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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送金砖

清朝同治年间,刘先达任苏北盐都府知县时,手下用一得力的文官,姓何,名秀海,深得知县大人的赏识。此人三十几岁,能吃苦,会做事,且晓得观颜察色,鞍前马后,把个知县大人伺候得舒舒坦坦。刘大人几次动意,想赏他个独立行事的职务,又牵挂身边一时没了他何秀海伺候,方方面面做不周密。所以,那何秀海,跟在刘大人身边,几年都没有动窝儿。

这一年,掌管科考的学政大人,与城西“万事全布庄”家的小妾通奸被捉,一时间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那学政大人没得脸面再到衙门里做事,刘大人先前对那学政大人就有些不满,趁此借口,免去了他的职务,想在衙门文官中,选一人顶上去。

刘县令正在酝酿谁能适应学政一职的时候,何秀海瞄上那个“肥缺”。那学政一职,是万千学子都要巴结的美差,别看那职务管事并不是太多,可它事关读书人通向仕途的惟一途径,哪个想走仕途的读书人,不得花些银两来打通关节呢?

何秀海盯上了那职务。

何秀海觉得,他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家有贤妻老小,再这么跟着老爷鞍前马后的穷忙活,仅仅是“肥”了自己一张嘴,一点外块都捞不到。这些年来,妻儿、老母跟着他何秀海,只赚了个好名声,一丁点好处都没有得到。

眼下,正好“学政”一职空下来,他何秀海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怕以后老爷犯事下台,或是高升提任走了,他何秀海连个“学政”的职务都很难捞到了。想到这里,何秀海就伺机想跟老爷表明自己的心思。

这一天,刘县令在外面吃过酒席回来,何秀海看老爷满脸喜色,就晓得今儿老爷又遇到什么开心事啦,伺候老爷客厅吃茶时,何秀海就像是说着玩一样,把他心里要说的话,试探着说给老爷。

何秀海说:“大人,学政一职可否有了合适人选?”

刘县令抚着几根花白的胡须,轻“嗯”了一声,心想,这何秀海怎么关心起政事啦?是不是有人看上学政的职务,托他何秀海在本大人面前美言呢?以往,这种事也曾发生过。可刘大人没想到,何秀海今天推崇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何秀海说:“刘大人,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大人笑而没答,何秀海自个就说上,何秀海说:“小人跟随大人鞍马多年,不知大人看我能否胜任学政一职?”说完这,何秀海后退一步,自个先把头低下了。

刘大人因事先没有考虑到他出任学政的职务,一下子问起这事,还真是不好表态。“学政”一职,看似一个闲差,可它需要有一定学识和威信的人来担任,否则,那些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是会不服气的。也就是说,刘大人对这个职务,之所以迟迟没有定论,那是有他一定难处的,今天,他何秀海突然提出这事,刘大人默然片刻,还是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说:“这事情,以后再说吧!”

随后,刘大人就回房内休息去了。

何秀海看刘大人对他提出的问题,虽然没有立马答应,可也没有一口回绝。也就是说,刘大人有所考虑,就如同熟透了仙桃,还需要你跳起来,去亲手摘下来。否则,它是不会自动掉到你的嘴里的。类似的事情,他何秀海跟随老爷多年了,还能不明白吗?

当晚,何秀海回到家,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他爱妻听,妻子帮他分析:看来刘大人是想把那个“肥缺”留给他何秀海,只是没给刘大人“孝敬”一点,只凭白口说白话,就那么容易把那个“肥缺”赏给你!

何秀海说:“我是老爷身边的人,鞍前马后伺候他四五年了,难道还要我给他送礼不成?”

妻子说:“你鞍前马后的伺候老爷,那是应该的,你什么时候不想伺候了,还有人争着抢着想伺候,老爷不会领你那个情!”妻子帮何秀海分析,目前,老爷是有意想把那“肥缺”留给他,就看他何秀海舍不舍得出“血”啦。

何秀海听妻子那么一说,好像是一下子抖开满头雾水,翻出家中这么多年的积蓄,以此为赌注,想给老爷连夜送去。妻子拦住他,笑他在老爷面前做事脑瓜子满好使,处理起自己的事情反而“缺根弦”啦!

妻子说:“你何秀海是老爷身边的人,也算是老爷的亲信,他是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收下你的钱财,那样,不是显得老爷太不近人情了吗!这事情,需要变通一下,老爷才肯笑纳。”

恰好,这以后的两三天里,刘大人生病在家,何秀海去看了两趟,好像病情还很厉害,专门从徐州请来名医,吃住在县衙前院的耳房内,顿顿乌龟王八汤,要么就是小鸡、板粟烧粉条子,说不清是给老爷吃的,还是给那名医食用的,反正都是些营养性很高的食物。

何秀海抓住这一契机,回家与妻子一合计,把家中的积蓄拿到城中“黄金叶金店”打制了两块份量很重的金砖,西街“天城大药房”买来两盒关东参,打点礼盒的时候,特意用红绸布将那两块金砖裹好,塞进杏黄色的托盒中,很显眼的!只要是一开礼盒,就会看出与众不同。

可呈送给刘大人时,何秀海又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告诉病床前的刘夫人,说是给刘大人带来两颗人参,给老爷熬点参汤补补身子。刘夫人推脱,说让他破费了,刘大人也摆手说:“不能要秀海的东西!”

何秀海拉住刘大人的手,就如握着亲爹亲娘的手一样亲热着,口口声声地说:“刘大人,看你病成这样,你就让我尽一点孝心吧!”

刘大人看何秀海真是动了感情,与老爷说话时,眼窝里还含着泪水,就给夫人点点头,说:“好好好,收下秀海的一片心意!”

