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团”辗转来到河南的s市,安顿下来后,老狼说:“放假半天,大家散散心吧!”所有的人便兴高采烈地呼朋唤友,三三两两结着伴儿去市区繁华的地段转悠。
清清拉着我的手说:“市展览馆正在举办一个画家的画展,何不去看看?”
这样,我们就打的直奔展览馆而去。展览馆座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巍峨的建筑依山势而筑,显得朴实而气派。
步入宽敞的大厅,我们很快就被浓厚的文化艺术的气氛包围了。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装裱精美的画作;铝合金玻璃展柜里,摆放着一帧帧镶着金边镜框的小幅作品。作品有山水画,油画,人体艺术画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参观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的,但他们在作品前品头评尾的那份从容和淡泊,使大厅里更添几分儒雅之气。
我和清清在画作前徜徉,或低头沉思,或凝神注望,或指指点点,整个的身心陶醉于画家的匠心独运的画技,朴实而清雅的风格和恢弘大度的气势里,如沐春光。
这些画作,我感觉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其线条有力的勾斫斩截,顿挫分明,那山川峰峦,树木阴翳,流水行云,如一气呵成,浑然而就,色彩鲜明,意境清雅,幽淡而深远,真不愧是大师之作。特别是郑板桥的《竹啸图》和吴伟的《灞桥风雪图》等古代大师的作品,都被临摹得惟妙惟肖,以假乱真了。它们被显摆地放在铝合金玻璃展柜里,十分华贵而气派。“哦,这些画在老潘的画室里见过呀,甚至连摆放的位置几乎一样。难道有人将他的画搬到了这里?”我终于想起来了,感到疑惑。
“大凡高手都能摹仿出来的。”清清见我一副沉思的模样,就淡然地解释说道。
我点头应着,向左边的展柜走去。一幅人体画,吸引了我的眼球:一位女子,非常的年轻,非常的美丽,充满青春的活力。“她”全身裸露,朝里面坐着,“她”的发髻高高地如云地盘着,脸向左微微地侧着,那眼睛的黑亮的眸子瞥过来的光线,像东天的一抹晨曦。“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像平静的湖面掠过一道灿烂的星光。“她”的双手抱着右膝盖,而左腿,哦,好修长好圆润好雪白,惊羡无比地向前伸开……
“啊——”我轻轻地惊叫了起来,这不是老潘最后的画作吗?怎么在这里?只有汪雅琴才拥有这幅画呀!
“颖颖!”有人轻轻地唤我,声音里浸透了亲切和柔和。
我闻声回头,只见一位三四十岁年纪的女子,脑后盘着发髻,脸色红润而光洁,身着银灰色的西式套裙,气质优雅而高贵。她正笑眯眯地望着我,神情温和。
我一怔,惊叫道:“雅琴姐——”一头扑入了她的怀里,百感交集,泪水盈眶。
“你怎么来这里了?”汪雅琴轻抚我的肩头,问道。
我欲言又止,转身拉过清清说:“我们在一家歌舞团。”
汪雅琴“哦”了一声,问:“哪个歌舞团?是今天来的吗?我一定抽空去看你们的表演!”
我和清清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复杂地变幻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深究,和我亲热地寒暄起来。她问到姐夫和我去南坪后的一些情况,问到林飞飞以及大杂院的那些邻居们,还问到一些她熟悉的人和事。当她得知我和林飞飞离婚后,神情黯然,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捉摸不透,明明好好的一对,说分开就分开了。可不象我们,在婚姻上很慎重……”
“你怎么不辞而别,害得我们好找!”我的话峰一转,打破尴尬的场面,问道。
“说起来话长啊!”汪雅琴眼里闪着光亮。
原来,在我和姐夫去了南坪后,她端祥着老潘的遗像,感念着他生前对她忠贞不渝的爱情,心如刀绞,想追随他而去。于是,她去药店买了好几瓶安眠药,经过一番梳妆打扮,恢复了和老潘热恋时的模样,穿上当年与老潘幽会时爱穿的那件红色的毛料上衣,然后,躺上了床,拧开了药瓶盖……
就要离开人世了,她依恋的眼光在房间里扫巡了一遍,最后落在悬挂在雪白墙壁正中的那幅老潘的遗作上,手不由得停止了动作,遂起身而站立于画前,泪眼婆娑。画中的她,那一缕星光般的眼光,将幽暗的房间照得通亮——那是平和而友爱的阳光啊,充满了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和热望。
她的耳畔响起了老潘的话语:“生活需要光明,而心灵的一缕阳光,就足以洞穿生活的晦暗……”就是她的这缕阳光,让他在逆境中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创作出了大量优秀的作品啊!
她的心里豁然一亮:老潘的画里,分明在告诫她,生活是美好的,无论遇到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应该保持平和的心态,勇敢地生活下去。活着,就是美好!
第二天,她去了老潘的画室,将那些蒙上灰尘的画作,小心翼翼地清理,怀着虔诚的心情,一一装入木箱。她觉得老潘的事业还未完成,她要完成他的心愿啊。
她就这样辗转来到了老潘的家乡河南省的s市,在一座小山脚下隐居了下来。她深居简出,专心整理,将老潘的画进行分类,并作了精心装裱,开办了这一次画展。
“今天是画展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准备在市中心将这些作品全部拍卖,然后回南坪去。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你可以作我的帮手哩。”汪雅琴一脸灿烂地笑道。
清清在一旁笑道:“他乡遇故人,实在是可喜可贺啊!何不庆祝一番?”
