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周克芹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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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桂香前传(4)

桂香:“从现在起,我又是这个大队的支书了。我得担起我的责任。眼下困难重重,大家合适点儿,我不讲情面……”

李春被她平静的神态激怒了,他拍着桌子:“你!”

桂香胸脯一挺:“我!怎么?”

李春火冒三丈,在屋内狂奔着,踢倒了脸盆、小凳……最后他冲入卧室。

“好呀!你是大支书,我侍候不起了,我走!”他挟着一床被子出来,像一头狮子望着桂香。

桂香偷看他一眼,抚弄着额上的伤口。

李春从桂香身边冲出大门去。

桂香忙回身赶出去。星光下,李春大步地走去。

桂香:“你回来!”

李春不回头地走着。

桂香:“李春!你……回来!”

李春的影儿消失了。

桂香怔怔地望着广漠无垠的夜的原野……突然,她哭了。扶着门框,吞声地哭着!

丰儿从床上跳下来。

丰儿抱着桂香的腿,叫着:“娘,娘呀!……”

第三章

一七

熊熊的大火在荒地里燃烧。

长生、巧巧、妇女们手执火把在野草中奔跑着。孩子们兴奋地喊着,笑着互相追逐着。

大火在野地里蔓延着。清清的小河隔断了大火。浓烟滚滚……

巧巧脸上挂满汗珠,她用手一抹,一道黑。她看到一只野兔从荒草中跑出来。她脱掉棉衣往树枝上一摔,露出过于窄小的花布衬衣,高声叫着:“来呀来呀!抓兔子……”

长生只穿了件褂子奔来:“在哪儿?在哪儿?”

巧巧:“那……跑啦!”

长生盯着巧巧。他羞涩地向巧巧走去。

浓烟滚过来。浓烟中,巧巧的声音:“不!不,不,不嘛……”

一片烧荒以后的平地。社员们在挖地。地头是一道道清清的小河。

桂香高高举起锄头,狠狠地挖下去。

妇女们挖着地……一片新翻的泥土展现在面前,黑油油的,冒着蒸气。

另一端,几个男社员在犁地,一人扶犁三人拉,吃力地拉着,汗珠挂在消瘦的脸上。

生产队长长生拉着架车走过小桥。架车上放着几麻袋大米。

长生大呼:“喂!好消息!国家的救济粮——大米运回来啦!”

地里的社员们停住锄头,消瘦的脸上无不露出兴奋之色。人们向桥头跑去。

巧巧跑在最前面:“喂,长生!是真的呀?”

妇女们围了上来。有人解开麻袋绳儿,捧起一捧雪白的大米来……

一妇女对手中的大米:“天啦!有好多日子不见你啦!”

人们围着长生,争相问着什么。

长生问桂香:“这些大米干脆分给大家了吧?”

桂香:“不分留着干么!”

长生:“杜家福说,要用这点米巩固公共食堂,瓢儿把掌在公家手里。”

桂香想了想:“大家分回去省着吃不是更好么!分吧!……有多少斤?”

长生:“按现有人口,人平七斤半。”

桂香:“连那些跑出去、不在家干活的也算?”

长生:“当然。”

桂香:“不算他们呢?”

长生:“不算他们,一人有十斤。”

桂香沉思着。

长生:“按出工干活儿的人数,一人能分三十斤!”

有人鼓掌。

桂香:“不行吧,像张三娘家那样的,老的小的,也得分呵!”

长生:“好啦!就这么定了:干活儿的多分一点,其他人可少分一点,跑出去的不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人们鼓掌:“没意见,没意见!”

一八

秦县长两眼通红,眼泡浮肿。从他消瘦蜡黄的面颊看,好像几天没休息了。他正在讲话。县里在召开农村干部会。张桂香坐在后排,手里拿着小本子,边听边记。

老秦的声音:“……现在正在困难的关口上!……这次分下去的一点大米,能吃多久?可是我们再也拿不出粮食来了!现在要抓紧抢播一部分早玉米,一个队有那么五亩、十亩早粮早菜,也能在谷子收上来之前,救救饥荒……现在有些队,已经这样做了……”

会场里有人喊:“现在要命的是种子!种子哪儿来呀?”

疲惫不堪的马振插话:“同志们,静一静。县委正在想法解决嘛,省上也答应支援。”

人声继续嘈杂:“早粮早菜!种子哪里弄呀!”

老秦站起来:“静一静!……请张桂香同志介绍一下,他们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

张桂香一愣,站起来。人们纷纷掉头向她看去……

张桂香有些慌张。她向会场扫了一眼,从容地提高声音说:“种子么,是……是大伙凑的。大伙儿吃野菜,把玉米几斤几两地凑起来。”

会场沉默。

秦县长:“双管齐下,县上帮助解决,大家也要向张桂香他们学习!”

