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汝弗能救欤?
对曰:不能。
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南先生对这一段语录的解释是对的。这一段充分反映了孔子对鬼神文化的科学态度。
孔子反对季氏祭泰山,并不是因为孔子真的相信泰山有什么神灵,而是为季氏忧,为鲁国忧,季氏旅泰山已经将他的叛逆野心暴露无遗。如果季氏叛逆行为一旦爆发,鲁国定会大乱。
这段语录的核心在最后一句。泰山神灵会不如一个凡人林放吗?林放还知问“礼之本”,泰山神灵能不知“礼之本”在于“仁”吗?季氏,你抱着谋逆的野心去朝泰山,是不会得到泰山神的保护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不否定“天命”。孔子学说的这一特点,后世人大半解释不清,认为孔子的天命观充满了矛盾。学者大半都认定孔子的“天命”不是宗教色彩的人格神,如上帝;但也不完全是非人力的超自然力,因为孔子在很多时候,强调“知天命”,即“天命”是可知的,是人间的。其实,在儒家学说中,“天命”的概念是很清晰的,《礼记·中庸》就明确地说“天命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仍是强调天命的人间性质。
天命、道,就是本书一再说到的生命的本来面目。它不完全等于人,但也不离人。中国文化从来是从天人一体的关系中来理解生命的。教授学者们之所以解释不清孔子的天命观,就在于他们没有从这个角度理解东方文化的精髓所在。
季氏也就是不懂这个道理,他认为拜神求仙可令其阴谋得逞,这是十分可笑的。孔子这段语录的最后一句,具有嘲弄意味。
东方文化说到底是要人们的思维从盲目的迷信中走出来,迷信神鬼是迷信,迷信自己的意识是更大的迷信。外在的迷信好除,内在的迷信难除。
仔细想一想,不要以为我们现代人没有迷信,迷名、迷利、迷爱、迷地位……更有最根本的迷,是对自我意识的迷。意识即我,我即人,人即生命,这是最根本的迷信。
我们充分肯定经济发展、科学进步的作用,但对此也不能迷信,这一切只是生命之光,即是人们的视野不断扩展的一个过程,也不能因相信科学,而成为“科学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