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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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要命,动心了!

屋外的天色沉闷得有如屋内人的脸色,六十多岁的老大夫不停地为云初见把脉,搭上,松开,又搭上,又松开,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急得湛秋漓跟热锅上的蚂蚁,惴惴不安。

“大夫,她怎么样了?”

“唉——”长叹一声,摇摇头,“这姑娘——”

“她可是中了毒?”

迫不及待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老大夫还是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这姑娘脉象四平八稳,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啊!”

“那就怪了!她想不起过去,而且性情经常大起大落,神志不清,不是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这姑娘是中了巫蛊之术?”老大夫捋着胡须一本正经地乱猜,“据说这是从南方苗民那传来的一种巫术,可控制人心,这姑娘或许是中蛊了吧!”

“那大夫可知解救之法?”

湛秋漓半信半疑地问。老大夫抓着胡须,想了半天。

“唉,我也记不太清了!好象是要完成什么才能解开吧……哎呀,老了老了,脑袋也不中用了!”

无奈地在心中暗暗一翻白眼,湛秋漓叹着气把老大夫送走。

这是什么蒙古大夫啊!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还装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自尊也不是这么维护的,要是初见有个三长两短……

心猛的一揪!

三长两短,为什么脑中闪过这个词时,心会跟针扎一样痛。

看着床上昏迷的女孩,他深深叹了口气,俯下身,紧紧贴上她的脸颊,温暖得让人心安。

只是,这份安宁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若她只是傲雪坊一个普通花魁,又怎会卷入这一连串儿的是非;倘若不是,她身上到底又隐藏了些什么秘密?

“秋……湛秋漓……”耳边传来细小的呼唤声让湛秋漓猛一回神,激动地看着清醒过来的云初见。

“我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挣扎着半起了身,平静的语气让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湛秋漓的幻觉。

“你昏倒了,大夫说可能是旅途劳累,休息休息就没事了。”经过一瞬的挣扎,他还是决定隐瞒掉所有的疑惑。

撑着脑袋想了半天,什么也记不起来,她只好接受湛秋漓的说辞。

“啊,你的脸怎么了?流血了,疼不疼?谁弄的?”焦急地摸上被她划破的伤口,大有要替他出头,报仇雪恨的架势。

“不疼,被只小猫抓的。”他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温软的触感让他笑开了颜。

“对、对了!”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她顿时红了脸,别扭地抽出手,转移话题,“我好象救了两个小孩,他们怎么样了?”

“啊,那个啊,他们已经回家了!”尽收她难得一见的害羞,湛秋漓笑得更深。

“是吗……”云初见还想说什么,突然一连串的奇怪响声让她倏的住了口,满脸通红地看向湛秋漓,紧张地问:“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湛秋漓摇头,“没听到啊!”

放心一笑,云初见刚想跳下床寻找能制止那个奇怪声音的东西,不料,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比上一次还大。

“咕——咕咕咕咕!”

这一回,湛秋漓终于明白她方才的紧张——她肚子饿了!

“哈哈哈哈!你你你——”湛秋漓指着云初见,一连三个“你”硬是说不出下面的话。

毫不留情的嘲笑让云初见羞红了脸,哪有人这样嘲笑一个淑女的,太失礼了!

“喂,笑什么,你肚子饿了不会叫啊!”

“会,但绝对没你这么‘惊天动地’!我想,一般的女孩也都不会这样!”

虽然极力想平静下来,可一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他就忍不住想继续逗弄她。他可一直没忘,第一次见面时,昨天住客栈时,她都是如何“关照”他的,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他也要好好“关照关照”她,以示对她的“情”有多深。

“哼,我当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啦!”

还死撑。

“是是是,是一般以下的女孩!”

“湛秋漓,你——”

终于,心愿完成。

不知是不是因为饥饿而导致大脑短路,云初见果真败下阵来。难得一见她柳眉紧皱,咬牙切齿,有冤不能申,有气不能发的愤恨样,湛秋漓就欢喜地不得了。

他还是能拿下她的嘛!

或许是真饿了,大脑供血不足,不仅夺去了她的令牙利齿,还让她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人家伤心时,最爱落井下石、雪上加霜。伤了人心,逞了口舌只快,还以为自己棋高一招,洋洋自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真是禽兽不如!也不知当初女娲造人时怎么就会造出你们这种没心肝的生物,果然如曹雪芹说的,男子都是污七八糟的……”

云初见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坐在床边,掰着手指,摇头晃脑,絮絮叨叨地从女娲造人扯到曹雪芹下《红楼梦》,扯到鲁迅的国民劣根性,最见不得别人过的比自己好,又扯到什么拿破伦给约瑟芬的情书是多么地热情洋溢,还是外国人讲究爱情平等。古今中外,能想起来的她全扯上了,听得湛秋漓这个活了二十年从未出过中原大陆的“古人”如坠云端,不知身在何方。

他不过是想逗她一逗,怎么到她这就变得跟怨妇诉苦般沉重、痛恨,又痛心疾首啊!