小河边。玉米地里,苗儿青青。几个妇女在锄草。

一旁,龙骨水车吱吱转动着。桂香与一妇女打着赤脚车水。一股水流进另一片田里,男社员们在整田,育秧。

一派春耕生产的繁忙景象。

妇女掉头看着桂香:“李春哥有信回来么?”

桂香摇摇头。

妇女:“这些男人,全是没心肝的!”

桂香的赤脚踏着水车转……

一九

另一双赤脚踏着水车转动着……李春和一个壮年在车水。这儿是县农场的秧田。

李春闷闷地、机械地踏着小车轱辘。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浮云。

李春:“今天几号啦?”

壮年:“五月一号。又该领工资啦!”

李春:“唉……”

壮年:“老婆有信来么?”

李春摇摇头。

二〇

桂香和丰娃在家里吃饭。

他们碗里装的是野菜汤。黑色的野菜里掺着少许米粒。

丰娃:“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他把我们丢了,不回来了,是么?”

桂香:“谁说不回来!吃饭吧。”

丰娃:“哪天回来呀?”

桂香:“快了。”

丰娃:“哼,他回来我也不理他!”

桂香:“为什么?”

丰娃:“他恨我们呀!”

桂香:“别乱说。他不恨我们。他会回来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桂香听见,突然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微微有些脸红,望着门口。

进来的是长生。

桂香:“呵,长生,找我有事?”

长生:“呃,支书你怎么啦?不是你叫我来的嘛!”

桂香:“唔……对,是我叫你来的。我一忙,就糊涂啦!……坐下。”

长生坐下来。

桂香:“今儿一早巧巧的娘给我说了个情况。”

长生:“情况……”

桂香:“你太不像话啦!你怎么能够那样做呢?……”

长生:“呃,我……我和巧巧的事,等了三年啦!可我们穷,结不起婚呀!……我真糊涂!”

桂香:“这事儿你得深刻检讨。”

长生:“检讨?!”

桂香:“当然要检讨!……还有,听候处分。”

长生:“还要处分?!”

桂香:“当然啦!你是干部了,能这样乱来吗?”

长生捂着脸哭了。

桂香望着这个穷得来结不起婚的好青年,她叹了口气,心软了。

桂香:“别哭呵!唉……”

长生:“我愿意受处分……可,可千万别叫我爹知道。”

桂香:“为什么?”

长生:“他会打死我!”

桂香长叹一声。

巧巧家。

巧巧的母亲拍着大腿哭诉:“……天呀!我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呀?生下个不成器的祸害……我这张脸皮往哪儿放呀!……”

桂香的声音:“赵大娘。”随着声音,桂香跑进屋来。

桂香向屋里望了望。问:“巧巧呢?”

赵大娘:“那——”

巧巧的卧室门上了铁锁。

桂香皱起眉头:“你把她锁起来啦?”

赵大娘一筹莫展地:“嗯,要不,她会……”

桂香叹息:“哎……”

赵大娘:“我们这些人家,穷是穷,可从来行得端、坐得直,清清白白的……巧巧五岁那年,她爹就短命了,丢下了我们孤儿寡妇……二十年啦!我哪天不教她要规规矩矩做人!哪里料到如今出了这桩丑事!”

桂香:“她和长生都是好青年,平时……”

赵大娘:“这事儿,我不怪人家长生,我只怨我们命苦……”

卧室内。巧巧扑倒在她那张床上嘤嘤哭泣。

开锁的声音。门开了。桂香进来,赵大娘立于门首,愤愤地望着巧巧。

桂香走近巧巧身边。巧巧见桂香,哭得更厉害了。

桂香:“巧巧,难道……真有那种事?”

巧巧半晌才微微点头。

桂香:“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一个姑娘家,为啥轻薄自己呢!……唉,现在怎么办呢?真是……”

巧巧:“我去死……”

桂香伤心地摇头:“说傻话。这些年都等过来了,为这个……你真愿意去死么!”

巧巧:“不,我不愿死!可我妈……”

赵大娘伤心地掩面抽泣。

桂香好像想到了什么主意,起身拉了赵大娘出去。

桂香:“大娘,我看这事儿这么吧……干脆你把他们的喜事办了!”

赵大娘:“这……”

桂香:“巧巧今年都二十五岁啦!要不是这几年缺吃少穿,不是早出嫁了么!”

赵大娘犹疑着,摇头:“结婚,办喜事,可如今家里空荡荡的,一件新衣裳都制不起呀,这像话么?”

桂香:“他俩都不是懒人呢!结婚以后,勤巴苦做,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只要队里生产搞好了,今后还愁没得吃穿么!”

