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团一营汇攻省府战斗中,创造了俘敌1800多人的记录。20日夜,一营从东南角向前发展,很快的迫近省政府大楼的对面。这时张营长带领三连由南向北和正西包围,冯副营长带领二连由东向西及西南接近。在机枪连的轻重机枪掩护下,三连一排排长杨德顺同志用炸药炸开了一道障碍前进的短墙。二班班长孙叔保同志首先带领本班冲上去,抢占了突破口,三班也随后跟上;把被炸得昏昏沉沉的八百多敌人缴了枪。这时,二连也向里发展,不到一个钟头时间,迫使大楼上的敌人一伙伙放下武器。共俘敌1800多名,缴获轻重机枪二十挺,迫击炮四门,步枪六百多支,匣枪、手枪以及其他军用品很多。
三、南京城阵阵哀嚎响首府
几乎一夜之间,开封就剩一个孤零零的中心城区了,城区外那厚厚的一圈解放军怎么可能是一伙散兵游勇呢?怎么可能是小殷跳蚤部队呢?
情况严重!事态严重!他妈的后果严重啊!
打仗打了半辈子的刘茂恩紧张了,恐惧了,浑身汗毛根根竖立,他万没想到粟裕能在纷纷扬扬的敌军阵里抡起一枪刺中他的咽喉。他来开封做的是太平官,连蒋介石也没想让他披挂上阵的,谁知今日便赶上了,粟裕他把刘茂恩涮了,把邱清泉涮了,把顾祝同和蒋介石也一锅涮了,全国民党一百万中原大军,三级指挥机构,数十员大将,都叫一个瘦小的粟裕耍得团团转,简直就跟街头上耍猴一样……
想到这里,刘茂恩羞愧交加,恼怒异常。他急忙叫来开封警备司令兼整编第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和他紧急磋商向徐州告急,向南京告急,向老头子告急:
“匪军决非佯攻开封,宋关曹关南关西关同时发起猛烈攻势,17日开始,至此攻势仍在加强,意在速战速决,请火速增援!”
电报发出,刘茂恩的心潮依旧难平,他在屋子里转着圈,越转越快,越转越急,越转越焦躁不安。
他对李仲辛叹口气,说:“我们都被人当猴耍了,但愿最后能挣断绳子跑出来。”
李仲辛毕竟是个带兵的,又有省主席在场,所以,气壮如牛,不改昔日威风。只见他一个立正,昂首挺胸,大声说:“主席放心!有我李某三寸气在,定叫共匪横尸城下!粟裕要进开封城吗?好!属下我让他躺着进来!”
刘茂恩听了李仲辛这番话,顿觉荡气回肠,守开封只能靠这等匹夫了,别的还有什么办法呢?于是,他走到李的跟前,叹息道:“壮士啊壮士!想不到这千年古城,就攥在你李师长的手掌心里!也许你就是流芳千古的一代名将啊!来,喝酒!”
这天,刘茂恩取出两坛子窖藏的河南双沟大曲,饮下去,便觉似一条火蛇穿肠而过。那李仲辛和参谋长游凌云连干三碗,各自眼里都放射着红光,说:“谢主席赐酒,我们即刻登城杀贼,主席就给我们观敌掠阵吧!”
“二位且慢,”刘茂恩止住二人,一声吆喝,便见两个卫兵抬出一个硕大的箱子。
刘说:“打开!”
家人一脚便把箱子给踹开了,满满一箱子现大洋呈现在李仲辛面前,李的眼睛转瞬便绿了。
刘茂恩一抱拳,说:“李师长,这是我刘某厮杀半辈子唯一的积蓄,你拿给弟兄们花吧!”
李仲辛听完这话,发绿的双眼登时又转红,过了半晌,他才给刘茂恩敬了一个沉甸甸的军礼,然后便转身走了。
刘茂恩说:“游参谋长,你替师长收下!”
游凌云为难地摇摇头,表示不便接受。
刘茂恩见状,若有所思,在客厅里踱着方步,叹息道:“当年,唐明皇时,安禄山起兵反叛,一路势如破竹,谁知打到睢阳城下,恰碰上一个文武双全的太守张巡,他便走不动了。张巡率全城军民杀贼,一杀便是一年,期间军士无饷,他散家财以济之,军士无衣,他亲解铠甲以赠之,军士无粮,他竟杀妾熬汤以哺之。所以,大公无私,终成一代守城名将,功垂汗青。游参座,你看我刘茂恩当不当学这个张巡?”