“……想当年,岳飞含冤而死,他只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果然,这世间能完全理解一个人的人并不存在,无论我们走得多么近,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岳飞?那是谁?他不过是与她游戏而已,怎么又扯到知音难觅了?湛秋漓越发不明白她在唠叨些什么。

“……唉,既然不能明白彼此,为何又要相遇,究竟是我操控了命运还是命运操控了我……”

开始感叹人生。

湛秋漓只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从不知道,不哭不闹的女人竟比又哭又闹的女人更难缠。

倘若人与人之间不能交流,便会感到莫大的痛苦和恐慌。

湛秋漓此刻就是这般境遇。

不行,他再受不了了,如果道歉能令她闭嘴,他立刻就做。

“云大小姐,拜托你不要再说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云初见夸张地吸了吸鼻涕继续唠叨:“有些人,表面上是在道歉,可心底却从不承认他错了,这种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拜托您高抬贵手,放小的我一马!”

湛秋漓双手合十,就差下跪求饶了。

“古人曰:口说无凭……”

这次还未等云初见说完,湛秋漓就先一步猜出了她的心思。

“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叫小二备下酒宴,为云姑娘充饥解饿!”

“宾果!”

得意一弹指,云初见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露出骄傲的笑。难怪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回她算是真正理解这话了,有时候,动口比动手更容易让人提早抓狂。

不想她变得如此之快,湛秋漓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被耍了!

她无意之中落于下风的委屈让初尝胜绩的他得意忘形,不料,她风向一转,利用自己女性天生的弱势来了招苦肉计,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认错。他虽胜尤败,她虽败却胜。

这女人,果然狡猾得紧。

竟然用这么卑鄙无赖的手法!

可是,他却有种无法言说的喜悦,觉得这样一闹,登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看着云初见桃花般艳丽的笑靥,湛秋漓也不禁笑了。如果能天天看见这笑,他宁愿这样被她耍一辈子!

门外传来一阵细小的声响,湛秋漓顿时笑容收敛,大呵一声“谁”,闪身拉开门。

嘭的一下,一个矮小的身影撞上了他的胸膛。猝不及防的店小二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湛秋漓眼明手快,一把拎住他衣服后领。

“你在门外鬼鬼祟祟作什么?”

“哎哟,客官,我哪敢鬼鬼祟祟啊!”扶了扶歪了的头巾,小二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听房里有动静,怕惊扰了二位,才不敢轻易敲门嘛!”

“哦,难为你了!”

湛秋漓别有用意地应了声,心下默默怀疑:莫非是李国舅派来的刺客?

“不会不会!”小二年轻的脸上还是挂着长期训练出来的“职业笑容”,“客官您要找的那个人,小的我已经找到啦!”

“真的?”

湛秋漓心中一喜,他早先交代小二为他找前国舅府师爷王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是啊,我打听到了,他就住东华巷十五号,上个月才搬来的,他老婆好象已经去世了,留下三个小孩,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还有收养的一个女孩,日子还算过的去!不过听说他好象是欠了什么债才举家搬到瞿州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我还听说……”

“够了够了!”

不悦地打断了店小二的唠叨,湛秋漓突然有种很无奈的感觉,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被云初见荼毒完,又碰上这么个“三八”的店小二,难怪江湖人都喜欢在客栈收集消息呢!

“只要知道他住哪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丢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湛秋漓摆摆手,示意退下,“这是你的酬劳,多出来的那份去替我办桌好菜,送房里来,快!”

“哎,就来就来!”

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店小二眉开眼笑地哈腰退了下去。

湛秋漓关上门,一转身,就被几乎贴到面上的大特写吓了一跳。

“你刚刚说的那个王易是谁?男的女的?”

瞪着眼,云初见跟检查晚归老公是否偷腥的妻管严般盯着湛秋漓审讯道。

“男的!蓍卿托我找的人!”

推开她,湛秋漓往房内走去。

“柳永?他找这个男人干什么?”

不死心地跟进,云初见本能地嗅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

“没事,不过是男人间的事,女孩子家少掺和!”

“哎,你先说没事,又说是男人间的事,岂不白马非马嘛!言不正,必有隐瞒闪避之嫌!说,柳永到底找他做什么?”

