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主要以对话为内容,没有固定主题,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以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为主轴。
这位留学生是高三后选择去日本留学的,就读东京早稻田大学,比我大三岁,95年的。谈话非常自主,深度,渊博。很多地方都不吝赐教,让我钦佩的同时,也更加肯定好的读者是会像一位好的朋友一样让人心神愉悦。
以下对话时间是分开的,有三次,几乎是每个星期一次,有时在下午,有时在晚上,F代表他,也就是番茶的简称,Z代表我,也就是我的简称。
Z:你好,我可能是一位比较年轻的读者,经常读一些关于村上春树的小说会感到困惑,像谜团一样很多都不能明白,所以,一直想就一些问题进行一个请教,番茶君你是一个拿一手资料进行原文阅读的人,这个是和我这种看翻译的读者所大为不同的,没有翻译的加工和语境的隔阂,我想你对一些问题会比我更加认识的深刻。
F:下午好!咲朕是吗?你现在还在读书吗?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Z:嗯,在校生,可以,你请说。
F:你是几年生人?大学生吗?
Z:99年的,大专学生。
F:好的,我和你年龄差不了多少,我是95年的,在日本留学,所以,一直只能买日语原版的书看。
Z:那你一定日语水平挺好的,据我所知,村上的书还是不太容易读懂的。
F:那你想聊村上先生哪些地方呢?有一个具体的线指引吗?
Z:嗯,我想先就村上先生的主题风格开始聊一聊。F:其实我觉得,最大的难懂的地方,客观层面来说几乎中国人都不太能理解,所以,很多人看不明白村上先生的小说。
Z:噢,番茶君,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存在无法理解,像我看不明白也是这种原因吗?
F:因为。最大的客观是,他在东京这座充满欲望而又孤独的城市开始了他的创作使命,中国我想没有哪座城市可以具备这样的条件,这是我来东京后,才开始发现和真正明白村上先生文章的用心之处。
Z:把孤独感注入小说,道出都会人内心的荒芜虚脱以及无法被弥补的缺口?我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村上先生小说的主旋律理解就是孤独感。
F:就是我想东京它作为一座城市,具备了一种,世界上想要什么都能在这里找到的一种价值存在,这是很少有哪一种城市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Z:会不会是,日本80年代经济的高速发展呈稳步上升的大好局面和75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后,东京就作为领跑日本甚至领跑世界的一个经济大都会。
F:嗯,你说的很正确,但除了物质层面的满足,更多的我想是精神的匮乏,所以,这个真的是只能在东京生活过才能更好的理解村上先生的小说,我觉得这是一个不成文的感受,东京就是这样一种感受,村上先生的故事也是这样一种感受,仿佛交织在一起的各种美丽的瞬间。色とりどりの花火が空に美しい模様を織りなしている。
Z:精神的匮乏,我想这种孤独感的确应该是只有置身于那样一座大都会才能感知得到的。
F:孤独或者孤单,是每个东京年青人几乎共有的,这个城市很大却又很小,即使每天相见,但人和人之间总有一种距离感,想近又近不了,想远离又孤单,所以村上先生的小说故事中主角的我,总是踽踽独行。
Z:村上先生的超现实主义写法,经常性的虚拟创造一个异域的人文或非凡的风景,是否也是表达了一种对东京的不满足。
F:是的,他有一种脱离感牵引着他的创作,拉住他,提醒着他。想要彻底脱离日本所有的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
Z:他很低调。
F:因为摩羯座嘛所以很低调。
Z:(大笑)啊,很有意思嗳,用星座来解释,我记得台湾学者杨照也说过这句话。
F:但我想,近期从村上先生的小说中流露出的态度,他应该是妥协了,属于民族的特定的文化的东西永远也摆脱不了。
Z:这令我想起,二十世纪中国散文的两位不同风格的作家,一位是周作人,另一位是鲁迅,像周作人他是性灵派,比较喜欢那种温和的隽永的写法,而鲁迅,众所周知,匕首派,鞭辟入里一针见血,骂国民性骂得最恨的就是他。
F:那在日本文坛。也能找到与此相应的作家,像芥川龙之介和大江健三郎,尤其是大江健三郎很深邃古奥难以读懂,他也是很了解日本民族的一位作家。Z:嗯,我也很喜欢大江的文学。村上先生经常在描绘上个世纪的场景,他是否有一种怀念的情愫呢?F:就我个人理解的那个时代的日本。确实是整个日本最好的时光,叫作昭和年代。
Z:哦,我对日本近代史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F:对你而言,你是喜欢林少华老师还是施小炜老师的译文?