游凌云一个立正,大声说:“当!”
刘茂恩二夫人王氏携女儿娥婕恰巧当时在场,刘茂思讲的这个张巡守城的故事后毛骨悚然,便瘫坐在地板上。
王氏号哭惊天,拍着巴掌连连说:“老爷,老爷饶命呐!”那哭声尖锐锋利,似乎要穿透整个开封城。
就在刘二夫人放声悲啼的同时,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城也响起了阵阵哭声。当时,国民党为选举正副总统召开了行宪大会,一个月内,选出蒋介石、李宗仁为正副国家元首,通过了《动员勘乱时期临时条款》和《全国动员勘乱案》。然而,一浪接一浪的热烈的掌声尚未完全消逝,开封城便传来了隆隆的枪炮声和喊杀声。这声音对别人还不算什么,对河南籍官员、政客可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了,什么三妻四妾、宝马金枪、良田美宅、牛羊驴骡,开封城一破,便全泡汤了——这简直就是刨坟掘墓啊!不能啊!
于是,河南籍“国大代表”们哭了,参议员们哭了,在南京城当官、做买卖、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河南人,无论大小,不问老少,也都抱头大哭。大家循着哭声汇集到一起,越发显得声势浩大,像是要把南京城哭翻过来。这一堆堆的“上等”河南人,每日里食油穿绸,追欢买笑,一个个保养得身康体健,底气十足,因此,那哭声也就比一般人来得雄壮、强劲,富有摧毁力和震憾力。
无家可归了……
死无葬身之所了……
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我那良田千顷呐……
大家就这样互相抱着,哭着。不知谁突然大喝了一声:
“诸公别自个哭自个了,咱们一起哭委员长去吧!”
这一声喊叫,立时提醒了众人,于是,大家万众一心,一路哭叫着向总统府拥来,转眼哭到总统府大门前,一大堆长袍马褂的富贵人不问高低,“忽拉”一声便一齐跪倒在地:
蒋公——委员长——总统!万岁爷呀!救救开封吧!古都汴梁呀!万万丢不得呀!……
对蒋介石来说,1948年是个极不寻常的年份,期间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大赢大亏,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简直烦透了。特别是4月29日至5月1日这些、天,他几乎每日每夜都在狂躁不安中度过。军事上的丢盔卸甲就不说了,政治上的打击竟也接踵而至,那时,他就有这样一个念头:难道上帝要真的抛弃他吗?
这年年初,国民党要选正副总统,他知道,总统一职,选不选都一样,非他莫属。关键是副总统,千万不能落到对他不忠不孝的其他派系手里,尤其不能落到李宗仁、白崇禧这伙子广西人手里。想当年,和他作对的各路大军,冯玉祥的西北军土崩瓦解,完蛋了;张学良的东北军形销骨立,也快拆得差不多了;阎锡山龟缩山西一隅,小本经营,哪敢伸头过问天下事!算起来,还就剩下李、白、黄这一支桂系军阀了。他们结伙成群,有进有退,有勇有谋,拖不垮,打不烂,偶有机会便会和他争兵权夺江山。自从抗战打了个台儿庄,李宗仁更了不得了,如日中天,不可一世。这不,刚刚说要选举,他便在1月8日头一个跳出来,报名竞选副总统。
副总统可不是等闲职位呀!怎么能让一支反对势力捞了去呢,那不等于在自己床上养老虎吗?于是,蒋介石便千方百计地阻止李宗仁登台亮相,其间费了多少心机,无人知道。人们纷纷传说,有一回,他竟亲自出马,软硬兼施地劝李宗仁退出竞选。可李宗仁也不是吓大的,他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笑眯眯地拒绝了蒋介石的要求和命令,最后的结果是,蒋介石当选总统,李宗仁也以绝对优势击败程潜、孙科,当了副总统。
本来,按照蒋介石的意思,是想让孙科当副总统的。这孙科,乃孙中山先生的长公子,为人花里胡哨,懦弱无能,一向便有“阿斗”之称。如能白养这么一位副总统,一则可沾中山先生之光辉,二则可免总统权势之争。李宗仁是什么东西?他和白崇禧一样,是两匹喂不饱的狼狗啊!他们要命,要钱,还要权,而共产党顶多就要他蒋某一条命啊……
