不绝,赞不绝口。
讲到这里,小青幸福地低下头,拨弄着葱白的手指。
我看着那张不施粉黛的光洁的面孔,说:“你保养得真好!看不出你实际的年龄了。”
“他是厨师,懂得营养学,每天根据我身体的需要和口味为我别出心裁地做出十分可口的饭菜,我吃得香,吃得好,身体自然就好啊!”小青笑着说。
“这真是爱到深处细如丝啊!”我感慨道。
“你们结婚之后,还准备在紫云阁干下去吗?”我又关心地问。
“不啦!”小青回答道:“我们准备回他的老家去,开一家酒楼。我今天来也是向你辞行的。”
“那紫云阁的生意咋办?”我不免担心地说。
“没关系,小郝替紫云阁物色了一个好厨师。那位是小郝的师兄弟,当年一起拜师学艺的。”
“哦!谢谢你们,想得真周到。”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们也舍不得离开啊!你姐对我是有恩情的。但小郝离乡背井,长年在外漂泊,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们才决定回他的老家去。”小青眼圈红红地说。
就这样,小青随郝师傅在第二天早晨就搭上北去的火车——回老家河南信阳去了。
小青走后,姐想让我接替她的工作。但我哪还有什么心情工作啊?
以前的好友,有的远走高飞了,有的身陷牢狱了,有的成了疯子了。最最关键的,是姐夫为了他的孩子,为了他的家,也一天天地疏离我,表现出未有的冷漠。
我感到从没有过的憋闷和孤独,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我想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开开眼界,闯出一番事业来。”我对姐说。
“你?只身闯荡世界?”姐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行,你有残疾的!再说,你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外面多么复杂,万一出事了咋办?”
“不!上海一家时装公司来招聘模特,我被录用了。我擅长这个专业,会干出名堂的。”我坚定地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姐不再说什么了,递给我一款新颖别致的手机:“刚买的,有什么事,打电话啊!”话语里透着深深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