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仗剑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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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疑窦丛生

贵州思南某镇,又到了一个月一次的赶集的日子。卖豆腐花的黑瘦的汉子肩上挑着两个木桶,双眼木讷,口中高唱:“水浪子呐,水浪子……”摇摇晃晃的穿街走巷;头上戴着头巾的老头,弓着背背着糖葫芦杆,面容困苦却满脸笑容,摇头晃脑的招呼着小孩子和年轻人;肉案上放着小半只肥猪,满脸髭须的屠夫挥动着猪肉刀,落下时将按板震得“嘭嘭”直响;挎着鸡蛋篮子的老妪坐在墙角,脚踝上绑着一根草绳,草绳的另一端拴着一只黄色母鸡的爪子,抓拉着泥土路面却无法逃脱;牵着驮满布匹的毛驴的布商、嘴里叼着草杆的小混混在街上摩肩接踵。

嘈杂的集市在镇上的中心位置,在另一边镇口却是冷清的多了。镇口支着一个简单的草棚,下面放着几条简陋的桌凳,草棚上挂着一个牌子,上书一“茶”字,在风中晃荡。此时天刚过正午,茶棚内客人稀稀拉拉。茶棚前走过四个人,当头一个年纪轻轻,吊着眼皮白仁多黑仁少,牙齿如同烂芝麻粒一般又细又黄,嵌在一口板牙肉上。身上衣服似乎不太合身,衣袖太长,裤子后摆也是拖在地上,邋里邋遢沾满泥巴,没穿袜子的光脚套在一双踩掉跟的布鞋里。这人便是附近有名的泼皮刘报应,乃是一无风起浪、无洞掘蟹的主儿。身后跟着四个十几二十岁的青年男子,也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五人径直来到茶棚侧后方一颗歪脖树前。身后一个青年男子低声道:“刘大哥,就是这个小孩。”

只见树上斜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长得又黄又瘦,眼皮半耷拉着,底下的眼睛却黑漆漆圆鼓鼓的十分灵活。身上脏兮兮破烂烂,嘴里磕着瓜子,一条腿垂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这孩子便是从武陵山跑出来的毛毛了。他本想到湖湘洞庭去,却又懒的问路,胡走乱闯在湘贵川乱转。这几日来到这里,自思再往前走也没什么意义忽然不想走了,前面没有他要找的人,也没有人等他,于是整日便在镇上闲晃。

此时毛毛正看着路上一双双脚走过来走过去,看得正有趣:有的脚上穿着干干净净的布鞋,袜子却很旧,踱着方步,脚边还有跟杆子跟着往前挪,这必是一个算命的;有的脚又肥又胖,穿着崭新鞋袜,脚步不紧不慢,这必然是一个财东或是官吏,去镇上闲逛;这一双脚上的鞋子上沾满了泥,步履沉重却很扎实,这必是一个担着货到镇上去卖的乡下人;步子勤快的,必然是一张干练、自信的脸,步子畏缩迟疑的,脸上必然写满愁苦。毛毛看脚猜人玩得正高兴,此时才发觉有五双脚靠近。毛毛看那脚步轻佻没个正形,猜着来人必然不是个正经人。抬起眼皮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二十岁左右年轻人油头粉面的的脸,歪着嘴巴道:“小子,给老子下来。”毛毛眼珠子一转,已知来者不善。

后面另一个人见毛毛半天没动,叫道:“刘大哥叫你下来,听见没小子。”毛毛“诶”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坐起身来,想踩着下面的树枝慢慢下树,却一脚踩空,手上也攀附不住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嘴里“诶哟诶哟”直叫唤。

众人看到毛毛笨手笨脚的样子哈哈大笑。刘报应飞起一脚,往毛毛身上踢去,毛毛就势往后一滚,卸去大半的力,一副被重重踢中的样子,慌道:“你这人,怎么打人,不要打我。”

后面那人笑道:“这小子每天爬在树上我还以为身手不错,原来这么不济事。”

毛毛站起身来,往后缩道:“几……几位大……大哥,找……找我有什……什……什么事?”

刘报应不紧不慢道:“小子,你到镇上来多久了?”

毛毛伸出手倒了半天,道:“大概是七八上十天吧。”

刘报应三角眼一瞪,暴喝道:“到我们的地盘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来拜会咱们几兄弟?”

毛毛被他吓得身体一抖,道:“我不认识各位大哥……”

刘报应呵呵一笑,道:“原来是个傻小子,那就废话少说吧,孝敬呢?”

毛毛畏畏缩缩道:“什……什么孝敬?”

刘报应身后那人冷哼一声道:“小子,别装了,你来我们镇上好几天了,也没见你和谁打交道,身上有多少银子,拿出来吧。”

毛毛道:“大……大哥原来是要银子,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不信你看。”说着将衣服敞开,又拍了拍裤腿,又把鞋子脱下来拍了拍,果然一副一文不名的样子。

刘报应凶狠道:“看来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哥几个,伺候着。”几个人围上来便要揍毛毛。

毛毛忙举手道:“别别别,大哥们,我银子没在身上,藏在那边了。”说着往不远处河边一指。

刘报应哼了一声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还愣着?还不带老子去取?”

