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床上辗转很多次之后,终于安心的睡下。而我守在她身边,感觉罪恶甚重,我想去弥补,可是我找不到任何方法,只能去捡起那些残留的紫色串珠。我想唯一能弥补她的方式,恐怕也只剩下制造一个更好的紫色风铃了。于是那晚,我坐在姐姐的床头,带着千千万万的歉意,一颗一颗重新串起那些珠子。我不知道我到底串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我串珠的时间里,我的姐姐几百次,几千次叫起“裕想”的名字,我的姐姐,她竟然连自己的美梦也毫不吝惜的统统给了裕想,她是有多爱他?
晨曦初初照进房间的时候,我终于完成了我的风铃,默默的把它放在姐姐的枕头上,会心一笑,但愿这个礼物能够稍许缓解一下我的罪恶。长长舒出一口气,我揉着疲惫的眼睛走出房间,打开门的一霎那,不禁大吃一惊。裕想就站在门口,他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看起来暗沉,可是很整洁,他的脸庞疲惫,眼神深邃,当我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也深深的凝视着我。一瞬间,我不知道该如何正视他的眼,该如何回应他眼神里传递出来的询问、胁迫和威逼利诱。
“你到底想做什么?看到我的姐姐为你伤心难过痛,你很开心吗?”
“当然”,他笑,笑得满不在乎,“从前都是她让我忍气吞声,偶尔让她也尝尝苦头也蛮过瘾的。”
“过瘾?”我抬眼注视着他,难以置信,“你当我姐姐是什么?玩具?游戏?能让你玩过瘾吗?”
“我又那么本事吗?”他奸诈一笑,“见晴,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到了,你要不要告诉我,你是怎样决定的。”
“没有决定”,我低叫,“你要我背着姐姐做你的恋人,我不知道你是要想羞辱我,还是要折磨我,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吗?”他盯着我,“难道你还看不到你姐姐没有我会死吗?难道你要你姐姐去死吗?”
“什么?”我把头转过去,惊慌失措的盯着他,“你恐吓我?”
“恐吓?”他叫,“不管你怎么想?如果你已经打算拒绝我于千里之外,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一旦我和晚晴离婚,她就会拼命折磨自己,身体上,心灵上,她要么把自己折磨得千疮百孔,要么就让自己彻底的疯掉!你信不信?她就是有本事对自己下手,你信不信?她就是宁愿死也不愿失去我!”
听着裕想句句铿锵,我知道,他言出必行,一定会想出尖酸刻薄的对策来应付我和姐姐,所以,我别无选择吗?
“裕想,是你吗?”
屋内传来姐姐的声音,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反应,我迅速捂住裕想的嘴,那一刻,我深怕裕想那些刁钻的思想就会蹦出来。“求你,不要,不要!”
他拉下我的手,然后猝然间,把我的手压在他的胸口,我惊跳,想抽回手,但他却紧握着我的手,狂野嚣张的笑,“不要什么?见晴,告诉我,为什么不要?”
终于,我被逼得无路可退,含泪抬头看着他,“你赢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裕想潇洒一笑,在我额头浅啄一口后,朝姐姐的房间走去。我在身后拉住他,双手传递着恳求,恳求他谨言慎行。他只是暂停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关了门。那一刻,我的心就如关掉的房门一样,“咔嚓”一声。
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紧张的时候,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沉重的时候,从裕想踏进姐姐房门的那一刻,我就发现自己的心和身体难以重合,似乎我的灵魂已经穿过厚厚的门板,窥视到裕想的一举一动。此刻,他似乎在对姐姐说些什么?哦!我的姐姐,她似乎在哭,抓着裕想的手,歇斯底里的狂哭?天啊!裕想到底会说什么?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心慌意乱,为什么我会心惊肉跳,为什么我有一种想自杀的冲动?时间缓慢而厚重的拖过去,我在楼道里踱来踱去,渴望又惧怕着那扇门的开启。然而,时间无法阻挡恐惧的来临,裕想终究拉着姐姐走了出来。
“我不要去”,姐姐拼命反抗,裕想却固执着不肯罢手。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你不是要杀了她泄恨吗?怎么,现在我给你机会了,你为什么不抓住?”裕想一阵狂嚎,姐姐被震慑的抓住门框诺诺无语。
“你要带她去哪里?”上前环抱住颤抖中的姐姐。
“不用你管。”他回我,像撇开碍眼的苍蝇一样,迫不及待的把我轰开。
“裕想”,我大叫,再一次执着的扑上去,“你没看到她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吗?你不知道一个做丈夫最基本的责任吗?你这样不顾她的感受,她的恐慌,你还算是人吗?”