赵大娘仍然迟疑着:“可是这也不光彩呵,不是明媒正娶,说起来……”

桂香:“这还不容易,我来当这个介绍人!”

赵大娘:“你……”

桂香:“大娘,你看我当介绍人,行么?”

赵大娘感激地望着桂香。

二一

欢乐的唢呐声,吹奏着川南民间古老的迎亲调。

婚礼正在进行中。这个仪式真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没有筵席,没有张灯结彩,人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乱哄哄地挤在一所茅草屋中。然而,这气氛却是欢乐的,人们好久都没有这样开颜地说笑过了。

巧巧被几个妇女拥进屋来。她穿着一件洗浆过的花布衣,新梳了头,插着一朵好看的野花。

长生被几个青年拖进屋来,看样子,他是刚刚从田里做完了农活回来的。

桂香坐在客人们中间,和人们一样欢笑着。这时,她比平时显得年轻、美丽。

新娘、新郎在人们指挥下,拘谨地行动着:

向毛主席像敬礼!

向双方的老人们敬礼!

向介绍人敬礼!……当新娘、新郎走到桂香面前时,新娘望着桂香,突然哭了起来。

新郎的脸也红了。

全场肃然。

桂香吃惊地:“呃,这是怎么啦?巧巧?”

巧巧哭得起劲。这是伤心、感激、幸福等等极为复杂的感情的爆发。

桂香掏手巾为巧巧拭泪:“别哭呵,你看今晚大家多高兴呀!……虽说是,你俩结婚没有穿一件新衣服,可大家还是高兴呀!高兴的是:困难,到底没有把我们压倒!穷困,也并没有使人绝望……大伙高兴的是,我们的春播任务完成了,庄稼苗长得挺好。……眼下,我们虽还穷,还饿着肚子,可那庄稼苗不就是希望么!只要再忍一忍……同志们,忍一忍,收了粮食,我们就算闯过这一关了……呃,我这会儿说些什么呀!……巧巧,你看我高兴得说话都没个头绪啦!你还哭……”

巧巧不哭了。她凝目望着桂香消瘦的、被太阳晒黑了的脸。

有人递过杯子来叫长生给桂香敬酒。长生端着杯子恭恭敬敬地送到桂香面前。

桂香:“哎呀!这可难着我啦。我不会喝酒呀!”

有人高声说:“喝吧……这年头,哪儿来的酒,那是水呀!你喝吧!”

人们大笑起来。

桂香在激动中仰面喝下,但立刻呛咳起来,她喝的是真正的酒。她呛得脸都红了。人们笑得更欢了。

桂香举着杯子问:“从哪儿弄来的酒呀?”

一个小伙子回答:“长生和巧巧,他们一辈子就这一回喜事,我们宁肯卖掉裤子,也得给弄点真正的酒来喝一喝!”

另一小伙子:“喝呀!人人都有一小杯!”

更加热闹的场面开始了。在说笑声中有人唱起歌来,曲调是温柔的,但也带几分忧愁……

一弯新月。田野。

参加婚礼的社员们向各条小路回散开去。

屋檐下,桂香向新婚夫妇和他们的家长告别。

人们走散之后,巧巧和长生在桂香面前立刻变得羞怯而且表现出垂头丧气的神态来了。桂香含笑望着他们。

桂香:“呃,怎么啦?……哎,夜深了,你们快回去吧,从今以后,好好儿……干工作。”

长生困惑地:“支书同志,我的处分问题……”

桂香望着这老实憨厚的青年,笑了:“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当然啰,你们不应该那样,那样很不好……不过,你俩的错误,你们有责任,我们也有责任;我们这些干部、党员,没有把生产领导好,没吃、没穿、穷困……呃,就说眼下吧,也还是困难重重的,要恢复生产,要发展生产,大家过上好日子,还需要咬紧牙关克服前进路上的困难……”

巧巧扑向桂香怀里:“桂香姐,你……”

长生:“你的话,我们记住啦。往后,为集体生产和群众的利益,我们拼上命,也不落后。你放心吧……”

桂香满怀喜悦地望着他们。

新婚夫妇目送着桂香走进月影朦胧的田间小路。桂香回头望,见他们站在屋檐下,紧紧地靠在一起……她忙回过头来,走去。

桂香在月影下走着。走过一片新栽的秧田。

桂香走上小桥,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之中,憔悴、美丽的面容,充满着信心和希望。她走过那一片旱玉米地。站住。

