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十八日,他命驾南巡,驻跸江南,阅黄河北岸肖家渡九里冈等地后,康熙充分肯定黄河堤岸的巨大作用,叮嘱勒辅时加维修,但对一些地方日益增多的减水坝,则十分担心,认为“虽受其益,亦有少损”。徜若河北泛滥,乘势横流,安保日减水坝不为他年不决呼?且水流侵灌,多坏民田,朕心不忍,因而命勒辅“筹划精详,措置得当,使黄河水顺势东下,水行沙刷,永无壅决,则减水之坝皆不可不用。运道即免梗塞之患,民生亦无垫溺之忧,庶几一劳永逸,河工可告成也。”一言一行,始终体现着对工程安危、百姓福祸的挂怀。
十一月二十九日,康熙视河完毕返京,立即决定采取两项措施:一是控制减少坝,凡能危害人民利益者,一概不再新设;一是开浚下河人海口,以减水坝保护河堤。
这本是古代治河办法,无可非议,但应预开挖引河,使水有所归,但却为以明珠为首的大学士、九卿及勒辅等治河官员,从上到下有组织地抵制皇帝开浚下河方案。
明珠支持勒辅提出的庞大计划,试图夺回治理下河之权。勒辅主张:筑堤束水以注海,即高邮等七州县下沙地区,建长堤,高一丈五尺,束水一丈,以敌海潮。此需银二百七十八万余两。而按照按察使于成龙的建议开浚故道,所费不多。
勒辅身为总河,虽不直接负责下河工程,但有责任配合疏浚下河,至少不能阻挠和干扰其工程的进行。然而事实却相反,孙在丰自奉旨与勒辅会议,要求关闭上河的减水坝时,遭到勒辅的拒绝,康熙得知后,生气地批评说:假使勒辅治下河,不塞水口,能于巨浸中从事吗?令勒辅为之,必欲闭塞堵上,令孙在丰为之,又方不可,何也?岂减有阻挠之意耶?
康熙亲召勒辅,反复辩论,直到二十六年正月勒辅才不得不同意将高家堰等坝暂塞一年。之后,又派遣司官浚治下河,司官感到孙在丰无法与勒辅对抗而倒向勒辅。为了排除阻挠,经九卿反复详议之后,康熙于三月毅然做出决定:挑浚下河之事,着江南总督、总漕、总河、江苏巡抚会同侍郎孙在丰料理。其差往司官,撤回。同年十月,勒辅再次上疏:题请于高家堰之外再筑重堤,停其丁溪等处下河工程。于成龙回奏反对勒辅方案。九卿议复支持勒辅所奏。康熙认为挑浚下河关系紧要,命户部尚书佛伦会同江南总督董纳,新任总漕慕天颜“确勘议奏”,同年十月,佛伦等查看河工回奏,仍支持勒辅方案,建议将白驹、丁溪、草堰三口各工尽行停止。康熙明九卿等会议具奏。但因康熙祖母丧事而拖延。
至此,从二十三年十二月首次讨论疏浚下河方案算起,已过整整三年,历经重重阻挠,又面临新的阻力。在这个不断争论的过程中,越来越明显地显示出明珠、勒辅等人,把治河系统视为独立王国,搞本位主义,不容他人介入。为此,从不受制于人的康熙帝,对这种状况一忍再忍。
就在这年的三月九日康熙召集勒辅、于成龙及其他有关人员,就下河是否宜开,重堤筑与不筑,余田可否屯种,减水坝如何闭塞等问题展开辩论,畅所欲言。勒辅说:臣专管上河,再四筹度,惟有高家堰再筑重堤,水不归于下流。庶有裨于淮、扬七州县。至于开浚下河,臣恐有海水倒灌之患。于成龙坚持下河必当开浚。九卿明知皇上主张开浚下河,不好再对着来,拧着干,故一致表态:下河当开,重堤当止。关于召民屯垦一事,靳辅申明是“余田”,不是“农田”,即治河之后涸出地亩,“将民间原纳租税之额田给予本主,而以余出之田作屯田,抵补河工上所用钱粮。”但康熙仍不同意,认为:屯田害民,各省民田,未有不溢于纳粮之额数。若以余田作屯,按亩定额,岂不大忧民乎?故说:屯田断无分理,无可复议。关于塞减水坝一事,因担心塞后河堤会冲决,故暂时不做硬性规定,待海口挑完再说。
