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关位于江南腹地,乾州和丰州交界的地方,曾因“废城令”被毁弃。后来本朝和蛟龙会交恶,为了打击蛟龙会的海上贸易线,实行了长达七十余年的海禁政策。严厉的海禁在沿海地区催生强大的海盗团体,这些海盗不仅肆虐沿海,甚至会顺着河流围攻内陆州府,面对海盗的威胁,朝廷不得不重修沿海及各河流两岸的城池关隘,幽关也因如此被重新修复。如今天下除了北方四大藩镇之外,所有州府、关隘都是由禁军驻防,基本不受地方节制,大小事项一律由朝廷统一调度。幽关自然也驻扎了一支禁军。
“现在距幽关还有十二里,今晚就能到达,”刘浑显拿马鞭在马背上的小行军图上戳了戳,“过了幽关就是乾州的地界了。”
“良明远在前面等着老爷呢!”王兴儿骑着一匹骡子,得比乌蹄矮一个头。
“在前面等着我的可不止良明远。”
“这段官道可真够糟糕的,两边的茅草都能盖住一个人了。”
“是啊,路边的排水道全被堵塞,难怪路面这么松软,都是被水泡的。”
“五六月的梅雨泡的,还好现在都到十一月了。”
……
刘浑显后面的军官们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议论,搅的他脑子嗡嗡作响。
“老爷,要是觉得烦还不如去前面找金军爷。不过我倒是觉得后面几个军爷说话挺有意思的,嘻嘻。”
“有理,我去前面透透气。”马鞭一起一落,乌蹄便往前面奔去,跟来的只有两三个亲兵。
“金军门呢?”刘浑显赶到骑兵队伍里,却没发现金国忠。骑兵队离主力部队大约有二里地,负责侦查任务。
“金军门在前面呢,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个骑兵用马鞭指了指前面方向。
乌蹄往前迈了几步到路边就停下了,金国忠和四五个兵士围住了两个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瘦小男人,还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小弩和一些弩箭。
“刘将军,你来了,”金国忠发现了刘浑显,拨开身旁额兵士走到刘浑显跟前,“这两个人跟了我们一路,定是良明远派来的奸细。”
“把他们带过来。”刘浑显说:“金军门,传我军令,全军停止行进。”然后把脑袋凑到金国忠耳边悄声说:“喊几个靠得住的人外围警戒,里面用帷幔围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我要好好审审这两个人。”
“千万不能走漏消息,哪怕是崔侍郎也不能说。”
“明白!”
现场很快就布置好了,金国忠的人在外围警戒,帷幔里面只有刘浑显跟着的两三个亲兵以及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两个瘦小男人。
“军中艰苦,不能好好招待二位,还望二位恕罪,”刘浑显轻笑了一声:“良大官人近来如何?不过这官道和运河都中断了,生意恐怕不太好吧?你们这些手下呢,能吃得饱吗。睡得安稳吗?”
“小的不知道军爷在说什么,我等这是这附近的山民,出来寻点吃食,只是看到军爷的大军路过,才不得不躲在路边草丛,至于军爷说的什么良大官人,什么生意我等全然不知啊。”年长的那个先开的口。
“是啊是啊,小的和老爹只是山上的农民,家中无米下锅,才下山来看能不能寻点野鸡野兔什么的,好去镇里换点铜钱买米吃。刚才那个大胡子军爷非要说我们跟一路,那真是天大的愿冤枉啊!”另外一个带着哭腔解释。
“嗯……山民,”刘浑显上下打量着这二人,二人都是瘦小沧桑,样貌也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年老的满脸黑白相间的短须。衣服洗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全是补丁。
刘浑显腰慢慢弯了下去,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架在了年幼的那个人脖子上,“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本将军!看我把你舌头挖出来下酒吃!”说罢匕首便往他脖子刺进去,鲜血顺着刀刃流了出来。
“军,军爷,爷,爷爷,小的,真,真是山民啊,决,决不敢说半句假话啊。”这下子他连下面都哭了出来,尿骚味逐渐弥漫开来。
匕首刺到一半停了下来,“哈哈哈,看他们这胆量,应该是山民无疑了。”刘浑显拿着匕首直起腰来,匕首在袖口揩了两下,插回鞘中。
“放了吧,他们不是敌人。”
“刘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啊,他们明明……”金国忠见刘浑显放了二人,着急的问。
“他们恐怕不是良明远的人。不过老金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我的亲兵秘密跟踪二人了,”刘浑显手拍了拍金国忠的肩膀,“虽然很像,但我还是听出一丝北方的口音,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海州人。”
“海州人?”金国忠不解。
“嗯,御东道的海州。”
“两个海州人不远千里跑到南方的丰州恐怕不是为了打野兔野鸡的。”刘浑显小心的把玩这刚才那两个人留下来的短弩箭,好像发现了什么。
“老金,你看。”刘浑显把一支弩箭递给金国忠,示意他看看箭头,“小心。”
金国忠小心的接过了箭头,不明白刘浑显到底要他看什么:“这弩箭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猎户用的一般不就是这种吗?”