早领教过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湛秋漓无奈地摇摇头。

“你不说?那好,就让我们继续探讨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去这人类生死的终极课题吧!”

精神摧残,看你如何!

剑眉一挑,湛秋漓对她的故技重施投以不屑而挑衅的笑:“来呀,谁怕谁!”

被这么一顶,她反而找不到开口的感觉。几番思量,仍不知说甚,为难地站在原地苦思。

湛秋漓得意地一勾嘴角,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肩,“高手过招最讲究一个‘变’字。旧中求变,方可新;险中求变,方可生;败中求变,方可胜!倘若一招式处处用,时时用,再好的招数也难免沦为俗套啊!哈哈哈啊呀——”

笑声未尽,已被一声痛呼取代。

扶着飞速抽离的椅子,云初见抱拳讽刺道:“多谢湛公子指教,小女子这就变理论为实践,不知湛公子对这一‘变’是否满意啊?”

脸色变了又变,万千思绪在脑中飞驰而过。最后,湛秋漓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道:“满意,满意,相当满意!想不到这东游客栈的地板竟比床还舒服,云姑娘可要也来试一试?”

“才不要!”

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云初见转身欲进里间。

说时迟那时快,湛秋漓长脚一伸,想绊云初见个狗啃屎,不料云初见早有准备,他的脚才一伸,她立刻提高自己的脚,狠狠踩下去。

“哇啊啊啊——”

狼狈的叫声从躺在地上的男人口中迸出,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捂着印了个大脚印的腿龇牙咧嘴地直呼痛,而一旁的施虐者却笑得东倒西歪,几乎站不稳。

“哈哈哈哈,玩阴的,我比你厉害多了!小样儿,以后学着点!”

偷鸡不成反食把米。想报复,可看她那么开心,又舍不得下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湛秋漓酸不得,苦不得,又甜不得。

“谁让你居心不良,这就叫害人反害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云初见得了便宜还卖乖,捂着肚子,笑得不可一世。

然,古语有云:人狂必有祸,福与祸相依。

云初见连胜三招,已属天佑,如今还这般嚣张,不知见好就收,老天看她不顺眼,登时让她尝尝什么叫现世报。

笑得失去方向的她嘭的撞上身后的花架,疼痛让她本能往前一闪,却又踩到长裙,一时间如中箭白鸽向着湛秋漓扑去。

“哇啊——”

异口同声的惨叫和一阵柔软的触感同时在湛秋漓口中和手上爆发出来。他抬着两只手,愣在原地,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能以最原始的本能感受着掌中的温柔。

好软,像天际的浮云,又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温温的,暖暖的,让人爱不释手。

下意识地,湛秋漓动了动手指。

“流氓!”

尖锐的叫声混合着疼痛甩了湛秋漓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莫名其妙地看向那个施虐者。

“我、我怎么你了?”

“你、你——”云初见急得说不出话,白皙的小脸像煮熟的章鱼,她双手护胸,又羞又恨地瞪着这个吃她豆腐的登徒子,“你,你摸就摸了,还、还抓!”

“我抓什……”

话吐一半噎住,湛秋漓再迟钝也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顿时,脸涨地比云初见还红。

“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你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

“你就是有意的,就是有意的!”

云初见已经快气得失去理智了。

“那、那就算我是有意的好了!我、我会负责任的!”

意识唰地跳到了这一页!负责,他竟然会对一个女孩说出“负责”这两个字,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负责?你怎么负?”

“大不了,我……娶你!”

小心地吐出这三个字,湛秋漓满心小鹿乱跳。天哪天哪,越说越奇怪了!要在平时,他绝对是冷冷一哼,甩头走人,现在竟主动说要娶她!完了,他一定是脑袋秀逗了!

可是,在细细思考前,这些话就很自然地蹦出口,仿佛早在唇间停留许久。

可惜,云初见一点也不领情。

“娶我?你想的美!我就是当尼姑,也不会便宜你!哼!”

一甩头,云初见躲进里间,跳上床,把自己裹粽子般紧紧裹住。

湛秋漓真怕她会被闷死,可是,又不敢过去。大小姐正在气头上,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她消火吧!

陡的,湛秋漓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孬种”了!

以前对女孩,他多是敬而远之,即便有主动投怀送抱者,他也一概拒之千里。不要说哄了,就是多说一句话,他也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轮到她,一切都变了。

记得初见时,她慵懒中流露着成熟,像个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女人;如今,只觉得她像个孩子,一个需要人保护,陪伴的小女孩,而他,不知不觉间担当起了这个角色。

唉,看样子,他当真被柳永那小子一语成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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