“住口”,他瞪着我,“沈见晴,我警告你,不要阻止我做任何事,否则我会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况且,你怎么知道你的姐姐对那个女人不感兴趣!”
一瞬间,我被裕想咬得无从挣扎,抓着他的手惶恐的下滑。
“不要阻止他,我跟他走!”姐姐突然抓住我的手,让它继续停靠在裕想的臂弯,我和裕想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笑,声音有些发抖,“就像他说的,我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想知道她是怎么骗走了我的丈夫?所以,我要去,应该去。”
“可是姐姐”,我盯着她,内心翻江倒海的想,裕想会做什么?那个可恶的女人明明是我,他还要带姐姐去找什么女人?难道他要把我的姐姐引诱到什么地方,对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内心惶惶不安,像被赶上马路的鸭子,对于车来车往,惊跳不断。“姐姐,我求你,不要去,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不要被他的只言片语迷惑,如果他是真心想告诉你,为什么不在这里,为什么不是这里?”我焦急的大吼,思绪混乱的大吼,毫无理智的大吼,裕想却只是静静的走近我,凑到我耳根,悄悄的说,“在这里?见晴,你要直面些什么?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清醒就应该明白,这并不是一个你该面对的问题,还是你觉得你有能力应付这个问题?”裕想缓缓离开我的耳根,我看到他深邃的眉宇,我知道他说的很对,我真的一点也应付不了,我甚至没把握,在姐姐了解到真相的时候,会以亲情的名义原谅我。
“放心吧!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会给你想要的东西!”裕想静静拍拍我的肩,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等我回来!”随后,就紧急的拉着姐姐走了。我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出的房门,心中除了阵阵的抽疼,只剩下空白跟迷茫。
不知道是如何捱过那几个小时,也不记得思绪是如何如何的混乱,我只是清晰的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说,“没有告诉她,没有告诉她,裕想没有告诉她,我就是那个女人。”可是,就像萤火虫不待白日,夜来香不待阳光,梦想不待现实,当姐姐心急火燎回来,当我心虚的问她“还好吗?”之后,我看到她正绝望的、悲痛的朝我走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的亲妹妹,怎么可以瞒着我?”
