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乃军政之血伞,粮足,则吾可安天下。
——曹操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汉献帝任命42岁的曹操出任大将军,成为全国最高军事统帅。此时距离曹操由兖州血战中脱颖而出,前后不到两年。
为了笼络北方的袁绍,曹操呈请汉献帝任命袁绍为太尉,封邺侯。
由于太尉官阶在大将军下,袁绍认为曹操存心侮辱,乃大怒表示:“曹操早该死掉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我救他的,现在竟然挟持天子来命令我。”
袁绍便上书皇帝不肯接受。
曹操担心袁绍乘机攻击,会造成新政权的危机,便主动让出大将军职位给袁绍,自己接受太尉之职。
汉献帝为补偿曹操,特于11月以曹操兼任司空,并行车骑将军职权。
曹操以荀或为侍中,守尚书令。荀或向曹操推荐蜀郡太守荀攸和颍川人郭嘉。
荀攸为人思虑细密,成名甚早,曾为汉皇帝朝中尚书,董卓之乱后,辞职退隐家中。曹操召见荀攸,和他详谈后,高兴地表示:“荀公达(荀攸字公达)非平常人也,有他共同来商议天下大事,我再也不用担什么心了。”于是推荐荀攸出任尚书,并拜为军师。
郭嘉原为袁绍宾客,聪明绝顶,富于创造性思考,袁绍非常看重他。但郭嘉在和袁绍相处数十日后,便对袁绍的谋臣辛评毗郭图表示:
“奉献心智替别人做事的人,最要紧的是懂得选择主人;选对主人后,才能全力以赴,建立功名。袁公虽礼贤下士,却不懂得用人及驱使人的要领,好使谋略却不懂得当机立断,这样的领袖在乱世中很难获得成功,即使想雄霸一方都不太容易。我打算立刻离开这里,去寻找真正值得我扶助的主人。”
辛毗和郭图表示:“袁氏四世三公,有恩德于天下,早获得北方各州镇大小军团拥戴,是当今首席雄主,除了他,还会有谁称得上值得扶助的主人呢?你到底想去哪里啊?”
郭嘉知道郭图等无法领会他言中的深意,乃单独离去。经荀攸介绍,曹操在与郭嘉共论当前天下大势后,非常高兴地表示:“他日帮助我成功、立大业的,就是这个人了。”
郭嘉在见到曹操以后,也很高兴地对别人说:“这才是真正值得我扶助的主人呢厂袁绍自恃力量数倍于曹操,因此非常不满曹操奉戴天子的作风,常故意在书信上,用话骄慢侮辱曹操,曹操深以为苦,“真想和这个不懂得礼节的家伙硬拼一场。”
不过,对当时的曹操而言,最严重的敌人不是袁绍,而是一天比一天严重的粮荒。只有克服粮食问题,才有资格平定乱局,统一天下。
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便得不到人心。
东汉末年,中国陷入长期战乱,必须耗费大量的钱财及粮食,加上战争使以土地为根本的农村经济完全破产,甚至有人易子而食,以求苟延残喘。黄巾党人之乱,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为肚皮而造反的。
到群雄割据的时候,粮食的情况更为严重。袁绍原拥有主粮食富足闻名的冀州,但军队仍常常需要以桑椹为食。驻车寿春的袁术军团,则需依赖水中的贝类为生。其余较缺乏根食的军团,更常见饱则弃余,饥者寇掠。由于缺乏粮食无敌而自溃的小军团更不可胜数。
奉戴天子,获得初步政权的稳定后,曹操便下定决心,先把解决军需问题落实了再说。他采用羽林军指挥官枣只及韩浩的建议,厉行屯田制,由军队负责开荒垦植。
韩浩原为袁术阵营的属官,匡亭之役时,投降夏侯悼,以治事详练,出任曹操羽林军的重要干部。他参照汉武帝时代实施的屯田制度,再依当时的情况修正,而提出了相当完善的纸上作业。枣只原为兖州地方官,张邈及陈官叛变时,枣只固守东阿,为曹操阵营立下大功,他也是屯田政策最主要的执行人。
曹操任命枣只为屯田都尉(屯田军总指挥),并以骑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屯田军执行官),在许都附近募民屯田。
屯田分为“军屯”和“民屯”两种。军屯是由驻军在战争后的农地进行垦植;四年前收编的青州黄巾党人,几乎全是农民出身,在军屯方面发挥了颇大的功效。民屯是招募流亡的难民及当地的百姓耕种,由政府出租耕地及种苗,需要向政府借予公家耕牛的,收获的谷物中六成归公;采用自己耕牛及耕具的,五成归公。和古代的什一税制比起来,这是相当苛酷的;不过东汉年间,在官田耕种的农奴本来就要交五。成的课税,所以一般农民还算可以接受。
何况,在长期的战乱中,“田无常主,民无常居”。安土重迁的农民,根本连起码的生活条件也没有。政府既能开放自由安定地区的土地,又为他们维持社会秩序,自然再高兴不过了。
屯田制度其实在汉武帝时已经有了,《汉书》里便有在边境及西域地区屯田的记载,但在国内大规模采行的,的确是从曹操开始的。
屯田制刚开始推动的时候,自然也是困难重重。土地的分配,农具及种苗的提供,收获课税的计算,经常发生争执。有一度连苟或都提出重新检讨的建议,幸赖枣只的坚持,力排众议,终能逐步推动;曹操为其热情及真诚感动,也给予无条件的支持,使屯田政策获得空前成功。许都附近的屯田区,第一年便收获100万斛。随后更扩大耕种范围,在各州郡分设田官全力推动。《三国志》上记载:“年年丰收,仓库全满,人民不再饥饿,军团也不再缺乏粮食,这个功劳,起于枣只,并由任峻完成。”
对屯田贡献最大的枣只,不幸于建安六年(公元201年)病逝,曹操感其功劳,特追封他为陈留太守,并赐爵位给其子枣处中。
农民因怕丧失耕种权,而不敢再随便流亡迁徙,的确造成了不少新的农奴阶级,但由于可以免除挨饿的恐惧,绝大多数的农民倒都是心甘情愿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屯田政策的推动,自然必须伴随着水利的兴建,在东汉末年战乱期间,肯腾出人力物力去修河堤、建桥梁、疏川流、挖沟渠,从根本上改善、发展民生经济的政治领袖,曹操大概是第一个人了。
实行屯田政策给曹操带来的最大的收获,是解决了长期为之担忧的十分紧迫的军粮问题。殷实的谷物基本上满足了曹操进行统一战争的需要,有力地支援了曹操对其他割据势力的战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谁能将粮食问题解决得最为彻底,谁就可以将手中的胜券握得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