“好!去我家吧!”汪雅琴说着拉起我和清清的手,走向展厅的大门……
在毗邻市区的那座小山脚下,在汪雅琴的那所小屋里,我和清清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小屋里,一间小厨房,一间小客厅,一间小卧室,空间虽不大,但屋里的所有物品,却布置得井然有序,整洁干净而清雅别致,看得出主人的一番艺术性的巧妙安排。屋后的小院落里,种植着白兰,月季和牡丹等花卉,客厅里便漂浮着暗暗的香气。
看来,她喜爱清静,性情悠然淡泊,在这里生活得很不错。
汪雅琴从超市里买回鲜肉鲜鱼新鲜的蔬菜,又宰杀了一只鸡,系上白围裙,亲自下厨,忙活了一两个小时,端上了一桌丰盛的富有家乡风味的晚餐。
“来吧,喝一杯!”汪雅琴举起盛满红红的葡萄酒的高脚酒杯,动作极优雅好看。
“恩。”我们应着,喝光了面前杯中的红酒,用手绢抹了抹嘴角,拿起筷子,顾不上文雅,大口地吃了起来。其实,我们早饿了,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香气,口水一次次往肚里咽。更何况出来近一年了,没有吃到家乡的菜啊!
望着我们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汪雅琴笑了笑,说道:“出来闯事业,一定吃了许多苦吧!”
我和清清掩饰着心中的痛苦,十分要强地说:“不苦,不苦,好着呢!”
“你在这里生活好吗?”我接着问,一副急切想了解的样子。
汪雅琴雪白如葱的手指,轻轻拢拢耳际散乱的发丝,说:“在这里,我几乎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她的脸上神情飘逸,悠然:“我也是女人啊!年轻时和你们一样,有着很美好的梦想。可现实很残酷,击碎了我所有的梦。命运对我实在是不公,留在我心里的是永远的痛。我和老潘那般的相爱,可在一起共同生活的日子一天都没有。他去了,我也不想苟活人世。但他留下的最后的那幅画,让我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看到了自己的纯洁和美好的情愫,我的心不禁为之怦然而动。我就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在迷乱中找回了自己。我来到这里,整理着老潘生前的画作,就是要完成他的遗愿啊!我觉得这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了。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物欲横流,充满诱惑,可我始终保持着清静平和的心态,过着与世不争的生活。只要心态平和,生活就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哦——”我和清清似有所悟,拿筷子的手竟停在了空中。
汪雅琴那双洞悉世事如观火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清清说:“别瞒我了,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吧!”
一句话,拉开了我和清清的情感的闸门,泪水扑簌簌地直往外流。
于是,我和清清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述了想当名模却被骗到一个“草台班子”里被逼着跳艳舞的经过。
汪雅琴听着听着,眼里喷出了火:“那一伙人真是禽兽不如啊!”
“我不想跳,就被他们安排做杂活,当奴役使唤,受尽了欺凌。不想干下去,可回家的路费也没有。那老狼心狠手辣,为了控制我们,发给我们的工资存折不告诉密码,我们要用钱,都由团里专门派人取出一些零用给我们。我们稍有不满,几个打手就凶神恶煞地威胁,逼迫……”我哽咽着说。
“可不,上了这条贼船就由不得自己了。为了多赚钱,我只有拼命地去跳啊,整天就象那旋转的时钟,永远没有停下的时候。开始时,生意还好,我一人跳一场下来能赚几千元的,后来生意清淡,看客很少,一天跳三四场也只得到一百元。我这还算好的,一同来的几个姐妹因为靠跳艳舞赚不到钱,被逼着暗暗****啊!”清清泣不成声地说。
“你们知道老狼那伙人是在犯罪吗?”汪雅琴气愤填膺地说:“我从一些媒体上了解到你们类似的情况,那些跳艳舞的女孩们在为她们的老板赚够了钱后,自己却在公安局的‘扫黄’活动中被抓的被抓,被罚的被罚,实在可怜啊!”
清清一脸的惊愕,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那我该咋办呢?”
汪雅琴掏出了手机,打通了公安局局长的电话,简明扼要地将我们的情况作了介绍。末了,她说:“他是老潘小时候的伙伴,等会有警察来了别怕,如实讲清楚就行了。”
就这样,在我们的配合下,公安局迅速出击,在歌舞厅,宾馆和酒吧等处,很快就将老狼和“歌舞团”的主要骨干分子一举抓获,摧毁了这个色情犯罪团伙,将那些被逼迫着跳艳舞的女孩们解救了出来。
老潘的作品拍卖会如期在s市的广场举行。那天,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人们争相抢购老潘的作品。
我和清清等重获新生的歌舞团的姐妹们,在搭建的舞台上载歌载舞,以助雅兴。我的芭蕾舞和清清的拉丁舞,赢得一阵阵的喝彩。
拍卖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郑板桥的《竹啸图》和吴伟的《灞桥风雪图》,虽是临摹作品,但由于作者不差分毫的摹仿,比真品还真,竟卖出了高价。而老潘的那幅汪雅琴的人体画,也以一百万的价格为一香港客商所购。那客商兴奋地说:“作品人物的眼睛十分传神,让人一眼就看出了她心灵的美好世界。其艺术价值绝不亚于《蒙娜丽莎》。我要百倍珍惜地收藏!”
汪雅琴将拍卖所得的一部分,无条件地捐献但了当地的慈善机构,受到了媒体的一致好评。
几天后,汪雅琴带着我们五人登上了回故乡的路途。
“我真没脸回家呀,想当名模,想赚大钱,却被逼迫着跳艳舞。辛苦挣的十多万元,竟被老狼他们挥霍掉了……”清清空洞着双眼,伤心地说。
汪雅琴将她的头揽入怀里:“人生的路还长,千万要把持自己,别再迷失了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