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地府考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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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之十一 无妄么

大学我还是去了——甭管这大学是怎样的不值一提,还是个上不来台面的民办科技学院,好歹咱和旁人论说的时候,总还可以厚着脸皮夸夸咱的学校:“俺们学院……”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抛弃了那样的大学不上,至此真正把自己从象牙塔下挣脱出来,直接投身生活的大熔炉里,接受社会的狂风风吹雨打。从理论上讲,一点儿问题没有。

那样,刚刚离开三尺书桌的咱,必须立刻放下陪伴了许多年的书笔,尾随着咱爹在地府里走南闯北打零工,吃苦受累的,大约还能凑合。不凑合又能怎地,在这个拼爹为上的时代,耗子可是生来就会打窟窿的。

可是,这样潇潇洒洒闯荡江湖的咱,总免不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话,咱的后背是不是应该天天阴风嗖嗖了——哎哟哟,那都是些啥样娃子啊,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非要当什么钟点工,这钟点工再怎么挣钱,还不是一辈子看人脸色吃饭?么出息!

专业还是那个专业——负责接待咱的教务科那个科长还没有听咱说完,早把驴脸拉成长白山了:“专业怎么能随便改,这是大学,大学,大学你懂吗?大学要有大学的规矩,大学要有大学的制度,你当这是你家堂屋门灶屋门,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容易得很。实话告诉你吧,你就是把院长请来,没有我的操作,这专业你还是改不成!”

更何况,这科长搓捏手指的姿势,是不是在明明白白提示咱些什么呢?可他就是直接把有关Money的语句说得再通俗晓畅,咱能给他些什么安慰——咱的兜里揣着的那张薄薄的银行卡片,除了咱的必须的学费,实在没有多余的几张金钞可以额外上供给他。

娘的!咱这地府为什么就这样较真呢,不就一个动动笔的小事么,合着你这样拿腔拿调呢。你晓不晓得在阳世,不仅这改专业的事情小得和濞个鼻涕一样简简单单,平平常常,就是远大如政府的长远规划,法院言之凿凿的判决文书都可以橡皮泥似的揉来捏去,还说这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改专业事情?

可那是阳世,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据说有钱都能叫咱地府的役卒帮他推磨的——他们也不摸着他们的三两脑袋瓜子想想,咱地府的薪水多高啊,谁会傻到就为了人间几张薄薄的没有啥子鸟用的纸片片放弃咱地府待遇优厚的工作,去帮他没明没夜地磨豆腐呢?

好吧,好吧,这样孬孬的大学咱也去吧。借用咱爹说过的至理名言,咱屙下的橛子巴巴,还得咱自己把它坐回去。不要说这专业还带着些咱自己阴暗心理的蒙昧色彩,就是这是个要咱学习生孩子的专业,咱也得去。

报到那天,咱在黑黢黢的夜色里就从简陋的家里出发了,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坐上了发往咱学校地儿的长途客车。

那客车多陈旧啊,那国道多坑坑洼洼啊,多半天里,咱的客车仿佛就在跳着蹩脚的趟戈,上蹿下跳的,可比大师兄还猴跳百倍。咱昨夜黑吃下的花面卷就在咱的肠胃里翻江倒海,随时就要夺口而出的样子,蜗牛似的爬行着的客车,终于在一座有着灰扑扑大楼的大院里吱嘎停下了。

满眼望去,大院里尽是这样破烂流丢的客车,还有同样多的各样各色的乘客,肩扛手提的行李都不在少数,有几位靓丽的美眉已经把洁白的肌肤提前展露在外面了,也忘了注意。

难道,咱的学校就要到了吗?咱的通知书写的明白——地府科技学院坐落在咱地府的十八大陪都之一的刀山地狱附近,下了各地发来的长途客车,然后在汽车站坐上知名的1414路公交车,几个车站就到了。

旁的乘客已经匆匆忙忙下车了,那个一路总在嚷嚷,一路总在吵闹的售票员也在进行着最后的告别演说:“都看紧各自的行李了,丢失了概不负责!”

咱提溜起咱少得可怜,还装在蛇皮布袋里的几件干瘪瘪行李,尾随在越发稀少的乘客后面,头一次踏上了异乡的脚地。啊呀,这脚地居然不是脚地,居然是咱那儿只在城隍爷的大衙门前才奢侈地看见过不多几次的水泥地坪啊!

这地坪还不像咱城隍爷那样只舍得维修起脸盆大的一片儿,就为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如果遇上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流泪的时候,好让城隍爷有一片稳定的站立地,然后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我们身为地府的一个公民,遇着地府有难的时候,我们就要……”

这儿,这儿,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水泥地坪,好像咱那儿金子似贵重的水泥到了这儿,就跟咱地里的土坷垃一样,半分钱就可以买上一大拉车。边上还奢侈地栽着些叫不上名字的大叶树木——多好的黄土地啊,栽什么庄稼都跟喝油似的旺势势生长,为什么要栽这劳什子无用的树木。多浪费啊!