竞选收场了。败北的孙科大门紧闭,偃旗息鼓;胜算的李宗仁大宴宾客,广西父老满城皆醉。此情此景,便叫蒋介石压不住心中怒火,匆忙之中叫上专车,出城狂奔,车子跑了一圈又一圈,心头火燃了一层又一层,卫士们唯恐出差错,急忙把车开回总统府,扶蒋介石歇息。
蒋介石心里骂:他妈的李宗仁、白崇禧,他妈的李宗仁、白崇禧……
正骂着解气,外边的烈火却熊熊燃烧起来。有钱有势的“上等”河南人哀哀号哭,磕头流血,大声疾呼蒋公救开封。
蒋介石已经被总统竞选折腾得五内俱焚,哪还受得了这种折磨,一怒之下,拍桌大骂,什么难听的都骂出来了。
“娘希匹的都不让我活了,都来要我的命啊!你们来,杀了我算了。
左右人等唯恐蒋自损形象,做出什么丢脸的举动来,连忙劝谏说:总统,这些人故里蒙难,老家遭劫,心中焦躁,哭两声也是人之常情,不如降驾相迎,好言抚慰,就应付他们一番算了,还显得总统运筹天下,宽厚仁慈。
蒋介石当然知道自身形象的重要,毕竟如今是总统了,不再是带兵打仗的军长了,哪能一上火就骂骂咧咧的呢!人前人后,总要区分一下场合嘛!
于是,他愤愤地长舒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放他们进来。外面的人一听总统接见,群情振奋。
再看此时的蒋介石,正襟危坐,道貌岸然,面带微笑。
河南“国大代表”大哭道:“总统,发兵救开封啊!”
蒋介石哈哈大笑,边笑边说:“诸公受惊了,诸公受惊了!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嘛!”
蒋介石的大笑确有作用,众“国代”认为这笑声朗朗,饱含着信心与勇气,登时便止住了哭,齐刷刷地望着蒋介石。
蒋介石不愠不火,不慌不忙,一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沉稳状。
蒋介石说:“粟裕匪军过黄河,被我大军迎头咬住,眼看不保,他慌了,乱了,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叫做明打开封,暗解围,这是其一;其二,就算陈粟的兵全调过黄河,他打得了开封吗?还是打不了,刘主席说的,打开封的‘共匪’还没投胎呢!其三,开封城内有我刘主席宰4万精兵防守,城防坚固异常,粟裕敢来,我就马上调邱区黄三个兵团,从四面八方围他,里面向外打,外面向里打,不仅汴梁无虞,还可把‘粟匪’包饺子,做馅饼。”
在一片笑声中,这些人半信半疑地去了,蒋介石却慢慢惆怅起来。刘茂恩关于共军大战开封的电报,他是知道的,开封城摇摇欲坠,朝不保夕,他也知道的。问题是,在此之前的那段时光里,他干什么去了,他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就没想到粟裕虚晃一枪,转身便来打开封呢?怎么就一门心思驱兵北上呢?如今可好,各兵团远上鲁西南,距开封至少几日行程,如果粟裕像斩张灵甫那样,大军急袭,拼死拔城,那河南这一省之会可就完了。几天前,邱清泉进军鲁西南,围攻粟裕,途中曾发现华野与中野两路大军皆有异常动作,目标好像是瞄向开封。邱清泉为此出动了飞机,出动了谍报员,还出动了便衣队,他报告说,未来作战可能在开封,提醒早做决定。看起来,邱清泉是对的,自己和国防部那帮老爷错了,刘茂恩那伙人也错了,开封城危在旦夕,“粟匪”他先著一鞭,我蒋某不能再失战机,得赶快做决定了。
这一天,蒋介石终于下定决心,以开封为诱饵,吸住粟裕大军,然后,调遣各路兵团,速来开封,争取在开封城下解决问题,变鲁西南决战为豫东决战。
为此,蒋介石手谕邱清泉、孙元良、胡琏兵团及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等,火速驰奔开封。手谕说:豫东大战即将展开,我已有严密布阵计划,各部要绝对遵命行事,切勿因小利而盲动,此战由顾祝同协助指挥,刘峙严防散匪窥测徐州。
命令下达,蒋军各部果然迅速掉头,向豫东扑杀过来。蒋介石会同徐州“剿总”日夜催逼,生怕迟到半步。眼见几个兵团发疯似地往回跑,大家略略有些放心,紧接着便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开封城防上来,谁知道刘茂恩能守多久呢?可别让“粟匪”钻了空子!