毛毛忙在前面带路,几个泼皮跟在后头连推带搡。众人走到河边一处土堤边,毛毛弯着腰指着下面道:“就藏在那边尖石头下的那个螃蟹洞里。”

刘报应探头出去左瞧右瞧,问道:“哪呢哪呢?哪有什么尖石头?”

毛毛伸手指道:“就在那啊,站在岸边都看得到。”其余几个流氓也伸长脖子找寻。

毛毛瞅出空当偷偷的走到他们身后,伸脚在每个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只听见五声“诶哟”,众泼皮全都掉进河里。河水甚浅,但是深秋季节河水挺冷,落入水中颇不好受。刘报应大怒,道:“小子,你胆子不小竟敢戏弄我们?你有种别跑!”

毛毛哈哈大笑,道:“我才不跑呢。”

刘报应口中骂骂咧咧便要上岸来教训毛毛。他手脚并用往土堤上爬,头刚刚探上来,毛毛将脚放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推,刘报应“扑通”一声又掉到河里。其余四人也接连遭受同样的待遇。刘报应气得七窍生烟,撸起袖子继续往上爬,又被毛毛轻易便踢回到河里。刘报应这辈子哪受过如此窝囊气,咬牙切齿道:“小子,你有种放我们上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毛毛玩得正开心,笑道:“要我放你们上来,除非叫我一声爷爷。”

刘报应气得七窍生烟,道:“放你奶奶的罗圈屁。”几人口中污言秽语价的飞将过来。

毛毛却不在乎,他们骂的越凶他越是乐不可支。刘报应四处察看一番,却是这里堤岸最是和缓,其他地方更加陡峭。他眼珠子一转,抓住一个混混,在他耳边咕哝了几句。那混混听了嘴巴一撇老大不愿意,刘报应便打了他老大一个耳刮子。那混混捂着脸,颇不情愿的朝毛毛叫道:“诶,你,我叫你一声爷爷,你放我上来吗?”

毛毛乐道:“当然当然,我自家的乖孙子,我当然不能让他冻着。”

那混混犹豫了半晌,低声咕哝了一声,毛毛听得似是而非,笑道:“你放的什么屁,听不到。”

那混混又大一点声。毛毛依旧摇头道:“听不清听不清,不算不算。”

那混混低着头大声道:“爷爷,您听到了吗?”

毛毛笑得合不拢嘴,忙道:“诶,乖孙子。”生怕那声“爷爷”掉到地上,又道:“乖孙儿,快上来吧。”

那泼皮连忙往上爬,爬到快上来时,毛毛伸出手来欲拉他一把。那混混瞅出便宜,抓住毛毛的手一使劲,想把毛毛甩下去。岂知毛毛的手犹如泥鳅一般滑不溜丢的浑抓不紧,没把毛毛摔下河去,却把自己甩个趔趄,又摔下河去。毛毛乐的哈哈大笑,其余四个混混连骂笨蛋。

毛毛在正玩的开心,镇口走过几个行商,有老有少。其中有个少年不平道:“学武之人,欺负一群不懂武的普通人,有意思吗。”另一个老者赶忙拉了一下那少年,低声训斥了几句,那少年还不服气的嘟哝了几句。

毛毛看了看那几个人,心道这几人中间定是也有学武之人,便道:“谁叫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来招惹我。必须得让他们多吃点苦头。”几人却不再理会,头也不回的往镇上走去。毛毛回头,本想继续捉弄那几个混混,但被那少年一说再也提不起兴致。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东西,隐隐觉得走过去的几个人哪里有些不妥,但又说不清楚。毛毛往村口看去,那几人却已走远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毛毛正走神时,身后几个泼皮见机偷偷往上爬,等到毛毛回头看时,已经有三个泼皮爬上岸来。毛毛也不理会,坐在地上支颊冥思苦想。五个泼皮都爬了上来,将毛毛围在垓心。

刘报应嘿嘿冷笑道:“小子,你竟敢来捋虎须,今次不将你打断两条腿难消我心头之恨。”

见毛毛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更是有气,眼神招呼其他几个泼皮,一齐扑了上来。眼见二人便要拿住毛毛的肩膀,只见他脑袋一侧,身子一歪,鱼一般从两个泼皮中间滑溜过去。众泼皮又围了过来,毛毛却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众泼皮左扑右抓,毛毛每次都轻轻松松从他们身边闪过。刘报应怒道:“老子就不信了。”说着将衣袖扎起来,露出臂膀上一条黑色鲤鱼纹身。

毛毛一见他的纹身,忽然恍然大悟,在心中大叫道:“对了对了,是蝴蝶,是蓝色的蝴蝶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