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阮九舞，心中想道，为何兜兜转转总是她？
原本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排除了她谋害自己的嫌疑，正打算近日就与青影离开顾安，继续调查狐族和幽寐的下落，从而找出对自己施加幻术的幕后黑手。
可如今依姒颜所说，若想尽快调查清楚这件事，还是与阮九舞有关？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从老太太让他来顾安城超度阮九舞开始，这个女人似乎就常驻了他的生活。无论是他帮她，还是她帮他，总是冥冥之中彼此牵连。
“令侄可还有想问的？”
姒颜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打断了夜澈的思绪。他抬头望向姒颜，见她的身影又淡了几分，神情微微一怔，将剩余的疑问收回心里，说道：“多谢夫人，没有了。”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缕分魂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照此看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彻底消散。余下的时间，还是留给她们母女吧。
不过，他有一点很好奇，姒颜身为妖仙，神通何其强大，即便肉身被毁，只要魂魄还在，也是有办法继续活下来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不惜使用逆天的禁术，只留存了一抹分魂。
“九儿，过来，为娘仔细瞧瞧你。”姒颜向阮九舞招了招手，声音愈发缥缈。
待阮九舞走近，姒颜将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脸旁，虽是触碰不到，看起来却像是怜惜的爱抚。
“我的九儿已经长大了，林青云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处理吧，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悯月，他从小被我养大，对你来说是亲哥哥。孩子，当年我怀上你的时候呢，你爹高兴得抱着我转了好多圈，你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就算我们一家人始终没能团聚，但我和竹轩对你的爱，会一直陪伴着你。”
“娘，我记住了……我不是一个不祥的人，我不是被爹爹厌恶的孩子，我有疼爱我的爹娘，我有家。”阮九舞早已泣不成声，然而脸上却露出了从没有过的幸福。
“乖孩子，娘要好好看看你，记住我们九儿的模样。”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望着姒颜越来越淡的身影，阮九舞小心地问道：“娘亲，你要离开了吗？”
“我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强行留下一抹分魂只是为了看一眼长大后的你。”姒颜低头看了看愈发透明的身子，释然地说道，“如今，心愿已了。”
“可是……”
冰凉的泪水再次划过脸颊，阮九舞急切地张了张嘴，话到一半却渐渐没了声音。
是啊，娘亲孤独地苦等十六年，只为了看自己一眼，此时若是可以留下，又怎会再次离开呢？
既然分别已经成为定局，她的挽留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为娘亲徒增伤心罢了。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娘安心地走吧。”
“我家九儿真地长大了。”姒颜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身影已经淡到看不出人形。
阮九舞向前走了一步，身子与虚影重叠，想象着自己被娘亲抱在怀中的感觉。
“娘亲，我会很想你的。”
姒颜的身影终于完全消失，阮九舞感到身边刮起了一阵轻柔的微风，围着她绕了一圈后向窗外飘去。
她跟着走到窗边，静静地望着院中被风吹动的柳枝，想象着娘亲与爹爹在一起的模样。
爹和娘，一定很幸福。
夜澈从身后走来，顺着她的视线一起望向窗外，他已经感受不到姒颜的气息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姒颜的魂魄已经彻底消散了。
从今以后，三界之内，再无姒颜。
“你可还好？”
夜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不由自主地关心这个女人，说起来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嗯。”阮九舞淡淡地说道，“只是要处理的事情，更多了。”
原本只想着为月和报仇，如今，她还想了解另一件事。
过去的十六年，她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是害死娘亲的罪人，因为愧疚，她承受了林家“赐予”的所有欺辱与怨恨。
如今从娘亲口中得知了身世的真相，她倒是要去问问，林青云凭什么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曾经以为，只要隐忍退让，万事总能善终。直到月和死去，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妥协，更适合弱者。
而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阮九舞了。
“待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可愿与我一同离开？”夜澈突然问道。
“你这么问我，是为了让我帮你寻找那个叫做幽寐的东西吗？”
“是的。”夜澈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阮九舞扯出一抹苦笑，是啊，如此明显的答案，她又何必多问，何必去期许其他理由。
她没有回答夜澈，而是转身将昏迷的白狐抱到床上，随后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她头也不回的说道：“待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再告诉你答案。”
……
……
阮九舞并没有直接去林府，而是来到了城内最繁华的主街道，寻到了那块墨绿色的牌匾——剑隐阁。
店小二打老远就看见了她，挥着手唤道：“哎呀，九姑娘来了啊！”
“小二哥，牧兄可在？”阮九舞走近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在！我这就给您叫去！”
店小二一边答应着一边将她引进店内坐下，随后便钻进了后屋。待他再次出来时，身后则跟着一位手持白色鹅毛扇的中年男子。
见到牧天，阮九舞起身迎上去，拱手说道：“牧兄，好久不见，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牧天一改往日的和善，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悦地盯着她，一言不发。直到将她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时，才开口说道：“我问你，小黑呢？”
阮九舞心中咯噔一声，有些紧张地攥紧了双手。不过今日她既然主动找上了牧天，自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抱歉，小黑丢了。”
黑剑一直被放在荒宅中，昨日过后，荒宅成为一片废墟，里面的物件也不知去向。
牧天冷哼一声，不再看她。
“牧兄，丢失黑剑这事，我日后再向你赔罪可好，今日前来，实在有另一件急事相求。”阮九舞言辞恳切地说道。
“说。”牧天的气似乎还没消，却也在一旁坐下，等着她的下文。
阮九舞也跟着坐下，低声问道：“牧兄既然可以打造出小黑，定然是炼器的行家，不知能否帮我打造一样东西？”
牧天深深地看了一眼阮九舞，许久，问道：“什么东西？”
“是……”阮九舞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牧天听后一脸震惊，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为何需要这种东西？”
阮九舞没有作答，只是为难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