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义士献城归降，讨贼联盟破裂
“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也。”关中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南倚秦岭，渭水经流，蓄积多饶，沃野千里，帝王之气集聚。北萧南武，东潼西散，古有“四塞之国，金城千里”之称。
“长安大道霜日晴，赤骠蹀躞黄金缨。”今日的长安城旌旗飘飘，鼓乐冲天，明德门外，仪仗列队两旁。秦阳王刘泰、长史李炳坤领队文武官吏立于侧，关中王刘征端庄肃立，身着蟒袍，虽为王爵，却不失帝王气概。商於、陇西的归附令他喜出望外，数万兵马的填充，两郡地域的归纳，更重要的是柳泉，治世之臣；乔哲，当世良将。时当乱世，争的不只有地盘的大小，更重要的是贤臣良将的辅佐，他们的归顺使得刘征更加意气风发，北汉的江山将由他来收复，千斤的重担需要有人来和他共同承担，而这些人正在向他踏来。
“哈哈哈，二位大义之举，着实令本王敬佩，北汉有此等忠义之士，何愁不能驱除贼寇，光复江山！”语罢，刘征深深一拜，道：“二位义士，请受本王一拜，我替先帝，替天下百姓，谢谢二位了。”
“王上，而今贼人窃取我北汉江山，各路诸侯各怀鬼胎，山河支离破碎，百姓流离失所，道义尽失，天理无存，我等食君禄，当报君恩，为臣者，上不能辅君，下不能安民，已是无地自容，何来大义之举，关中王不治臣等之罪，臣等感激涕零，今后定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以报王上大恩。”说罢，二人跪地再拜。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刘征抚着二人胳膊，示意他们起来。
秦阳王刘泰和李炳坤他们都上前来与他们相互道好。
“早闻二位大名，今日得见，不晚不晚啊，哈哈哈……”秦阳王爽朗大笑，握着他二人的双手：“一文一武，双剑合璧，好！皇侄啊，朔方你不是一直想要收复吗？就他俩，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典军书记王琮想要开口，看到李炳坤的示意便憋了回去。马霖脸色也不太好，本来想着东出的事宜准备妥当便要主动请求收复朔方来巩固自己在阵营里的地位，却不成想，秦阳王的一句话，竟然给自己的计划落空了，这位老皇叔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皇叔，你是说？……”刘征没想到眼前的这位老皇叔竟然这么在意自己，这些天徐政业忙着稳定人心，杨峰、马霖、陈汤忙着东出，李炳坤忙着制定章程，赵信忙着招新军，张启忙着泷泽的事，收复朔方的人选确实让刘征费了好一番心思，北大门在北漠匈奴的手里，自己怎么能睡安稳，没想到在自己身边十余年如兄如父的李炳坤没注意到，兄弟一般的张启没注意到，刚刚招揽的马霖更是没有意识到这位主君的心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刘征眼里透露出的是感激，是温情。缓过神来，转过头，看着柳泉和乔哲，眼里充满着期待。
他二人也看出来这位主公的托付，便答道：“臣等愿收复朔方，为主公解忧！”
“好！传令，柳泉出任靖边府知府，乔哲出任靖边府兵马都统制，同州左右防御使韩正方、宣正魏为副将随军北上。朔方就交给二位了。”
“二位归来，还未接风洗尘，王上就压在你们身上如此重担，王上，老夫可要为他们鸣不平了啊。”李炳坤打趣道。
“是啊，是啊。”听到这里，张启接过话茬：“王上，先让二位歇歇脚，这匈奴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来，陇西、商於之地的民心还要安抚，这事儿既然人选也定下来了，您就甭操心了，交给他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上，您就等着他俩的凯旋吧，我们先给二位接风洗尘，如何？”
“打不过来？你是匈奴单于么？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就不需要做准备了？”刘征批评道。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二位车马劳顿，两郡的民心还需要安抚，太守的人选也需要慎重斟酌，朔方的事先放一放，待日后再与两位慢慢商讨。”刘征拉着柳泉、乔哲的手向城内走去：“走，先进城。”