在康熙对治河已有初步方案的情况下,仍屡次允许发表不同意见和答辩。但勒辅面对占绝对优势的反对者时,仍毫不屈从,敢讲真话,不讲假话,敢于和皇上意图发生抵触,虽属难能可贵,但毕竟超过了至高无上的皇帝所能容许的范围,而于三月二十四日被革职。其他凡是支持勒辅的大小官员一律被撤退。其中帮助他治河有功的陈充因解京监候过程中病故而不能再重用。
5.注重“大一统”,重用立功臣
安藏,是康熙帝一生中重要的业绩之一,他踏着前人的足迹,向前迈出了新的和关键性的一大步。此时康熙已进入了暮年,为这件事情,他花费了近二十年的心血,因而面对所取得巨大的成功,感到无限欣慰。作为一国之君,他不忘安藏将士们的辛劳,特赋《示平藏将士》诗,以抒情怀:“去年藏里凯歌回,庆陛今朝宴赏陪,万里辛勤瞬息过,欢声载道似春雷。”仍可见豪迈之气。
五十九年正月三十日,康熙命抚远大将军允题率军从西宁移师穆鲁乌苏,管理进藏军务粮饷,居中调度;授亲叔伯侄延信为平逆将军,出青海向喀喇乌苏进军,为中络之师,授噶尔弼为定西将军,会合云南都统武格所率部队,从巴塘进发,为南路之师;又派将军富宁安、傅尔丹,分别从巴里坤、阿尔泰出发,为北路配合出击之师。
二月十六日,册封新胡必尔汗为“弘法党众第六世达赖喇嘛”(乾隆以后被称为七世达赖,第巴桑结嘉措所立仓央嘉措仍称六世达赖),“派满汉官兵及青海之兵,送往西藏”。
把护送达赖喇嘛和进军西藏驱逐准噶尔人巧妙地连在一起,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创举。藏蒙人民崇敬达赖并承认这个里塘出生的胡必尔汗。“护理”理所当然被西藏、蒙古人民视为喜庆之事,从而拥护这一军事行动,服从该军将领的命令。准噶尔人则被挤进了死胡同,若抵抗清军,难逃毁灭黄教、荼毒生灵之罪,必然进一步激起藏蒙人民的愤恨,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不抵抗,也终将束手待毙。
就在这一年的三月,抚远大将军致书班禅额尔德尼,传达皇帝谕旨,详述护送达赖、进兵西藏的原由,命班禅留坐高床,以师礼教训达赖经典,俾使黄教广敷,众生安乐。
接着,各路大军开始军事行动。定西将军噶尔弼率领南路军,于四月十六日自成都拜疏起程,“前往从古用兵所未到之险远绝域——拉萨。该师经打箭户、里塘、巴塘,六月即抵察木多。七、八月之交,已到达拉里。原定在此休整,与平逆将军约会后再行进取拉萨,但噶尔弼并未机械坐等,而是掌握敌情,主动进取。当时竹工的呼图克图欲来归顺,策零敦多布派出吹木丕勒寨桑,带领二千六百人欲占噶尔招穆伦渡口,坚守墨竹工卡,由章名尔自荣一路来拒清兵。了解到这一情况,噶尔弼随机应变,与众人商议时提出:与其坐等敌人占领要地,使欲来归顺者受阻,不如抢先将墨竹工卡、噶尔招穆伦渡口攻取,再等西宁之兵一同前进。此策极是。此时空布地方的第巴阿尔布巴已率二千兵主动归附,噶尔弼派人接纳,并约于墨竹工卡相会,然后于八月初六日带领满汉官兵从拉里起身,到工卡尔拉一带。竹工地方的呼图克图此时也呈送人口册籍,前来归顺。
