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草原染绿的爱
4869700000028

第28章 为择婿母女变了脸(1)

天空旋转的鹰,猛地一个侧身,一条长长的破折号,把夏天推到了秋天。雁翅滑下的轻霜,坠地化为秋韵,入耳变成秋声。秋声是长叹,是归雁的留恋和悲鸣,因为寒潮逼近,北方像发生了战争,鸟儿像移民一样向南迁徙。

一滴白霜,改变了整个秋天的颜色。一场落霜般的家庭争执。娜日萨家里像秋风吹落叶,她和母亲的心都像叶子似的飘落了……

阴雨天气,娜日萨的额吉因生气和潮湿,腰腿病又犯了。僧格从体贴照顾老人,变成心理上的攻势。他提着虎骨酒和风湿骨痛药,笑嗬嗬地走进了蒙古包:

“额吉,我给您买了好药。”

“还是我的僧格,我的好孩子,你比娜日萨还关心额吉。娜日萨不在时,你怕我寂寞,把我从旧营子接过来,我病了给买药。我有娜日萨这么个女儿,再有你当我的女婿,我就幸福了。”

僧格听了心里乐滋滋的,他借机就攻:

“额吉,我原来也这么想,可是我们中间又站了一个人,把我挤得老远,我现在也不敢再想了,娜日萨也变了。”额吉有些气恼了:

“羊羔子想进库伦,我不给他开栅子……”

“那他要跳墙进呢?”

“我抽他的鞭子!”

僧格愣了一下,他第一次看到额吉这样坚定、这样有气质。他火上加油地说:

“当您举起鞭子的时候,有人会夺掉……”

“你说娜日萨?”老人虽然长了年岁,可是幼年的聪明灵利常常反映到头脑里来。僧格不敢直接攻击娜日萨,他还是绕着弯子说:

“是的额吉,娜日萨已被一个漂亮脸蛋儿的男人迷住了,可她完全不考虑将来的后果。江卜拉是只野鸟,他是奔他叔叔这株老树来的,将来老树一折,野鸟就会远走高飞。如果娜日萨被野鸟的翅膀驮走,抛下您这年迈人怎么生活?娜日萨是您的心头肉,到城里上学您还常常想着她往城里跑,这要是走了,您把心头肉让人家割走,您能受得了吗?”

这一连串的攻势话,就像重锤,一锤一锤子的在老人的心上敲,敲得老人心头滴血,头晕脑胀,满眼的老泪顺着纵横的水渠流下来,两手痉挛,浑身颤抖,捂面悲泣:

“那我可怎么活呀!……”

“额吉,您不要太难过了,”僧格害怕老人气坏了身子,这是他抱着的一块救命牌,王牌碎了他更没希望了,所以他要保护:

“额吉,光生气难过不解决问题,关键还是想法说服娜日萨,她还是疼您的。”

“唉,牛不喝水按不倒头呀,我差不多天天说,她都听烦了,不想听了,前几天我生气骂了她,这是多少年没骂过她了。骂后她哭着放羊去了,我的心里也非常不好受。这几天心窝里堵得难受,她减了饭,我看着心里滴血。当老人的,生气了想骂,骂了又后悔。”

“额吉,您不行搬一搬却吉扎布,她还是听他的。您做娜日萨的工作,我想法治治江卜拉这小子,把他治跑了就好办了。娜日萨从小跟我在一起,我俩一直很要好,我妈妈死后全凭您照顾我,我愿意给您当儿子。如果我们能结合,我又当您的儿子又当女婿。要是结合不了,也不能让娜日萨跟他结合,实在不行,……”他眨巴一下眼睛,又要给老人出鬼主意:

“实在不行,您就把她拜了马桩子,挽过头留在家里,我想法给您留几个外孙子,我也就成了不是女婿的女婿了。”

老人沉思了一会说:

“拜马桩子,拜火层子,我就是过来人了。可你不清楚,尽管没有公开的男人,可是心里有谁只是谁。不过,女儿不远去,能留在身边守着我,我也就满足了。有江卜拉在,你不会痛快了的。”

僧格不想那么多,他只是说:

“只要是她留下了,我每天看着她就满足了,我能如愿那就太幸福了。江卜拉他不会得到娜日萨的,他叔叔一合眼,他的亲人都在东北,他在这里能呆多久?就像高空的雁,别看他在时恋海,季节一到很快会飞走的,天下的美女多的是,不一定就恋娜日萨。他走了之后,谁来填补这个空白?那还不是我!”说着,自得其乐地咯咯的笑了起来。