柳泉和乔哲互相看了看，日后眼前的这位关中王定会成为光复北汉的雄主。
“切，还说我呢，你们瞅瞅他，走的比我还快。”张启不服道。
李炳坤向来知道他二人关系好，也就没那么在意：“王上都接纳你的意见了还那么多嘴，还不快走？！”
张启听到背后李老先生的声音，不禁一颤，快步跟了上去。
“哼，真是欺人太甚！”长史府内，王琮为今天上午的事耿耿于怀，终日不能散去。
李炳坤看着自己的徒弟如此沉不住气，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是只得端着，平和地说道：“吼什么吼什么？深更半夜，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你学学令狐宰，遇事沉着，人家什么时候像你一样大吼大叫的？”
“师傅，徒儿不是沉不住气。”王琮辩解道：“你说秦阳王不是不知道，我是您的学生，他也知道您早就想推荐我来收复朔方，你说他……”
李炳坤喝了口茶，细细品了品，打断王琮的话：“令狐，你怎么看？”
“太傅，学生以为王上是有更为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令狐宰缓缓开口言道，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李炳坤，看他没有阻止，便继续说了下去：“王上虽然自立关中王，然而，秦阳王刘泰根基深厚，现在任用的人大多也都是秦阳王的人，王上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秦阳王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也知道功高盖主的下场，所以顺水推舟，他一没有任用自己的人，二也没有任用我们去收复朔方，而是做了人情给了王上一次招揽人心的机会，从而扩大王上在关中的影响，自己则是逐步淡出，退居二线。柳泉、乔哲北上，商於、陇西两地太守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师兄，你我二人的戏份是在南边，而不是北边。”
令狐宰说完，向李炳坤拱了拱手：“徒儿所答，不知师父是否满意？”
李炳坤放下茶杯，捋了捋胡须，显然很是满意他的答复：“王上是关中之王，不光是秦王府臣属的王，他要端平手中的这碗水，不容易啊，我们该为他多着想着想。”
王琮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是多么的莽撞，既不能体会主君的良苦用心，又不能践行师父的教诲。“师傅，学生知错了，今后定向师弟学习，绝不会再如此鲁莽了。”
李炳坤看着学生已经知错、认错，也不忍心再责备什么了，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啊，才智无双，就是这心气，总是那么高傲莽撞，记住，遇事要沉得住气，天塌地陷，我自岿然不动！”
“学生记住了”王琮拱手道。
“好了，你们退下吧，忙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李炳坤回到座位闭上眼睛疲惫地说道。
二人见老师已疲惫不堪，便不再打扰，静静地退了出去。
“南山兄，关中王是位雄才大略的主君，一面做出东出的架势，不断增兵潼关，实则是在加强潼关防御，打算关门打狗，先行稳定关中，再蓄势东出，以定中原，一统河山；北汉复兴有望，还请南山兄以大局为重，以苍生为重，归顺关中，切勿再做犹豫。如今乔哲与我即将北上收复朔方，长安空虚，泷泽若趁机东进，则关中不保，王上打算派遣张启为使，游说泷泽，此事必然失败，无功而返，更可能会被其探知我方军情，还望南山兄出手相助，对泷泽晓以大义，劝其归顺，此事若成，兄此举乃……”