似乎拆穿我所有的谎言,我像被扒光衣服的风尘女子,羞愧得快要窒息。
“呵”,姐姐尖锐一哼,“我做梦都不到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在破坏我的婚姻。”
姐姐一句话刺伤我,我知道一定是裕想对她说了些什么?那个我在脑海乞求的声音没有实现,裕想,他还是残忍的告诉了姐姐真相,他还是迫不及待要看到我和姐姐决裂的样子。终于,我像是被抓住小尾巴的蜥蜴,伸开无辜的小爪,用可怜去央求姐姐的一丝怜悯,而我的姐姐看不到我的可怜,她躲开我的小爪,不管我近乎窒息的心脏,一步一步的逼近我,眼神直勾勾的质问我,“我以为我们血脉相通,我以为我们会比别人多一点坦诚,我以为即使十三年不见,我们依旧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量,是坚贞不变的亲姐妹。可是,我错了!”姐姐的双手轻轻划过我的手背,那阵轻微的触碰却让我犹如万千蚂蚁贯穿我的手心,侵入我的双臂,蔓延至我的心,我的肺,我的五脏六腑。我紧张得全身痉挛,失去反应能力,只能垂着泪,将几千个,几万个对不起埋在我无声的歉意里。
“好妹妹,我的好妹妹,你骗我骗的好惨,你明明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宁愿被我误会,你也不愿意说出来!”突然的转折让我来不及反应,姐姐已经拽紧我的双臂,把我揽紧怀里,然后,她带着哭腔在我耳边说,“见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是我不明白血脉相通,是我忽视了你的坦诚,是我怀疑了我们的姐妹情谊,是我不明白,你是怕我伤心难过才会故意瞒着我。”
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到底清不清楚,我有没有隐瞒她?还有裕想,他到底跟姐姐说了什么,才让她以为我是为了保护她才隐瞒她?越来越混乱,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搞不清楚……
“看到你们姐妹合好,我就放心了!”裕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我和姐姐,我正想好好问问他,他却率先一步,给我鞠了深深一躬,“对不起见晴!关于那场欢迎会,我很抱歉,让你卷入我和晚晴的矛盾中,让她误以为我喜欢的是你!”他幽幽一笑,又是一个深躬,“也很感谢你!为了不让晚晴伤心,逼你隐瞒了我和米妲的关系!现在,你不用替我隐瞒了,我已经带着晚晴找过米妲了!”
松开姐姐的怀抱,我走到裕想跟前,对于突然冒出的“米妲”两个字甚感意外、疑惑、不解……
“是的”,裕想正襟危坐,“米妲,她就是我爱上的上海女人,是抛弃我和别人结婚的米妲,是我为了她和你姐姐互相折磨的人。”
裕想掷地有声的描述着“米妲”,虽然这个名字和我一点瓜葛也没有,但是那些描述的词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就是那个米妲。我笑,笑裕想竟然能编出这样的谎言,笑我跌入了一个心思缜密男人的陷阱。瞬间,我开始颤抖,开始冒汗,开始恐慌我的将来。姐姐在身后护着我,“见晴,替我高兴吧!”她笑,真实而甜蜜,“你知道吗?那个米妲再也不会缠着裕想了!”
“是吗?”我勉强维持着笑。
“那个女人走了!”裕想接过话,挽救了我无话可说的窘境,然后略有深意的看着我,“她卷走了我店里的所有储蓄,竟然和我聘用的法国侍从私奔了!”
“哈!这个坏女人,我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她,竟然以为她离婚后,还会对我倾心相待!原来贱女人是不值得相信的!”裕想愤愤不平的说。我看到他眼睛里燃烧着火焰,那簇炙热的光很烈、很猛,已经深深烧进我的心里。我渐渐相信,裕想已经替我找了一个替身,让我暂时脱离了姐姐的攻击,然而,我更相信,米妲只是我的前奏,还有更坏更糟糕的后场在等着我去谱写。
“她真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裕想不嫌弃她的背叛,她的婚姻,她不好好珍惜,竟然还勾搭上别人!我发誓,要是让我遇到这个女人,我不仅要替自己好好收拾她,还要替裕想给她一耳光!”
姐姐在一旁帮衬,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在心中狠狠的告诉她,“姐姐,你已经给了她不仅一耳光,而是千千万万数不尽的耳光!”
“晚晴,我再也不会为了这个女人做错事了!你原谅我,好吗?”裕想匡扶住姐姐,在她的发际柔情一吻,然后,揉着她的发丝,重重的说,“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好好对你!”
我知道这句话虽然是对着姐姐说的,听起来像是一个交代,但我知道那句话里的主角是我,他是在提醒我,只有我服从他,他才会好好的对我姐姐!那一刻,我重重摔倒在沙发上,看着姐姐露出的享受目光,无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