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和同事聊天,一位孩子刚出生不久的男同事说起老婆生孩子的过程。他妻子也是在鼓楼医院生产的,现在鼓楼医院章程有点变化,只要交200元,丈夫可以到产房陪伴妻子度过生产全过程。但他妻子早就说过,不许他进去。当然不是舍不得两百元钱,而是不愿意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
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他就等在外面,听着妻子在里面鬼哭狼嚎。后来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说“感觉那个叫法子是要出人命了”,掏出两百元塞给医生,人就冲了进去!
后来在家庭生活中他每有不是,诸如躲懒不做家务之类,他妻子都感念于他当时的一冲,而不再计较责备。他说:“那种时候就不能再听她的了!管什么好看不好看,哪儿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是啊,疼痛会把一个人降低成纯粹生理意义上的人,人处于那种剧烈痛楚当中,什么羞耻感、尊严感都是不复存在的。
倒是从此觉得,比较人性化的生孩子过程,是应该有丈夫陪同在妻子身边的。紧紧握着的手,或者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来自亲人的讯息,会大大增强对痛苦的耐受力,它在精神上起到的镇痛作用,应该是远甚于吗啡吧。
几天以后,我出院了。我们坐在出租车里,怀中多了个小毛娃。车子驶向那个小院落,那幢平房,也从此开始了我们生命中艰难的八个月。
05
大概在生产过程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回到家的头几天,我不分白天黑夜只想睡啊睡啊,怎么也睡不够。我经常在深沉的酣眠中被妈妈摇醒,说“毛毛又要吃奶了”。我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让神智清醒过来,从那个幽秘深远的睡眠的王国,被唤回到现实的情境中。
妈妈是少小离家,一手把我们孩子拉扯大,她并不懂许多规矩;而我和T就更不懂、更不在意了。做月子期间,我完全没有遵循民间许多口耳相传的习俗,照样刷牙、洗头、出门、抱孩子,据说这都是做月子期间不能做的事情。我是个手笨的人,老也学不会抱孩子的正确姿势——大概是要用手臂抱着吧,而我始终是手腕用力,四个月以后,我的右手腕居然因为抱孩子抱出了腱鞘炎,不得不到医院去打了一针封闭。
妈妈那时还没有退休,伺候我做完月子后就不得不回去了。婆婆接替她来帮助我们带孩子。三代同堂,吃和睡都在那间二十平米的宿舍里,条件之恶劣可想而知。所幸婆婆质朴友善,我们相处得非常好。我很感动的是,虽然我这个零岁孩子的妈妈当得也很辛苦,但我几乎没有洗过尿布,都是婆婆和T抢着洗掉了。
有时候想,一个男人怎么对待他的妻子,可能跟他的父亲怎么对待他的母亲有关。孩子四个月时被送到无锡公公婆婆家,这时婆婆就不再洗尿布了,此事已由公公“承包”。我每次到T父母的家,他父亲的许多时间都是待在厨房里,洗呀,刷呀,任劳任怨。一上饭桌,公公总是对我说:“吃啊吃啊,这是妈妈烧的排骨,很好吃吧!”——他极欣赏婆婆的厨艺。有一次我把一叠我们一家三口出游的照片给公公看,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每一张都要看很长很长时间,终于看完了,他又拿起第一张,从头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