“得得得，不用念了。”简书辰念着柳泉寄过来的书信，突然被南山冥打断：“这厮还真会给我找难题，那可是杀子之仇，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刘征难道不懂么？他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简书辰感叹道：“恐怕他也没得选吧，如今关中的形势不同于他处，刘征初立关中王，他既需要照顾刘泰留给他的人，稳定人心，又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招揽人心，而且北部匈奴虎视眈眈，西凉泷泽又不是善茬，随时可能挥兵直指长安，南边呢，还有你这个摇摆不定的家伙，你说你到底在等什么？”
“我等什么？我只有不是刘征阵营里的人，才有资格劝说泷泽以大局为重，归顺关中。这样我是以一个天下士子的角度来劝说，而如果我加入了刘征阵营，那就是以使臣的角度游说。你自己说哪个身份对他更有说服力？”南山冥反问简书辰。
可简书辰根本不吃这套，将书信置于桌上，凑过去说：“你终于承认了。”
南山冥这才明白，这是在套他的话啊，便站起来向后堂走去：“什么承认了？我承认什么了？去，查清楚张启什么时候出发，然后告诉我。”
“知道啦”简书辰刚想拉住他，谁知他把门给关上了，便喊道：“嘿，你别走啊。”
就在关中热火朝天地打拼之时，东边也没消停。
严武功篡位之后，以掩耳之速，在其他人还未得到消息之时，派大将朱琮、杜怀义、方石分别夺取了上庸、南阳、襄阳三郡。
联军结盟后，趁河中集结军队，防备松懈之时，严武功派大将宋永嗣偷渡黄河，攻占河中，太守方毅战败身亡，也不失为一名忠义之士，这位老臣将最后一滴血终究还是留给了北汉。
汝南王刘汲、淮安王刘贲因为出兵问题进行争吵，最后竟然大打出手，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乱臣贼子未灭，自家阵脚却乱了套，两军决战于颍州，胜负未定，便听说严武功派大军攻打汝南，汝南王刘汲当场吐血身亡。淮安王刘贲大败汝南军，正在庆贺之时，周汤成以增兵为由攻取扬州，吞并淮西。返回金陵后，周汤成为“顺天意，应民心，准百官所请”，自立“东吴王”
刘贲兵败杀出重围，逃往徐州，徐州刺史郑辕本是忠贞义士，毫不犹豫收留了刘贲，而刘贲却恩将仇报，设计杀害郑辕，霸占徐州。青州刺史韩尚方与郑辕本是同届科举出身，后因志同道合结为兄弟，听说此事，决意起兵攻打徐州，亲手斩杀刘贲，为好友祭天。
韩尚方的青州军势如破竹，围困下邳。下邳城外，擂鼓通天，刘贲不得已，登上城墙，亲自劝说，请求韩尚方退兵。“韩刺史，本王乃是顺宗亲封的淮安王，如今大敌当前，奸贼严武功仍居洛阳，切勿听信传言，伤了和气，乱了自家阵脚，误了复国大计！”
“刘贲！当你与汝南王兵锋相对时，可曾想过复国大计？！当你残挥屠刀，致忠良于死地之时又可曾想过复国大计？！为了一己之私，竟与同姓皇室宗亲兵戈相向；为了一己之私，竟恩将仇报，斩杀汉室忠良；为一己私利，竟至江山社稷于不顾，破坏联盟！你这宵小之辈，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苟且偷生，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虽身着蟒袍，却妄为汉室宗亲！亏你还想着顺宗陛下！像你这样不知廉耻之徒，百年之后还有何脸面面对北汉的列位皇帝？！今日我将替天行道，取汝项上头颅，以祭天下子民，以告先帝之灵！识相的快快开城投降，使徐州城免遭生灵涂炭，如若不然，待大军入城之时，便教你死无全尸！”韩尚方怒斥刘贲，随后便下令攻城。
面对着郑辕的灵位和刘贲的首级，韩尚方感慨万分：北汉亡了，北汉亡了，他的灭亡不在于严武功篡位建周的那一刻，而是在于主上昏庸，吏治腐败，宗室糜烂，道义尽失的那一刻。你帮不了，我帮不了，我们谁也帮不了，就这样，让他去吧……
这天，韩尚方自立“济南王”。
兖州刺史宋卓明看着土崩瓦解的联盟，心中不免心灰意冷，大厦将倾，岂是我这只蝼蚁能够扶正的？可笑自己曾经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平息乱世，光复北汉，辅助明君，大治天下。这一切都是梦，而梦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不久，宋卓明抑郁身亡，将军穆春向严武功献城投降。
幽州的的刘杞望着南面血红色的天空，一道道军情令他触目惊心，自己已然老迈，难道有生之年真的就无法一统天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