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论语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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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兼论儒学的现代命运 十二

当西方文化对“人”这个有机生命体的存在方式作了最充分的肯定之后,人类终于将进入一个新的“生命观”时代了。也就是说,当西方文明(不单是政治,关键是科学技术及整个生产力的发展)把“人”这个有机体肯定、呵护到极致时,那它就必然走向自己的反面。

生命科学是从属医学的需要发展起来的。医学,尤其是当代医学对“人”这个有机体的呵护,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正是由于此,便促进了遗传学的发展,从遗传学到生命科学,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直至再造生命体。

信息科学亦是如此,一开始,这门科学莫过是延长人的眼、耳,但现在由于半导体的广泛运用,数码科技的进步,已有消息传来,人脑与电脑联网将是指日可待的事。

这一切科技成果的出现,又是与“地球村”的出现、世界经济一体化的逐步形成紧密相关的。正是这种形势导致了人类心量的无量扩大。当西方现代派哲学家哀叹人不过是上帝在地球上弃下的一粒沙子时,他们忘了,他们是站在宇宙的顶端思考宇宙与生命的问题的。他们的哀叹,正是他们心量的扩大。

广大与深邃在这里成了一体。当人类把人类社会进步发展的一切功劳只归于人类自己时,他们没有考虑到这正是生命的本质力量在扩大自己的光芒,这功劳并不是人的,但也是不外乎于人的。当你明白时,这生命的本质力量就是你自己,当你不明白时,这生命的本质力量就是外在于你的“神”。

东方文化没有什么学说理论,只有希望人类真正认得自己,你就是神,你就是仙,你就是佛;外乎于你,再无神,再无仙,再无佛。人类只是由于视野的狭窄,自信的丧失,才把自己的心胸局限于自己的载体——这个有机的生命体上。这个误会是有史以来文明进步的依赖,但也是文明的最大的悲哀。

我们不是自然科学家,只能从新闻中得知生命科学与信息科学的发展概况,但愿这些新闻不是愚人节的新闻。这些新闻的可信度,我们不必做太多的关心,但有两个特点无疑是可以肯定的。

第一,生命科学的进步,无疑是在向人类现有的“生死观”挑战。如果我们估计得不错的话。在时下的世界里,在不久的将来,决计会有一些有权有势有钱的人会利用自己的权利和金钱,享受自我生命体的再造。随着社会的进步,也许会有更多的人求助于生命再造技术。我们不去神化这种技术进步,认为它会给人类造成什么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能利用生命再造技术,为“自己”谋利的人终不会是很多的。但是,这个技术在人们“文化——心理”结构上的影响,即对儒家所说的“大学”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一句话,它将彻底动摇今天人类的以人为本的“生命观”、“生死观”。

人类的“生死观”一旦动摇,今天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全力以赴围绕人这个有机生命体构筑的整个文明,能不动摇吗?爱情、生育、战争、政治、经济……一系列的价值观念能不动摇吗?

第二,信息科学的发展,必然导致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我不认为今天网络信息科学的硬软件技术已经走到头了。估计在一个不久的将来,网络信息科学的硬软件技术,还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网络信息技术会像今日的汽车、火车这么普及。最后,网络信息技术会像空气与水一样,人类须臾不可离也。如果到了那样的时候,我们人类不需要电脑与人脑直接联网,也不需要什么记忆的移植,生命便完成了从有机化到无机化的转移。生命可以以有机的方式存在,也可以以无机的方式存在,也可以是以介于有机无机之间的方式存在。悟透了这一点不容易,但只要彻底想一想,你会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有一天,在人类的生活中,网络技术像水和空气一样重要,你细细想想,你的大脑的一切认识、判断,都必须依赖电脑网络,你每作出一个判断,都必须输入网络,以令其变为社会行为。请问到了那样一个时代,是人脑左右电脑,还是电脑左右人脑?从实践的角度说,人脑与电脑哪一个作用更大?二者的作用能分得开吗?

人,只有当每个人的大脑都是世界大网络的一个“终端”,你才是名副其实的社会人,你的心才是名副其实的社会心。社会心——即佛学所谓的“众生心”,亦即是儒家所说的“天心”,也就是老子所说的“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而这时,你才能真正理解,你的大脑、你的心就是宇宙运行的一面镜子,一个仪表,一个会自动作出决定、判断的镜子与仪表,是宇宙大网络的一个“终端”,是“宇宙—生命”系统的一个终端。“宇宙—生命”系统整体就是一枚“透明”的帝网之珠。

人类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其“文化——心理”结构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难道还是如今天这样的文化心态吗?所以我们说人类的第二次文艺复兴时代到来了。

我们说了这么多,事实上是说了一句话,东方文化的大复兴,不是哪一个人的主观愿望。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自觉不自觉,人类的意识终会回应古老的东方文化,哪怕这个回应不提释迦牟尼、老子、孔子的大名,仍然还是对东方文化的大回应。

但是,意愿明确终比意愿不明确的好,自觉终比不自觉的好。

十七、十八世纪,当中国清王朝还沉浸在天朝大国的虚荣中时,西方的人文主义已是旗帜大张;到了十九世纪,西方的大炮、毛瑟枪、铁舰,就打到了我们的屁股上了,谁不往前走,谁就灭亡。在炮火中饱尝落后之苦的东方,不得不奋起直追,这才有了二十世纪,革命的百年、奋斗的百年、挣扎的百年。就在我们刚刚追上人家的脚印时,整个世界又要发生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我们还能再落后吗?我们还能再挨打吗?

有的人说,我们要赶上欧美还要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我们说你错了。如果对比一下原来古代中国的政治、经济,比西方发达得太多了。那时的西方人做梦也没有想过,他们会超过繁荣的东方,只是由于他们在“生命观”问题上有了突破,不日之功,便走到了东方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