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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云山镇。
镇口土地庙前,有个卦摊。
卦摊后,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正襟危坐。
一身八卦仙衣无风自摆,但其前心的八卦图明显并不对趁,总觉有扭曲之感。
“不曾这就是三星之一的邪道士?“
张丹放眼观看。
罗四海,温冲,顾青青也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谁知,这一看之下,俱都一愣,
不禁怀疑江湖传言有几分真实。
原来,这“邪道士“的形象,不仅沒有半分邪气,反倒正义凛然。
五十几岁的年纪,身长五尺,体形偏瘦。
方正的脸上,长眉细目,鼻直口方,唇上两撇黑胡,颌下须髯飘洒,颇显超凡。
这样的人,说是天师,真人都有人信,又怎会与“邪“字挂钩!
邪道,究竟邪在哪里?
卦摊前,一队几十个信众在虔诚地问卦和卜算。
道士对每个人都耐心地详细解说,并不敷衍搪塞。
这哪里还是邪道士,根本就是有求必应的活菩萨了!
后队的龙树铮适时催马赶到前面。
一行人押着镖车经过卦摊,双方都对彼此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云山镇沒有客栈,镖队入住在高原事先预定的四栋民房內。
这也是四海镖局前一次押镖所住过的地方。
未时左右,众人安置好镖车,值守的值守,歇脚的歇脚。
几大镖头都觉出危险已经迫近,
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皆严令戒备。
这时,顾松独自步出房门,向镇口的卦摊走去。
远远看见,那道士还在,只是信众所剩无几。
顾松缓步走来,当靠近卦摊的同时,余下的信众也已散尽。
道士收起笑容,开始收拾签筒和卦图。
相距七步,顾松站定。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前说话?“道士突然开口了,手上动作却是未停。
“来得冒昧,道长勿怪。“顾松微笑着走近。
“顾镖头……“邪道士莫名一笑,“镖头此来,可是有事卜算?“
“道长知道在下?“顾松未答反问。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道士微笑,“镖头大名,江湖上又有几人不知?“
“道长过誉。“顾松道。
“然江湖言,顾镖头率性耿直,不拘小节,却是言不附实。“道士怪怪一笑,“缘何如此?“笑得意味深长。
“传闻多不附实,怎可尽信。“顾松闻道士之言,稍稍一定,淡然道;“道长又何必当真。“
“贫道只是求真,顾镖头海量。“道士依旧笑颜,“不知顾镖头有何疑难?“
顾松目光炯炯,道;“顾某只是想问道长,此行的吉凶如何?“
“镖头可信?“道士反问一句。
“不全信,但听听无妨。“顾松道。
“既然不信,听之何用?“道士表情始终不变。
“既然有问,言之何妨?“顾松亦不变,神色泰然。
道士欣然点头,“既然如此,那贪道就送顾镖头一卦。“
“多谢。“顾松道;“是要抽签,测字,还是看相?“
道士摇头,“都不用。贫道只送顾镖头两字,大凶。“
“哦,凶从何来?“顾松问。
“地府幽暗,怨念丛生,凶煞之气,磔骨噬魂。“道士清声吐出十六字谶言。
“大凶。“不知何时,张丹从顾松身后转了出来,目光怀疑道;“既然大凶,那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沉默了一下,转看暮色夕阳,忽地笑道;“除非,暮色里有夕阳,黑暗中有霞光。”话落,他利落地折起卦桌,背到身后,飘然离去。
顾松和张丹都沒有动,只是两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张丹兀自在琢磨道士谶言的含义。
而顾松则默默一笑,低语一声;“好个邪道士!“
第四站,五人村。
五人村离云山镇约七十里。
原本是由百多年前,五个退役的老兵最早定居于此。
这里,曾经也非常兴旺发达,村中居民近二三百人之多。
大家生活上虽非大富大贵,倒也安静祥和。
但在五老兵相继故去之后,村民间开始出现旷日持久的争斗。
于是,不喜争斗的离开了,斗败的也离开了,最终,就连斗胜的人亦奈不住寂寞离开了。
所以,多年后的今天,五人村就只剩下残破的老宅颓然矗立。
除偶有无家的乞丐,病困的路人
“光临“。流浪的猫狗,成为常住之客。
镖队到达这里是次日黄昏。按照预定,众人依旧住在前次押镖所住的一座相对完整的宅院。
虽说完整,却也只是徒有三面墙壁,顶棚已有大半坍塌,仅存的一部被四根圆木桩勉强支撑。
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避免八面受风。
众人歇马,用餐,皆是一切如常,但警惕性却都提高了数倍。
所有人必须做到,镖手不离马,镖师不离车,兵刃不离手。
然而,很快第一波攻击就骤然开始了。
五人村有两排七十多间民房,高低错落,散布于土路两侧。
房后是大片的耕地,当然此时早已荒绝。
一人多高的蒿草,一望无际。
攻击也就来自这片蒿草丛中。
“沙沙沙“蒿草犹如受惊般,突然之间发出剧烈的抖动。
一张张巨大的丝网从蒿草中飞出
,向着整个镖队住宿的宅院凌空罩下。
与此同时,漫天的柳叶如雨点般从网孔射入,“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其势有如疾风暴雨,迅猛且连续不断。
远处,有六个骑士打马而来。
当听到这种“风雨声“,便勒停了坐骑。
六人中,有四个身着奇装异服,另两个携带独门兵刃,虽形象各异,却都在脸上显露出一股彪悍之气。
正是一直尾随镖队的苗疆四蛊和天南二怪。
“飞鲨帮和柳林寨的人来了。”麻岭东扬起眉头道。
“飞鲨帮,柳林寨,“彭天候皱眉道
;“这两个是什么东西?“
“飞鲨帮是长江龙门十二舵之一,“
麻岭南解释道;“柳林寨是三岗五寨之一。“
“龙门,三岗五寨又有什么门道?“彭天候莫名道。语气甚为不耐。
“一帮水寇和一伙山贼。“司方南叹气道;“我倒听过几次。“
“就是他们。“麻岭南颔首道;“飞鲨十六将和柳林十二友,我早就得到消息,他们会来。我们已经通过气了。“
“洒囊饭袋,一群无名之辈。“彭天候“呸“了一声,“你认为凭这些人能够劫下镖车?“
“只是由他们发起第一轮攻击。“麻岭南撇嘴一笑,“或许,凭他们的本事还不能劫镖,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们尽皆殒命,不过,相信镖局的人也少不得添伤挂彩,这就起到了消耗他们的作用。“
“明明知道,还让这些人去送死?“彭天候冷笑道。
“这倒无所谓,他们本就是要死的。“麻岭南露出森寒的表情,“因为,紧接着的第二轮攻击,就是发挥他们真正作用的时候了。“
“他们?谁?“彭天候一怔,“你说难道他们死了,才能真正发挥作用,为…“他刚要问为什么,忽见,麻岭南翻了一下手腕,一只蓝色的飞蝇从袖口中跃上手背。
“尸蝇。“一瞬间,彭天候的表情就像吃了大便,无比的厌恶。
尸蝇是麻老二的独门秘技,小东西本身虽无害,却可传播尸毒,性喜钻入死尸躯壳,食腐产卵。如果镖局人等一旦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希望你们那蛇蝇蝠蚁能够管用。“司方南轻蔑道;“也省得我们多费气力。“
“就算不能完全得手,相信他们也无力再与我等相抗。“麻岭东得意道;“到时我们四蛊和二怪的最后一轮攻击,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嗯,想法不错。“彭天候努努嘴道。
四蛊的手段虽阴险狠毒,却也不可谓不高明。
然事情的变化却往往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