Z:可能早一段时间问我,我会不加犹豫的说喜欢施先生的,但我现在觉得林先生的译文可能比较好。但还是比较吃力,就是难以读懂。
F:林老师的厉害之处,我觉得在于他没来过日本上学,但紧紧抓住了村上先生小说故事的核心。
Z:嗯,我想可能林先生比较怀旧吧。
F:而施老师是村上先生的后辈,我也是他们的后辈,早稻田大学的,不过,施老师和村上先生是同一个学部的。
Z:噢,这样说来,你还挺有缘分的。
F:算是吧,呵呵。
Z:村上先生总是带着一种青春的心思去写小说,而不是一种老者的姿态,这个,你怎么看?
F:我觉得村上先生超越之处就在于,他永远都在思考,并且在文章里用青年人的口吻和角度去描述这些事实,真的我觉得日本当代作家恐怕没人能超越他。Z:是不是像把一个很青春年轻的人物放置在上一个世纪,关怀与包容?
F: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个事情就是,村上先生只是用青年人容易理解的方式把他自己每天都要思考的观点写进书中,他的书真的是一座巨大的宝库与时俱进,好啦,谢谢你的问题,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
Z:嗯,再见。
第二次对话,在晚上七点左右,聊到一些关于作品评估和考量的问题。
Z:番茶君!打扰啦。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再聊一聊村上先生的作品。
F:可以的,今天晚上正好有时间。
Z:在国内,村上先生有两个大多数读者都会了解到的标签,一个是八十年代日本文坛的旗手,另一个是诺贝尔文学奖的陪跑者,你是怎么看的?
F:我觉得这有点太过于偏颇,不知道是不是读者年轻化的原因,可能成熟的读者不会有这样的看法,村上先生是不会在乎得没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说实话,村上先生不愿迎合这种靠诺贝尔出名成就自己的潮流走向,他可能都不会关注,所以,真的喜欢村上先生的话,就多翻看他的书吧,那才是他真正想让读者明白的东西,而不是诺贝尔奖这些。
Z:但我的疑问是,村上先生有两本书,一本是1Q84向奥威尔致敬,另一本是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向海明威致敬,好像有一个意思,是在争取诺奖。
F:我遇到过类似的问题,通常会很调侃的回答说,你读过1984或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吗,你了解奥威尔和海明威吗。你明白了吗?
Z:哈哈,所以,那个只是村上先生所借用的一种元素或题材,还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F:就是这个意思啦。因为出版社不耍点滑头,谁来买书,这都是市场营销手段啦,就像1Q84被形容为村上春树的颠覆之作,但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我想,村上先生也不会同意的。
Z:的确。村上先生很明白读者和市场。那么,可不可以认为,村上先生的古典音乐情怀也是他创作的一个来源。
F:我只能这么说,比如我喜欢口琴,跟说聊天都会有意无意提及一点。村上先生是很小就开始接触Jazz的,所以,他会把这个当成一个聊天一样的有意无意提及的东西。
Z:我觉得村上先生和古典音乐像是一种融化入骨的关系。
F:差不多,除了猫和跑步就是音乐了,而且,村上先生听了五十多年的爵士,也听出自己特有的想法和感触了。
Z:嗯,比如我看他的《与小泽征尔共度的午后音乐时光》,发现他真的是执迷挚爱到了极致。
F:哈哈,我想还是因为摩羯座吧,去年,他要读者编辑回信那本书的观感,我就写了好长的一篇寄给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Z:关于猫。好像在日本文坛甚至世界文坛都快成为一个共**好了,比如日本的夏目漱石、太宰治,世界上的海明威和伍尔芙...你觉得呢
F:嗯,好像还有芥川龙之介对吧,我是犬派,不过,村上先生是真的喜欢猫。
Z:猫派作家还是比较多的。
F:我曾去过国分寺想专门找一下村上春树原来开爵士乐酒吧的地址,但一瞬间就明白了,我自己凭感觉去找就好了,刻意去找可能没有什么意思。
Z:期待那样一种机遇吗?勾起小说里的记忆。
F:只是觉得刻意去找就没意思了。你最喜欢村上先生哪本小说呢?