第二天,噶尔弼顺利攻克墨竹工卡。吹木丕勒寨桑已撤回达木驻守,第巴达克咱率领的防守渡口的二三千藏兵也不战即行溃散,第巴达克咱本人经劝说已投降。噶尔弼探知准噶尔人所需粮食仍运自拉萨,便决定攻取抗萨,切断敌人的粮源。于是他命令第巴达克咱聚集战船,于八月二十二日全军渡过了噶尔招穆伦河。
随后,噶尔弼将队伍分作三路,于二十三日五更进兵,攻取拉萨。进驻后,招集所有大小第巴、喇嘛和藏民,宜谕皇帝广施法教拯救西藏民众的诚意;封闭所有达赖喇嘛的仓库;派兵困守拉萨附近要地,断绝准噶尔往来交通,阻其粮运;以唐古特文字、第巴达克咱印章,致书策零敦多布处所有唐古特兵,“令其各散”;根据三大寺僧人揭发,逮捕一百零一名准噶尔喇嘛,将其中五名首恶者处斩,其余“尽行收禁招地(拉萨)监内”。
噶尔弼与汉族将领密切合作,团结藏族人民,抓住一切有利时机夺取并扩大战果,有力地支援了中路大军。
五十九年四月,平逆将军延信率领陕甘满汉官兵,护送达赖喇嘛自西宁出口,进兵西藏。虽然路途较近,但所经之地,深山穷谷,瘴气很重,十分艰险。策零敦多布此时率主力迎击,两军交火,战斗频繁,重大者有三次:清军八月十五日驻扎卜克河地方,是夜,击败来犯的策零敦多布等,夺其马匹器械;二十日,延信等驻齐嫩郭尔地方,三更时击败来犯敌兵二千余人;二十二日驻扎绰马喇地方,五更时又有千余敌兵劫营,清军有备,四面枪炮齐发,毙敌甚多,余者皆望风而遁。
此时,噶尔弼已率大军进入拉萨,断敌饷道,散敌援兵。策令敦多布等力竭势穷,率余数百人逃回伊犁,延信等将大军驻于达木,于九月初八日起程,率轻骑简从,护送达赖喇嘛向拉萨进发。沿途受到僧俗人民广泛欢迎。“经过雷东喷多等处,居住喇嘛人等,感激圣主再造洪恩,罔不踊跃欢欣,男女老幼,襁负来迎。见我大兵,群拥环绕,鼓奏各种乐器”,大家都在欢庆他们重新得到了安定的生活。
这年九月十五日,天气晴朗,满汉大臣,蒙古各部首领,西藏黄教上层喇嘛、贵族,齐集布达拉官,为达赖喇嘛噶桑嘉并举行生重的坐床大典。同时将拉藏汉所的达赖伊嘉措给解送北京,以防后患。
在两路大军会师拉萨同时,新疆方面军队也屡获大胜,剿杀敌兵,擒获人畜,招抚数千准噶尔人众。
康熙帝闻奏,见各路“俱各加奋励”,认为殊属可嘉,命令在事将军以下,兵丁以上,俱着从优议叙。其中,以噶尔弼等遵从皇帝“指授”,首先进入拉萨,大沛恩泽,将四川云南满汉官兵以前所借俸银,俱免扣取,并每人赏银十两,以示体恤官兵劳苦之意。
康熙帝的确是非常的高兴,此时有蒙古王、贝勒、公子、贝子、台吉,土伯特、酋长等人以西藏平定为由,请求在拉萨建立丰碑,以昭重万世。康熙帝允其所请,于六十年九月二十七日御制碑文,回顾自太宗以来朝廷与班禅额尔德尼、达赖喇嘛和实汗及其子孙与清朝的亲密关系,揭露策妄阿扑卜坦“名为兴法,而实灭之,且欲窃据士伯特国”的罪行,阐明清政府进兵西藏以及敕封六世达赖安置禅榻,是为了重新振兴法教,抚绥土伯特僧俗人民各安生产。碑文的结尾是:“朕何功焉?而群众勤请不已,爱纪斯文,立石西藏,使中外知达赖喇嘛三朝恭顺之诚,诸郭落累世崇奉法教之意。朕之此举,所以除逆抚顺,绥众兴教云尔”。
经过进兵安藏,清朝进一步加强了对西藏的管理。此后,康熙帝即派满州、蒙古及绿旗兵共四千名驻藏,由策旺诺尔署理定西将军印务,统辖驻藏兵马,额附阿宝、都统武格等人均参赞军务。这是清廷在西藏驻兵之始。考虑到空布地方的第巴阿尔布巴首先效顺,会同大兵一起进藏,阿里地方的第巴康济鼐截击准噶尔回路,均有立功,所以全被封为贝子;隆布奈亲身归附,也被授于辅国公。六十年春,康熙帝任命河尔布巴、康济鼐、隆布奈与达赖喇嘛的总管扎尔鼐等四人为政务官员,要求他们联合执政,并以康济鼐为首组成西藏地方政府。