娜日萨的额吉开始很高兴,可是,当她回忆起自己的往昔,她的心颤抖了。她们这茬女性,从小开始就在草原上放牧跌打,性成熟的很早。十几岁就爱上了一个牧驼的小伙子,两个人相爱几年,甜甜蜜蜜,差不多整天厮守在一个山头上。可是这小子小的时候因病到寺庙里许愿,长大了还愿去当了喇嘛。走时候男哭女叫,把个巴德玛莲花危险想疯。赶着羊上山到处哭叫,见了骆驼就奔跑着叫。因为失去了爱,青春的花朵就此枯萎了。要不是解放后又一个男的相爱,留下娜日萨这个“纪念品”,她会苦闷成疾去追逐死神的。别说一个多见石头少见人的牧女,繁华城市的许多生灵被“爱情”搞得疯疯癫癫。她是过来人了,她知道自己踏过的荆棘再让女儿去踏于心不忍。可她为了留住女儿,又想着横下心来把她推向荆棘丛里。这就是可怕的旧观念、旧意识的一把无形的杀生刀!

僧格看到老人额头上沁着寒冷的水珠,手捂着胸口喘气,他急忙跑过去扶着老人躺下,赶紧给斟了碗奶茶。喂了几个药片说:

“额吉,不用想那么太多,娜日萨真的走了还有我,我不是江卜拉。”老人张着嘴呼着气,慢慢闭上了眼睛。僧格刚才说得很高兴,高兴之后脸上又布满了乌云,他不相信母亲能制服女儿,但又抱着幻想,怏怏不悦地走出了蒙古包。远处,冥冥的小路上,骑手又走向湖边牧女的背影,他的脑袋胀得绷绷的。他站在那里,好像一块化石标本。

星天月下,江卜拉走向娜日萨,他也用他的背贴着她的背站下了。她没有转过来问他:

“你为什么黑夜才来?”

“夜晚是恋人的春天。”

站着背对背,转身脸对脸。背对背体会各自心脏的跳动,脸对脸又啃又吻,他搂着她的腰,她搭着他的肩。啃是从马那里学来的:

“你感到幸福吗?”

“说不清楚……”

“结婚吧?”

江卜拉微微摇头不语。

“怎么,你不愿吗?”

江卜拉惊异地望着她。他有些伤感。他感到结婚之事非常遥远。感情不能代替事实,现在张罗是白废,不会如愿的。娜日萨看他吃惊便问:

“不理解吗?”

“不是不理解,而是不成熟。”

“秋天不是万物成熟的季节吗?”

“草原收获的季节是在春天。”

“那是牧业收获的季节,不是生活和爱情收获的季节。”

江卜拉叹口气、摇摇头说:

“我试过了,你额吉很严肃地告诉我,你和娜日萨只能搞机器,不能搞对象,我要招女婿进门,你不可堵在门上,我不要你,你知道吗,我不要你……”

“什么时候?”娜日萨吃惊地问江卜拉。

“前天,我专门去提亲的,”江卜拉摇着头表示难办。娜日萨说:

“公社要我去学习,一走几个月,我想着走前要把结婚手续办了,夜长梦多,谁知道出什么叉子。”江卜拉说:

“梦多不怕,只怕夜长,寒夜长了愁思不眠。梦多不怕,总有醒来的时候。醒来之后,怕还是一场梦。”

娜日萨有些急着说:

“你说得很对,我就怕成了一场梦,所以,要把别人的梦喊醒,要他不要再做梦了,让他醒来之后,吃惊地看着我们再说梦话去吧。”

江卜拉很深沉地说:

“不能这样,我不能在人家不同意的时候,伸手强摘人家用心血培育出的金果。成熟之后,因‘地球’的引力会掉下来……”

“不掉落呢?”

“那我等待……”

“要守株待兔?”

“我想总会来的,只要有耐心的等……”

“啊呀,那你等到何时?”

“老树枯萎……”

“啊,你盼我母亲死?”

“不,不是盼,我要等。”

“你不怕别人摘走吗?与其让别人强摘,不如你早下手摘了。”

江卜拉看了看心急如焚的娜日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