何秀海走后,刘夫人打开礼盒一看,是有两颗人参,可红绸布里还裹着两块金砖哩!递给老爷看后,老爷没有吱声,随把脸别向里墙了。

也就是说,老爷心中有数了,接下来的事情,或许真得就像何秀海想得那样——心想事成!

秀海呢,自从把金砖送给刘大人以后,就昼思暮盼着老爷贵体快点康复,快点坐堂料理政务,快点下文认可他那个“学政”的职务。可一连数日,只见老爷家山珍海味进了不少,可就是不见老下地活动。老爷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怎么这么久了,那徐州来的名医还诊断不出个结果来呢?

这天晚饭后,何秀海有意无意地转悠到县衙前的耳里,与那位徐州来的名医闲了几句,就问老爷的病情到底怎样了。

那名医一愣,问何秀海:“你是干什么的,是老爷的什么人?”

何秀海说他是老爷的文吏,是老爷身边的人,还说他跟随老爷已经四、五个年头了,很牵挂老爷贵体的安康。

那名医轻叹一声,说:“你既然是老爷身边的人,你可要有数,老爷的病,只怕是有初一,没有十五了!”

名医告诉何秀海,说老爷患的是“肉瘤”(用现在话说是癌症),胸腔里面长了瘤子。这些天,之所以购进不少的山珍海味,就是想让老爷在临终前,享尽人间的美味。

何秀海一听这话,顿时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那名医看何秀海神情不对,原认为他跟随刘大人多年,产生了骨肉般的感情,一听说老爷的生命无望了,而沉受不了这个打击!劝他要顶住的同时,还让何秀海一定要注意保密。那名医说,目前,刘大人一家谁都不知道老爷患的是什么病。

何秀海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有气无力地点着头,连连说:“知道了,知道了!”随退出那名医的耳房。回到家,把那名医的话与妻子一讲,妻子当时就捂着泪脸哭了!妻子说:“这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那老东西一死,‘学政’的肥缺捞不到,那两块金砖,也随之打了水漂。”何秀海的妻子说,那块金砖,可是一家人半生的积蓄。其中,有一大半还是她娘家的陪嫁品。

何秀海也觉得这事做得太对不住一家老小,一旦是谋不到学政那个“肥缺”,后半生到哪里再去讨来两块金砖呢?思来想去,何秀海觉得这个亏吃大了!一夜没眨眼。

第二天,何秀海忽而想起了一个歪主意,跑到街口一家铜锁摊上,让那砸铜锁的人,用四两黄铜,打制了两个更大个的“金砖”,同样用细软的红绸布裹好,再次购得两颗关东参,打点成上次一样的礼盒,心事重重的样子,提到刘大人的病床前,说是前两天送来的那两棵人参是“水货”,他去“天城大药房”查实以后,跟店老板狠狠的干了一架,对方这才拿出“真货”来兑换。

刘县令和刘夫人对对眼睛,心想,既然如此,那就把前两天他何秀海送来的两盒人参退给他吧。但,刘夫人和刘县令心中都有数,前两天送来的人参盒里有两块金砖,正好放在橱柜中还没动它,随手就递给何秀海了。

何秀海放下新带来的人参,很难为情的样子,点头笑着退出病房。刘夫人看何秀海走后,就急着把盒子打开,因为,前面两盒人参里装着两块金砖,这回何秀海又会送点什么呢?

还好,打开盒子以后,是两块更大个的“金砖”,刘夫人高兴,刘大人也笑容挂在脸上,还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这个何秀海,搞得什么名堂!”

当时,刘县令正病着,一家人只盼着老爷的病情快些好转,没人去深究衙门里各官员都送来了什么东西。再说,老爷家的钱财多,好东西也多,根本没把那两棵人参,还有金砖什么的放在眼里。

可何秀海讨回真金砖,心里就坦然多了!但此刻的何秀海,只盼着刘县令快快死去。否则,一旦识破他第二次送去的是两块铜蛋子,那可糟糕了!

但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事与愿违,你何秀海越盼着刘县令快快死去,人家却偏偏日日康复,不但能下地走道儿,还整日在衙门里转悠哩!

这一来,何秀海可慌了手脚,再次去找那位徐州名医问老爷的病情,那名医自叹误诊!说老爷患的不是什么“肉瘤”,而是一般性肠道水肿,连日卧床休息,再加上山珍海味的大补着,很快就痊愈了。

何秀海回家把这“误诊”的情况同妻子一说,妻子手背拍打着手心,指示何秀海:“那得赶快送真家伙。否则,以后就不好在衙门里做事啦!”

当天晚上,何秀海夫妻俩一同前往刘县令家,说是为老爷的康复前来道贺的,实则是专门来送那两块金砖的。何秀海的妻子嘴皮子薄薄的,很会说话,告诉刘县令的夫人,说:“我们家秀海去退那两棵人参时,‘天城大药房’的老板,当作道歉的礼物白送给他了。”还说,那两棵人参看似也是真的,他们家舍不得吃,还是送来给老爷补补身子骨吧。

当时,刘县令一家都不知道刘大人病重时“误诊”一事,可收下何秀海夫妻俩前后送来的四块金砖后,尤其验证出其中两块大个的“金砖”是黄铜块时,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很蹊跷。

数日后,刘县令病情痊愈,县令一家送那徐州名医上路时,道出了其中“误诊”的事来,刘县令这才悟出何秀海三送金砖的道道,一纸公文打发他何秀海回家不说,还刚正不阿地做了一回清官,将何秀海送来的两铜两金四块“金砖”,当作贿赂品给充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