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论语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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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信,就是绝不欺骗自己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  无信不立。

“信”一字,千百年来已被解得乱七八糟,很多人都是从外求去解这一个字,最后“信”之一字便变成了统治者牧民的一种权术了,与此同时也成了一种道德信条。其实这和孔子的原意相去甚远。

“信”永远是一个过程,是人们发现自我、寻找自我的一个永无终结的过程,也是人们不断否定自我的一个永无终结的过程。

在儒家,没有什么独立的“政治哲学”。不仅儒家如此,佛道两家更是如此,佛经三藏十二部几乎无一字触及到“政治”。这是由于,东方文化永远聚焦于生命本身,“大学之道,在明明德”,除了“明德”,其他的一切都不是东方文化思考的对象。只是由于“明德”——“知”——“生命”——“生命的本质力量”是不可说的,凡说必得牵扯到具体的事物,这才给人以假象,似乎可以从东方文化中分出政治学、伦理学、哲学……实不知,就是这样一分,东方文化的精神实质就被抹煞得一干二净了。这条语录是政治的,那条语录是伦理的,那条语录又是哲学的……后人便不由自主地带着各种“学”的框子去理解原文,那是没有不错的。

孔子这里,不管弟子们提出什么问题,他都不会脱离了“明明德”去讨论,这是读者诸君在学习《论语》及其他一切东方文化典籍时,都必须切实注意的问题,离了“明明德”,东方文化无话可说。

“兵”、“食”是属于生存需要、安全需要层次的东西,舍了这二者,民将不民,国将不国,人将不人,这是首先必须肯定的。但是,对于东方文化来说,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未必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东方文化认为,人的肉身存在与生命的本质力量相比,它是属于从属地位的。如果宇宙中不存在生命的本质力量,人这种动物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用唯物主义的观念说就是劳动创造了人。如果对这个命题不做狭窄的理解,正是生命的本质力量的运动创造了人,人的意识活动正是生命本质力量运动的折射映像。

那么最本质的东西,还在于人心,即还在于生命。

“信”的本质是“礼”。要让人民信任你,你与人民之间必须是一个和谐的因缘运动。在这里,任何的自作聪明,任何的自以为高明,都会使你失去民心。

历代的牧民者最容易犯的错误是,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即便不是刻意去愚弄人,也不相信别人可以理解自己的全部政策,俨然只有自己才是人们最终利益的代言人。这种人是最愚蠢的人,他永远无法取得人们的真正信任。这种人由于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牧民者,同时也正是用这种“观念”、这种“知见”来欺骗自己。一切欺人者必自欺,一切欺人者皆是从自欺开始的。

真正的“信”,真正的“礼”,便是要诚恳地承认“别人永远比自己聪明!”这是永远的真理。为什么说,别人永远比自己聪明呢?这是由于,别人本无别人,你和别人发生关系就是有事来找你。凡事,都是天地因缘的大聚合,对于这个大聚合永远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可能有全知全能,这样一来,不就是说凡和你接触的人(实际是“事”)都比你聪明吗?因为你对“事”不可能全知,承认“不知”,就是真知。你对对方的“信”不就自然建立起来了吗?

不悟此语,莫言东方文化,莫言儒学,莫言“信”,莫言“礼”,“仁”、“义”便更无从谈起。

东方文化正是从“明明德”的深层来看待一切的,这其中包括“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