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首领的眼中还遗留着错愕与哀怨，估计至死他都无法相信，他会亲手斩下了自己的头颅。
对面的黑狐顿时乱了阵脚，由于脸上有黑气笼罩，故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见他们不安地走来走去，却没有一个人敢贸然上前。
不光是他们，连夜澈也眉头紧锁，望着那颗还在冒血的头颅，脸上露出捉摸不透的神情。
阮九舞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血色的眸子中尽是杀意。
悯月猜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试图遮住她的双眼，却还是迟了一步。
“死。”
又一颗黑狐脑袋落地，方式与刚刚的黑狐一模一样。
阮九舞的眼底已经开始渗出血丝，无数血丝凝成一颗颗血珠子，汹涌地夺眶而出。
“小九，停下来啊，以你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控制赤魔瞳的，赶快清醒过来，不要被它的魔性反噬啊！”
悯月急得直跺脚，这时，一旁的夜澈忽然在原地消失，墨色锦袍在空中兜起一阵冷风，将阮九舞的身体紧紧包裹住，那双渗血的红瞳恰好被拥入怀中。
看着紧密相拥的两人，悯月心中纵使有一百个不情愿，却依然感谢夜澈救下阮九舞。
如果再迟一步，恐怕她会完全被赤魔瞳的魔性控制，不仅眼睛会瞎掉，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见赤魔瞳消失了，余下的黑狐们互相对视一眼，疯狂地向远处逃去，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周围已经再没有一只活着的黑狐。
阮九舞靠在夜澈怀中，寒气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清醒的意识渐渐回归。
眼睛好痛。
像火灼一般痛。
她忍不住低吟出声，脸颊下意识地贴近夜澈，想要汲取更多的寒气来抵抗眼部的灼热。
鲜血浸透了夜澈的锦衣，他寒着脸问道：“母狐狸，你会医术？”
“嗯，扶好她，余下的交给我。”
悯月连忙将手掌覆上她的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掌心溢出柔和的绿色光芒。
阮九舞感到眼前传来一阵舒服的清凉，难耐的灼烧感在急速退去，她的意识仿佛从迷雾中走出，终于重新感受到了周围的一切。
天空依旧湛蓝，春风依旧和煦，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阮九舞轻轻拨开悯月的手掌，露出紧闭的双眸，在苍白面色的衬托下，眼角那两道凝固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一阵微风刮过，杂草被吹得“沙沙”作响，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着不曾有过的决绝。
“悯月，圣狐在狐族的地位如何？”
悯月微微一怔，回答道：“在狐族，圣狐受八方敬重，就连族长见到都要行礼。”
“既然如此，夜澈，我答应与你同行。依你先前所言，你助我成为圣狐，我助你寻找幽寐。待你擒住幕后黑手，幽寐归我。”
“成交。”夜澈唇角微扬，对她的答案很满意。
“天啊，小九，你想要继位圣狐？”悯月一脸讶然，摇着头说道，“如今狐族知道了你的存在，已经放出追杀令，你怎么还能主动送上门呢！”
“正是因为他们容不下我，我才必须成为圣狐。”阮九舞攥了攥拳头，咬牙说道，“今日他们是离开了，但以后呢，难道我的余生只能在逃命中度过吗？与其如此，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成为他们想动却不敢动的人。”
“可是，颜娘叮嘱过我，若非万不得已，万万不可让你回归狐族啊。”悯月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手指不停地绞来绞去。
“娘会理解的。”阮九舞抚摸着颈间的玉坠，轻声说，“她已经猜到狐族会对付我，还叮嘱我用此玉坠防身。”
“可是，可是……”悯月突然一亮，高声说道，“可是你忘记张五行前辈了吗？红岛以剑术闻名，你当真舍得错过拜师良机吗？”
果然，阮九舞神情一黯，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拜师？”一直沉默的夜澈突然冷笑一声，“难怪一直不给我答复，原来是红岛的人想要收你为徒。”
糟了，忘记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与你同行，就不会再动其他念头。”阮九舞笃定地说道。
“我又没说这两件事情犯冲突。”
“……”
“若是其他人想收你为徒也就算了，但拜在红岛门下，对我们此行倒是有益无害。”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去的狐族位于紫云国的幽峦山，紫云国外设有结界，而结界的入口在灰海海底。”
阮九舞点点头，悯月之前也给她讲过这些，可是这跟拜师有什么关系？
“哼，小子，本医仙在狐族生活了几百年，这些还用你来说？”悯月甩了甩飘逸的银发，一脸不屑。
“那你一定也告诉过她，以凡人之躯是无法进入灰海的。”
“这个嘛。”悯月支吾半天，尴尬地解释道，“小九，先前我没想过你要去紫云国，也就没有细说。确实，没有真气护体的凡人是无法进入灰海的，且不说浸没海水后无法呼吸，就是那海里的煞气，也足以让你瞬间身亡了。”
“我不懂，你们说的这些与拜入红岛到底有什么关系？”
夜澈说道：“凡人即使武功再高，体内也只能产生内力。而修者因为吸收天地灵气，体内会产生真气。内力与真气的差别，如同一滴水与一片汪洋。红岛的弟子在入门前大多是凡人，但是入门后，都会被洗髓炼体，成为真正的修者，自然可以凝聚真气。”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去红岛接受洗髓，等到能凝聚真气后再前往狐族？”
“没错。”
“可是，假如我没有拜入红岛的机缘，你打算如何带我进入灰海？”
“以本宫的能力，自然可以用自身真气护你进入。”夜澈回答得理所当然。
阮九舞总算听明白了，说了半天，他是想借此机会让她自食其力，不用他费力照应。
夜澈继续说道：“明日我与你一起会会那个张五行，若他身份可靠，你便随他回红岛，在最短的时间内凝聚出真气。”
“那何时前往灰海？”
“半个月之后。明日我会回一趟半月宫，你有半个月的时间来提升自己，半个月后，我去红岛接你。”
“好吧，那既然我们是战友了，有些事情我想向你问清楚。”
“说。”
“当初……你为何接近我？”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就算她再迟钝，也能猜到他们的相识并非偶然。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受人之托，超度你。”
“这么说，在竹林中你是装的？”
“那是意外。”
“你来之前就知道我身中剧毒吗？”
夜澈睨了她一眼，“我的任务只是超度你，至于死法如何，是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