咱那儿穷困贫瘠的河滩地,正适合用来栽种各色高大树木的,却总被上面用来强制栽种矮矮的粮食,说是咱地府的粮食安全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啊。难怪,咱地府叫嚷了那么多年,还是解决不了咱地府的粮食危机。

好吧,好吧,这是肉食者需要考虑的抓耳事,与咱这个地府不入流的等外阶级的子女有多大关系呢?咱现在最操心的事情,还是咋样找到咱的目的地。天黑之前,如果咱不能顺利找到那块属于咱的小床板,今夜黑咱真的只好圪蹴在灰暗的墙角了。

面对这想象之外的陪都盛况,做梦都没有出过远门的咱整个儿蒙了——科技学院在哪里,咱的姿势学在哪里,梦想中通往天堂的1414路公交车在哪里?

“同学,你是来科技学院报到的吧,跟我来吧。”迷茫的咱呆立在人潮汹涌的街道,实在不晓得下一步应该往哪个方向下脚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声脆脆的铃音。谁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外乡。

咱匆匆抬起迷茫的双眼顺着脆音到来的方向细细地看——呀!多好看的美眉,圆圆的小嘴儿,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秀发,虽然不施任何粉黛,也比那些浓妆艳抹的二八女郎更透着些清纯自然的气息。

哇,真好看啊!可比咱暗恋了许久,总也不敢表白的班花还俊俏些,如果说妖冶多姿的班花活像街头经风受雨的蒲柳,这热情的美眉绝对就是一棵风姿绰约含苞待放的玫瑰。她是对咱说话的吗,难道她对咱有意吗?

左右看看,还真的没有更多和咱一样提着行李迷迷瞪瞪在街上傻站的行人,咱的脸腾地就红烧过耳根了——有靓丽的美眉这样近距离和咱交流,真的还是第一次呢。那距离近得,晤,美眉们不是都不爱大蒜的吗?

“是的,”咱不想搭话,就那样傻呵呵地盯着这漂亮的美眉看到心里毛烘烘的才是好。可人家的弯弯凤眼直挺挺地盯着咱,咱要只管发愣,会不会叫人家误解了咱是个只会装傻充愣呆逼的大傻瓜呢。

啊呀呀,这臭不可闻的名声要是就此大道小道地传播开去。到那个时候,不要说咱与这靓丽的美眉彻底绝缘了,怕是连个不如等次的女朋友都要找不来了啊。

可是,咱红着脸提着心虽然回答了,就是那声音小得绝对可以和肆虐阳世几万年无解的蚊子一个德性了,或者,蚊子也比咱的嗓音更大些——人家的战斗喇叭一经吹响,就是咱尊贵的大王爷们也要垂头丧气的啊。

“那走吧,咱学院接待新生的专车就在汽车站外面等着,我是负责接待新生的学姐。”这美眉热情得可比咱知冷知热的咱娘还热心了,顺手就要抄起咱沉重的蛇皮袋捆扎的行李包包了。

咱再傻再愣,也不能叫一个娇小体弱的美眉帮咱拿把行李吧,咱本能地一弯腰,抢在美眉娇嫩柔软几乎没有软骨似的玉手杵着咱的行李之前,早一把儿把沉重的行李抓在手里,又一个背摔,直接就给肩在背上了。

不过,不过……以后的好多个睡不熟的梦里,咱都梦见这双嫩嫩爽爽的手臂了。

哎呀呀,美眉的手指真细真滑啊——咱娘的老胳臂老腿,咱好些年好些年都不愿意触碰了,一条条粗狂的纹路都赶上石头山风化剥落的石头沟槽了,偶尔被咱娘摸上一把,呀,那凹凸不平的感觉,难过的咱的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

只有咱小妹婴儿时期的娇嫩肌肤似乎有这样的感觉——咱好久不敢摸摸了,还没有挨着那家伙的边儿,那家伙就大声小气地咋呼起来了:“妈呀,哥哥打我了!”

一直到坐上八成新的被咱学院雇来的1314路公交车,咱的心还在砰砰地蹦跳着:“好嫩的手指啊,那么纤细,那么娇嫩,是不是弹钢琴的学姐呢?”

好挤的人群啊!一色儿都是大包小包的学生,还说着各自听不懂对方详细的方言土语……他们都是咱科技学院的新生吗,都是同咱一样奔着姿势学的宏大名头预备过来学习名不符实的姿势学吗?

还有那个有着妖娆身姿,银铃似语音的学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