Z:如果是目前为止看过的小说,我最喜欢《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我还是看的太少了。F:嗯,能喜欢那本书,真的挺不错的。我最喜欢的是处女作,《闻くかの歌》。
Z:听风的歌?我觉得林先生译的且听风吟有一股余韵,像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就像小说中说的那句,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F:嗯,我第一次看这本书,是高二,给我的印象是无头无尾难以捉摸。
Z:我第一次看的村上先生的书就是这本且听风吟,完全的看不懂,看不明白,但是,越难以明白的时候就越满足,当时,看完就立即买了挪威的森林。
F:挪威的森林是比较畅销的,很多高中生都是看这本认识的村上先生。
Z:嗯,我认识的同学都是看的这本,而且印象就是*****也不知道看懂了没。
F:难免会有偏见,今天就这样吧,下次再聊,再见!Z:好的,下次聊!谢谢你!!!
第三次对话,也就是最后的一次对话,番茶君因为要赶论文所以几个月都不能回信。
Z:番茶君!Hey,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翻拍的挪威的森林,就是水原希子演的那部电影,我觉得村上先生对翻拍应该挺抱憾的。
F:电影的话,哈哈毕竟越南导演文化差异在那,但找水原希子我觉得眼光太准了。
Z:怎么说?
F:因为水原希子活脱脱就是阿绿的气质。
Z:嗯,我觉得戴上墨镜的时候很像阿绿。
F:如果我找女朋友,估计就找阿绿那样的。
Z:这个问题可能比较八卦,不过我还是很希望能知道一个答案,东野圭吾和村上春树在日本当代文学的销量和比重谁更优势?
F:东野圭吾我不读的,不过论挣钱,东野桑太厉害啦,比重就不用说了,从文学价值来看,东野圭吾是简单的通俗文学。
Z:不过,我看到一个段子挺有趣的,说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像村上春树上身了一样,又是披头士的酒吧又是所有相逢都是注定的又是命运有一根红线牵引...
F:不知道唉,不过东野桑能走到日本今天这个地位,确实很厉害。
Z:我觉得东野圭吾对人性的解答满足了很多读者。而村上先生则是在寻找更多可能,或者是想担当人性中最大的可能,比如他在耶路撒冷的那场关于蛋与墙的演讲。
F:嗯,东野桑抓住了人类罪恶的欲望,所以他的书很吸引人,不过,你对于村上先生的了解还真是挺多的,你有机会一定要来东京,只有这样才能更深入地看到村上小说里的那些人物和场景。
Z:嗯,谢谢你的建议。我还有一个疑惑就是,关于村上先生在小说中所运用的一些典故,不太能懂,就比如我看《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关于主人公多崎作的寻死心理和圣经中鲸鱼里的约拿那个类比。尤其是开篇的大段无意义生活描写。
F:这个要和自己的生活结合起来,是一个信心的考验,约拿在鲸鱼的肚子里待了三天,一个人在那样苦绝的条件下是怎样的绝望又是怎样的坚持,然后坚持下来得到上帝的赞许,所以,其实开头就已经暗示了,多崎作也像约拿一样坚持了下来,在无边的黑暗和痛苦的边缘。
Z:是不是在刻画多崎作的性格,那种寻死却有一丝希望把他拉回生命的轨迹,就像他设计火车铁轨一样,正确。
F:有这种感觉。不过这个希望是他自己给的,比如上帝不会害约拿,他只是在试验他,但如果约拿放弃了,他不可能得到上帝的赞许。故事开头用这种典故很有水平。
Z:木元沙罗的那种开导又是怎么解释呢?
F:我觉得在成长的时候,在某些方面,更需要一些年长的女性担当一个引导的角色,会是一个精神的支持,而沙罗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他帮助作面对现实,走出困境。
Z:引路人,指引者,一个支柱。
F:对,这个角色很重要,希望你也能在生活里找到。
Z:但沙罗那种通悟,好像又要比大多数女人要厉害。嗯,希望如此。
F:如果作是约拿,那么沙罗就是上帝。所以,沙罗一直在逼作去面对抛弃他的四个人。
Z:上帝还能进行肉体抚慰,我觉得像玛丽亚。
F:嗯,maybe好啦,今天结束吧,我要休息了,希望你能多去领悟村上先生文章的内涵,不要太相信别人的看法,也不要相信我的看法。
Z:好的,番茶君再见,很感谢你这几次的回答,让我对一些困惑和疑问有了一个参考,我会凭自己的感觉多去看的。
以上皆为8月份不同时间进行的对话整理出来的,关于番茶君对村上先生的看法,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参考,以后如果有幸,希望也能去到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