新政府官员由清廷任命,消除了和硕特部汗王的影响,并改变了第巴独揽大权的局面,调动了西藏各地区贵族参政的积极性,在招抚里塘、巴塘以后,康熙帝又批准四川总督年羹尧的奏请,令二地暂归四川统辖。又在打箭炉至拉萨沿途设立驿站,更加强了西藏边疆与内地的联系。
康熙末年对西藏的施政措施可谓有力,为雍正、乾隆时期的进一步治理西藏奠定了基础。
6.委曲用良臣,迂回施厚爱
勒辅治黄三年,完成治河工程六项:1.导黄人海工程。疏浚黄河下游河身,增筑两岸堤坝,使淤塞十年的海口开始通流,为其他各项治河工程的进行创造了有利条件。2.改移清口工程。封闭原新庄闸口(即清口),另辟七里闸为运口(即南运口,也称清口),使运口与黄、淮交汇处隔远,防止黄河水内灌,利于清水外流,减轻运河淤垫之虞。3.高家堰工程。高家堰位于洪泽湖与高邮、宝应诸湖之间,其最大功能是换湖束水、捍淮敌黄,同时也是运河的屏障。靳辅将诸口尽塞,自清口至周桥九十里旧堤悉增高厚,并将周桥至翟坝三十里归仁堤并已成河九道之处亦创建新堤,仍留减水坝六处,以备旱时蓄水济运,涝时泄水保堤。并于堤外帮筑坦坡,坡长为堤高的八倍,在其上种草植树,护堤效果极佳。
清水潭工程。清水潭逼近高邮湖,地势低洼,受灾尤重,最难修治。勒辅先堵塞高家堰诸决口,令淮水尽出清口,刹其上流水势,并挑山阳、清河、高邮、宝应、江都五州县运河,塞决口三十二处,疏其下流水路,然后专力以图清水潭。他吸取前人的决口下填土,“随下随溜”的教训,采用避深就浅,于决口上下退离五六十丈为偃月形,抱决口两端而筑之的方法,筑成西堤一道长九百二十一丈五尺,东堤一道长六百零五丈,更挑绕西越河一道长八百四十丈。为此,他上奏皇帝:“七州县田亩尽行涸出,运艘、民船永可安澜。康熙览奏非常高兴,特命名新河日永安河,新堤日永安堤。
旧仁堤工程。将旧堤加高培厚,挑引河一条,并用其土筑大坝一道,以障淮水,并永固邸家、白鹿诸湖之水,不使侵淮。且令有小河口、白洋河二处流人黄河,助黄涮沙。第六项工程是皂河工程。皂河为部督靳辅于骆马湖旁另开的一条运河,长四十里,上接洳河,下达黄河,行驶安全,便于挽运。又自皂河拖东,历龙冈、岔路口至张家庄二十里,挑新河三千余丈,并移运口于张家庄,以防黄河水倒灌。
河务总督勒辅治河虽然成绩显著,但也遇到很大困难。主要是修治期间遭遇到两次大水,河堤一再地决口,先是杨家庄决口,至二十年底刚刚闭合龙口,第二年正月里又再度溃决,经奋力抢修月余,始得重新筑塞。不料宿迁县徐家湾又漫决百余丈,即刻督夫抢修,于三月中旬堵塞。这时,勒辅一面勘察各工地,督令善修,一面疏请钦差阅视河工。其疏刚刚奏入,又有肖家渡民堤坐陷,决口九十余丈。这些前进中的困难,本为常见不足为怪,但京中却有人试图借机会全盘否定勒辅的治河成就。
二十一年五月初八,康熙帝根据靳辅要求,遣户部尚书伊桑阿、古部副御使宋文运等四人勘阅河工。尚未出发,候补布政使崔维雅奏呈所辑《河防全议》、《两河治略》二书。并条议二十款,对几年来的治河成就一概予以否定,主张拆毁有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