“这里,”刘浑显只能指给金国忠看:“箭头和箭柄连接的部分,颜色更深一些。”
“这可能是上的胶吧。”
“不对,胶不会有这么多,”刘浑显看了看其他箭头:“也不会上的那么整齐。”
“以前大哥曾在信中提到过海州水手有一种防身的办法,就是在箭头或者匕首上面浸泡海蛇蛇毒,凡是被浸泡过这种蛇毒的兵刃伤到,创口会一直流血不止,知道死去。”
“哎呀,先别管他是海州人还是乾州人,他到底是谁派来了的啊?”金国忠只关心他们的来历。
“谁知道呢?”刘浑显望了望天,“我们先动身吧,停太久崔侍郎该怀疑了。”
“这件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刘浑显笑着就往主力方向赶去。
“骑兵队!”金国忠喊道,
“在!”
“继续前进,仔细搜寻可疑地方,不要放过路边任何一个人!”
“是!”
“刘将军,刚才大军何故停顿。”崔侍郎问刘浑显。
“只是一只野兔罢了,金参将治军严谨,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刘浑显回答,弩箭早就被他收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刚才已经派人通知幽关守将我军将今晚到达,他们应该在做准备了。”
“有劳崔侍郎。”
到达幽关的时候刘浑显发现这里出乎意料的雄伟,驻扎有七百弓箭手和少量骑兵,剩下还有一些民夫。幽关守将整理了一大片用来扎营空地,准备有二十头牛,五十头猪,数量充足的鸡鸭和山羊,一些掺了苜蓿的上等草料。崔文忠和刘浑显都十分满意。
晚上幽关守将照惯例设宴款待大军,席中除了责怪朝廷平叛军队到的太晚、他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外,还不忘自我吹嘘:丰州之所以不受良明远侵扰,全靠他七百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他还说如果他有这么一支大军,十天内就能收复乾州。崔文忠听后一言不发,刘浑显也只是客套了几句,显然大家都有点累了。
“祝大军明日旗开得胜!”宴会接近尾声,守将开始总结。
“多谢将军今日设宴款待,待我军收复乾州再和将军喝个痛快!”刘浑显回礼道。
其他各将领也有的没的说了几句吉利话就散场了。
刘浑显很快就回去自己营帐,这次营帐结的好了很多,这都是前两天整顿的效果。
“兴儿,去把我的卫兵都叫过来。”
“这就去。”
过了片刻营帐里走进十几个兵士,都是隋郡人。
“你们今日要辛苦一晚上了。”刘浑显表情十分认真,和平常感觉是两个人一样。“今日你们不许轮替,全部要守在本将营帐外面,多点些火把。”
“任何人要见我都要先拦下来,再像我禀报。如果是外人窥探,只能抓活的,一律不得击杀。”
“我等遵命!”众兵士齐声道。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安排好卫兵后,刘浑显又写了一张条子让王兴儿给金国忠带去,没过多久金国忠亲自带着二十个骑兵来到大帐外守卫。
“看来下午果然发生了一些比野兔更有意思的事情。”崔文忠看到了刘浑显军帐戒备森严,自言自语道。
“李怀你过来,”李怀是崔文忠带来的一个长史,崔文忠对着李怀耳朵如此这般的做了些吩咐,吩咐完后李怀走出了崔文忠的军帐。
“越到晚上是越热闹啊,”吕清还在申权的帐中。
“水是越来越浑了,不知你我将来是福是祸。”申权说道。
“当然是福了。水越浑,就越好摸鱼。”
“看来吕大哥这是打算摸条大鱼啊。”
“哈哈哈,申老弟说笑了,论水性你可不比我的差。”吕清摸了摸胡子,眼睛从门帘的缝隙中一直盯着刘浑显的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