四、众将士拼死斗劲敌
却说陈士榘大军从19日凌晨开始破城,三纵九师集中炮火叩打宋门,在急雨般的枪炮声中,二十五团各突击队按计划向前猛攻。
一营二连爆破队出发了。勇土们闪电般扑到城门外丛林般的铁丝网前,接连引爆了三个炸药包。只听“轰隆”一声,铁丝网在闪闪的光焰中被撕得粉碎,漫天飞舞。由于炸药威力太大,竟将三角堡内穷凶极恶的敌人射手也全部震昏过去。
眼见障碍清除,缺口撕开,二连战士一跃而起,红着眼睛抢占宋门城楼。他们把一包接一包的炸药垒起来,一心要把这城门楼炸成碎片。
然而,他们太激动了,以致忽视了对三角堡内敌军的彻底肃清。前面说过,刘茂恩在城外地底下藏了许多狙击手和亡命徒,一个个都是图财害命之辈,他们被炸药震昏,醒来后,就像刮风般向解放军猛烈射击,很快便打倒了一排战士。其中一个躲在黑洞里放枪,一梭子打掉了我二连二排6名勇士……战士的血殷红了土地。
一营长王贵生肝肠寸断。他一面指挥二连前仆后继,不停地轰炸宋门,一面火速组织部队,用手榴弹,专掏潜伏在地下的“老鼠”。二连战士们顶着从四面八方交叉射来的枪弹,一口气在宋门下撕开一道血红色的裂口——这便是胜利之门!王贵生大吼一声,一马当先,便从这血红色的裂口中疾飞进城去,一营各部紧紧跟随营长杀进宋门,东冲西突,与守敌展开了肉搏战。
二连以巨大伤亡,开辟了一条前进的道路。一连连长张善文抓住战机,说了声“一连上”。便头一个向城门楼攀去。谁都知道,张连长是一位神枪手,只见他边打边上,边上边打,把城楼上的守敌像打雁一般打将下来。
解放军向敌人工事发起攻击
这时副连长李耕田也冲了上来,李副连长说:“连长,咱夺中间那个大碉堡把!”连长张善文一点头,便向大碉堡冲去。原来,李副连长是端着一挺机枪杀上城楼的,他见连长身后无人,匹马单枪去夺城,便急忙开枪掩护,把一串串子弹狠狠地倾泻进碉堡中去。
眼看要跳进大碉堡门坎了,张善文的驳壳枪却突然出了毛病,他匆忙问甩了,两下,全是空枪。这时,一个大个子敌人见状,哈哈大笑,只见他猛地端起枪要向张连长横扫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敌人扣动板机的一刹那,张善文一纵身便扑到对方怀里,两只手环抱敌兵腰际,一手摸到一颗手榴弹,大叫一声,将敌人砸了个血肉模糊。大个子倒下了,张连长抹了把溅满血浆的脸,抢过机枪,便在大碉堡里横冲直撞起来。负隅顽抗的敌人吓坏了,哭爹喊娘地叫了一阵子,便急忙跪地求饶,手中的长抢短枪“扑通通”扔了一地。
张善文大吼一声:“把枪捡起来!”
敌人一愣神,又急忙把枪捡回手里。
张善文命令道:“都瞄准城里,开火!”
大碉堡枪炮转了方向,成排的子弹呼呼地啸叫着向城里飞去。城里的敌军惊慌失措,东躲西藏。
“他娘的宋门失守啦——”
“共军打上宋门楼啦——”
“赶快夺回来呀——”
黑压压的敌军冲了出来。在装甲车的炮火掩护下,弹群遮天蔽日,飞蝗般向宋门城楼砸下来,城门楼早巳变成一片火海,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城区,也把整个城市给烧热了。显然,敌人舍不得丢掉宋门这个堡垒,想乘二十五团一营立足未稳,一个反冲锋将其逐出城外,把宋门重新变成自己的防御要点和前出基地。为达到此目的,他们组织了一个团凶猛反扑。
王贵生营长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最艰难的时刻也到了,他必须破釜沉舟,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