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南先生也好,历代学人也好,褒孔者也好,贬孔者也好,对于孔子上述观念争论极大。着名的如梁启超,他将第一条重新断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正是梁启超辈理解的“民主主义”,在他们心目中的孔子这位圣人,也应是二十世纪的时髦圣人。后人解孔,多为己用,以“六经注我”,这不是什么坏事,孔子在九泉之下肯定也是欢迎后学这样做的,不然,孔子便真死了,孔子“述而不作”,正是有这个希望。他不希望捆住任何人的手脚,这便是东方文化真正的精华之处。只是这“六经注我”,别是越讲越退步便好。但从中国千百年的儒学研究史看,向后看的多于向前看的。
其实,孔子这些语录,以及其他大量的语录,比如我们前文讲过的几章,绝大部分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刻意提出什么观点原则,非让后人遵守不可,只是后人自作多情,非要在孔子实话实说中抽出这样那样的原则,硬要后人亦步亦趋地模仿。这样一来,孔子死了,儒学死了,后人也死了。
人们忘记了孔子是提倡《诗》的吗?后人解《诗》,却能解出一条条仁义道德来,真是活见鬼。“兴于《诗》”,就是让你像诗一样真诚恻怛直抒胸臆的起兴,一定要有真情实感。孔子的语录绝大部分是这样的真情实感,离了他的那个真情感、活性情的“当下”,抽出任何原则,不管这些原则多么冠冕堂皇,皆是违背孔子的本意的。
在春秋时代,“民”,就是只能“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般的群众能知了孔子所崇尚的“道”吗?能让他们摆脱鬼神的束缚已经是很不错了。千万不可在这里,用今人的眼光,对孔子进行阶级分析。
“好勇疾贫,乱也。”也是当时时代民间的实情。
一个有才华的人,骄傲又吝啬,会令人讨厌。这也是世道实情。
“三年学完了,还不想去赚钱,这种人太少了。”更是实话实说。再如: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 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你尽可以把这一切当成大实话、大白话,就完全理解对了,不要穿凿附会,寻找什么微言大义。
(为了方便一般读者,注解几个字:“天下有道则见(显)。”“《关雎》之乱(结尾)”“侗(幼稚)而不愿(忠厚)”“悾悾(诚恳的样子)而不信(讲信用)”。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