玉米苗已经长得齐腰深,茁壮挺拔,墨绿色的叶片在朦胧的月影下发出迷茫的闪耀的光点儿。初夏的山风,吹动着,响起一阵沙沙声,像有无数的人儿在月影下悄声细语。

桂香深情地望着这一片玉米地。对这片早玉米地,社员们寄托着无限的希望,它将帮助人们渡过秋收之前难耐的饥荒。这是桂香用李春挣来糊口的玉米做种的,也是造成他们夫妻争吵、分离的一个“纪念”,这是很容易令人触景伤情、触景思人的地点和时刻……桂香心潮起伏,此刻,党的事,国家的事,人民生活的事,她自个儿的事,一齐涌上心头。困难呵,困难,眼下的确是困难!然而也不是没有希望!她眼前闪过巧巧和长生那充满着信念和决心的眼睛,闪过群众充满希望的乐观的笑脸……最后,李春那对固执的怨愤的眼睛凝视着她,她拢拢自己浓密的黑发,轻轻叹了一口气……

桂香走着,走过玉米地。

桂香走进家门。屋里空荡荡的,冷清清的,丰娃子蜷缩在小床的破被里睡熟了。

桂香划火柴点灯。她在自己床沿上坐下,两眼盯着床上两个并排的枕头……她摇摇头,像要驱赶心头乱麻、不快之情,从怀中掏出她的笔记本和钢笔,吃力地写着什么,边写边皱眉深思……

二二

杜家福身穿雪白衬衫,跨出公社大门,他身后紧跟着一名工作人员。

路上行人:“杜书记,检查生产去么?”

杜家福:“嗯!下去看看。”

张三娘抱着小孙女走出公社卫生院大门,一位医生送她出来,在门口,医生帮助张三娘结好背带,并告诉她:“你慢走……这孩子没病,是营养不良。”

张三娘叹了口气,背着小孙女走了……

齐人高的玉米秆,挂着鲜艳的红缨、摇曳着肥大的绿叶。

张三娘背着小孙女从小路上走过。桂香扛着锄头迎面走来。

桂香:“张三娘,孩子还不见好么?”

张三娘:“医生说,是……唉!”

桂香掠开背带,看一眼小女孩。叹息。

小女孩伸出头来,她看到了眼前的挂了红缨的玉米,精神为之一振:“奶奶!这玉米能吃了么?”

张三娘:“还不能吃,快啦……呃,桂香,你看——”

桂香向张三娘指的方向看去……

杜家福来到玉米地边,用草帽扇风,惊奇地欣赏着这片少见的繁茂的庄稼。

阳光下,微风轻荡,嫩黄色的花粉从盛开的鲜花上,无声地往下洒落着,落在那些乳白色的、嫣红色的花丝上面,落在那些墨绿色的叶片上面。

杜家福自语:“这片包谷还真不错哩!”转身对工作人员吩咐,“哪个队的?你把队长给我叫来!”

不远处的秧田里有社员在薅秧。工作人员向那里奔去。

长生两腿稀泥,随工作人员来到玉米地边。

杜家福立在树荫下:“你是队长?你还干得可以嘛!这块包谷长得很不错。……你听着,这地,从现在起,算是我的试验田,回去写个牌子插在地边上,以后我要亲自到这儿蹲点……”

长生冷漠地点头。

工作人员在笔记本上记下杜家福的话。

杜家福得意地跨入玉米地,抚摩玉米苗。

桂香和张三娘,远远向这边张望着。

长生望见桂香,嗫嚅地:“杜书记,关于这事,我还得跟张桂香同志商量商量!”

杜家福:“跟她商量什么?她男人,那个李春,还在外边流窜吗?”

长生:“这玉米种,是李春哥砍柴卖换来的。就为这事,李春哥才气跑了……”

杜家福:“你还是队长哩!什么哥呀弟的,投机倒把分子!一点阶级界限也没有?”

秧田里,薅秧的社员们,听着长生绘声绘色地说着杜家福的官样子,有的忍不住大笑起来,有人担心地说:“这点儿早玉米可是我们全队人的救命粮呀!看着就一天天熟啦,夜里派人守护着才好;这年头,谁保险没有人‘偷’呀!再说吧,山上有獾子,那家伙不下山来么!”

桂香走过来:“是呀,长生,这可是个重要事,大伙儿眼睁睁望着这块玉米,蓄得成熟一点,大伙儿多分一点,可别糟蹋啦!”

长生:“好吧!从明儿起,每晚四个人,挨家挨户轮流出人守护!”

二三

一群孩子从玉米地里边走过,他们眼馋地望着那些又长又大的玉米包。

“熟啦!熟啦!”

“还没熟!”

“我多想吃呀!”

“是呀,我也是……”

孩子们谁也不敢动手,依依不舍地走过去。

夜。张三娘家。张三娘给小孙女喂药。

小孙女:“苦……我不吃……”

张三娘:“不吃药,就会死的!死了,给埋到山坡上去……吃吧,吃吧,乖……”

小孙女皱着眉头吃药。

“奶奶,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