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中央大道一直走到尽头,林立的大小寺庙便出现在眼前。跟随月隐进入寺庙区最大的一座建筑,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寺,眼前的情景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寺内完全不同于我在现代的交河故城看到的光秃秃的土墙,而是绘满了精美的佛教壁画,因为土墙不平,壁画是无法直接绘制于其上的,因此以红柳枝为钉,附上木板,木板上抹平一层土,最后才绘制壁画。我不禁感叹于两千年前车师人无以伦比的智慧与技艺。只可惜,随着车师的衰亡和伊斯兰的灭佛,这一切辉煌终将不复存在。
“我要去办些事情,你自己在附近随便转一下,不要乱跑。”月隐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朝他一点头,走了出去。
转过大寺的主殿,在寺庙区的最北端,我看到了那熟悉的塔林,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些塔林中大多还保存完好,有精心维护的痕迹。塔林的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斑驳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
我难以自制地激动起来,快步走到塔林中央的大佛塔前,抚摸着那四方型的塔身。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呢?你能给我答案么?我很快便失望地发现,一切依旧平静如昔,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心中不免有些低落,漫步向塔林后的树林走去。
难道我真的要在两千年前的这里生活下去了吗?再也没有办法回到留有我和聂言点滴回忆的,那个熟悉的世界了吗?再也没有办法见到翘翘那张亲切的脸了吗?我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思忖。不知不觉间,似已走到了树林的尽头。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光线被细密的树影照住大半而略显幽暗,外面的喧闹嘈杂声也被隔绝在外,透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宁静。我不由得略生惧意,刚想转身向回走,却已被突然出现的三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这里竟然会有女人呢!”说话的人一脸讪笑,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
听到他的话,另两人也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我顿时汗毛直竖,后悔当初在现代为什么没学一些防身术什么的,能够立时像古代侠女一般的三拳两脚把他们掀翻在地。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形势所逼,我只能搬出这老掉牙的台词。
为首那人鄙夷地笑了起来:“王法?小姑娘,你可知道穿过这树林就到了交河城的最边缘,王法是管不到这里的,怪只怪你自己来错了地方!”他一边说,一边走近我。
我心中哀叹一声,看来这里是交河城中的三不管地带,身后还有他的那两个同伙,我显然已无路可退。
“让咱们看看你面纱下的那张脸。”说话间,那三人已靠近我,为首那人手起刀落,瞬间挑掉我蒙在脸上的丝巾。
“啧啧,原来是个小汉人,不过这张脸倒是生的不错。”
“老大——”身后一个人微微犹豫,“她身上有股蔷薇花的味道,全国上下有这种香味的只有一个地方,这女人该不会是辅国殿的人吧?”
原来他们还是忌惮月隐的,我略微有些宽心:“既然知道,就赶快放了我!”
“辅国殿内又怎么会有汉人?一定只是巧合!”被称为老大的人一脸奸笑地更加贴近我,“放了你?没那么简单!”
“你——别胡来!”我似乎低估了他们的色胆,眼见他越靠越近,我的脑筋飞快地转动,却也一时想不到自保的好办法。
“吵死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从树上传来。
顺着声音抬头向上看去,斑驳的树影间,一个身影一跃而下,立在我们面前。那男孩,嗯,或许可以勉强称为男人,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的几缕阳光,均匀地洒在他赤红色的短发上,红得似火般燃烧,一双茶色的眼睛写满桀骜不逊的神情。
那几个人看到他先是一愣,继而不屑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凉公子!”
听到“凉公子”这三个字,他眼中闪过愠怒:“放了这女子。”
“就凭你?还没有权利命令我!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为首那人冷笑道。
他的表情终于转为愤怒,人影一闪间,他已抽出腰间的短刀与那三人缠斗起来。我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却不知从何帮起。他的武功本也不弱,一来二往之间,那几人已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只见刚才试图劝阻老大的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他的身后,而他还在跟其余两人打斗,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
“小心!”就在那人手起刀落之间,我来不及多想便飞身扑了上去,护在了他的身后,我只知道,不能让他为了帮我而平白送了命!
忽然我的胸口微微一热,一道水蓝色的光芒笼罩下来,将那三人全部弹开,那刀贴着我的手背划过去,溅起一丝鲜血。我吃痛地微微皱眉,再定睛看去,刚才那三个人都已倒地不起。
一阵熟悉的香气袭过,月隐焦急的脸已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他扳过我的身子仔细检查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在看到我手背上的伤时,他的蓝眸中有怒火闪现,“你不要命了吗?”
“当时情况紧急。”我试图跟他解释。
“闭嘴!”我识时务地不再开口,单看他此刻的表情,现在和他争辩,决不是明智的选择。他脸上虽满是怒意,动作却仍旧轻柔。只见他将手轻覆在我受伤的手背上,蓝色的光芒瞬间包围住两只手,待他的手再度拿开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受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他将我拦腰抱起,往树林外走去,我挣扎着:“放开我,我又没受伤,自己能走!”
“没受伤?”月隐冷哼,“如果不是我及时感到,你恐怕小命都没有了!”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索性别过头,盯着他水蓝色的衣衫,不再和他争辩。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必须承认,在月隐温暖的怀抱里,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凉公子。”月隐停下脚步,回过头向仍站在原地的人微微颔首,“这女子我带走了,地上那三个人,就劳烦您收拾了。”
越过月隐的肩膀,我看着那个一头红发的男人,他茶色的眼睛正若有所思地望向我。凉公子?他又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