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丢掉宝宝的那天,我妈、晚晴都相继来看过我,她们都问了我同一套问题,为什么孩子没了?为什么是裕想送我来的医院?为什么祁堇年不在?
我摇头,抗拒着所有问题,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是我故意流泪,是我看到晚晴的脸愧疚落泪,看到裕想的脸难过落泪,看到我妈担忧的脸心疼落泪,看到他们齐齐哀悼我的孩子难过落泪,更为自己愚蠢的人生落泪。
“见晴,你和祁堇年吵架了吗?”晚晴坐到我的床头,抱着我,凝视着我,深深怜惜我,“你告诉姐姐,是不是他一时冲动伤害了你。”
“不是不是”,我又急又快的回应,“他没有对我做坏事,一切都是我,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咎由自取!”
晚晴瞪着我,一眨不眨的瞪着我,然后,意识到我的情绪波动,意识到我还没有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她蒙住我的脸,把浑身抽搐的我按进怀里,“见晴,不要胡说,不要自责,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扑倒在晚晴怀里,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一想到孩子的惨死就忍不住情绪激动,无法抑制的啜泣。
“都怪我不好”,母亲露出内疚之色,自我埋怨的说,“要是我早下决心,早点让你打掉孩子,你也不用承受这般痛苦!”
“不怪你,妈妈,这不能怪你!”我起身抓起母亲的手,低语道,“是你早就劝解过我,是我不听话不懂事,倔强得要留下不该留的东西!”
“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堵住母亲的嘴,心底一阵混乱,一阵乞求……
我的母亲,求你不要再盘问我了?难道你要我说这一切都是裕想造成的吗?你要我告诉姐姐,我是在给他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要我告诉她,我是在连她都不知道的别墅里丢掉了孩子?母亲,如果你对我仁慈就不要让我回忆那一切,也不要让我在丢失孩子的同时,还要找借口去解释那么多的为什么?
“好了!”看到我和母亲的互相自责,晚晴大吼,用一双生气的,燃烧着火焰的眸子质问我,“祁堇年呢?妻子受伤住院,孩子无辜丧命,他人都不出现是什么意思?”晚晴咆哮着,眼睛因愤怒冲出血丝。
我和母亲都惊呆了,傻傻望着她。
“裕想”,转头对向裕想,晚晴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满身带刺,“你来说,为什么是你送见晴进的医院,她的丈夫祁堇年呢?不知道发生了大事吗?”
“你别问他!”不等裕想做出回应,我率先开了口,因为我实在抑制不住,难道要我听到这个杀人凶手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见晴,你怎么了?”晚晴倏然转头瞪着我,我咬咬牙,把头转开,眼泪就顺着脸颊在墙上画出兰花枯叶。
“是我不好,本想让见晴帮我设计珠帘,没想到店里跑进了小老鼠,小老鼠胆小,以为我要对它做什么就上蹿下跳,惊吓到了见晴,让她摔了跟头!不过你们放心,那只小老鼠已经自食其果,撞翻我的漱口杯,在地上连滚带爬,掉进烤炉成烤地鼠了!”裕想别有用意的说。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嘴里那只又笨又丑的小老鼠就是我!
“岂止是烤地鼠在作怪啊!还有阿猫阿狗,最可恨的就是那只白眼狼的猫,见到老鼠就咬,要不是它本性难改,又岂会让那只逃命鼠要了我的孩子!”
“你少推卸责任,根本是那只老鼠蠢钝如猪才会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胡说,根本是那只馋猫苦苦相逼,才会让它拼命逃跑!”
“你才胡说,猫吃鼠天经地义,你见过不吃鼠的猫吗?”
“就算如此,有必要对一只苟延残喘食不果腹的小老鼠下此毒手吗?斩断它的爪子,你让它怎么活!”
“你认为是我愿意的吗?”裕想敏锐的大叫,“到底是它的爪子重要,还是它的命重要!”
“够了!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看不下去我和裕想的厮杀,晚晴像抢食的野兽般哑声大喊。
“裕想,我听不懂你们的猫和老鼠,爪子和命,既然见晴的孩子是在你那儿没的,你就要负全责!”
“负全责”,裕想发出厚重的鼻息,脸上带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月牙。“晚晴,你似乎还没弄清楚,见晴那孩子是她自己营养不良才保不住的,话说回来,她还得感谢我,我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裕想,你不是人!”我大喊,将枕头狠狠扔向他。
他华丽躲开,似笑非笑的月牙仍然挂在脸上……
“见晴……”房门外,突然传来祁堇年的声音。
惊慌抬头,发现他正拄着拐杖,神色慌乱的出现在房门口,“告诉我,我的孩子怎么了?告诉我!”
瞬间,我傻眼了,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摸样,就算是和他离婚那段日子,他都没想起他有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征了那句话,“得到的不珍惜,不珍惜的想得到,想留的会溜走,溜走的想留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没了……见晴,你告诉我,我的孩子为什么没了,为什么没了?”祁堇年又急又恼的扑过来,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态,更没想到他会来这里,质问我孩子为什么没了?一想到他以前的决绝,我发誓做不到对他仁慈,“没了就是没了,不正好让你称心如意吗?”
我的话似乎伤到了祁堇年,因为我清晰的看到他瞳孔放大,拽着我双臂的指关节也在竭力克制不用力。
“怎么?你失忆了吗?如果你失忆了,我可以提醒你,在你和别的女人缠绵的时候,你忘记了我是你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你甚至还为了和她苟且,丢给我两千块钱让我做掉孩子!现在,我只不过是在完成你的心愿而已。”
像被毒蛇咬过的手,我满身带刺的攻击他。他顿时哑然,眼神带着歉意暗淡下去!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孩子没了,人才做过手术就这样大吵大闹!”姐姐开口,阻止我们犀利的互刺,走到祈菫年跟前,“我问你,孩子没了是见晴的错吗?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祈菫年自感理亏,不再做声!裕想也走上前相劝,“祈菫年,我们都知道你没了孩子很难过,但是难过不能解决问题,也不是你指责见晴的理由,你应该理智一点,既然孩子已经没了,就要对活着的人好一点!”静默的走到祈菫年跟前,把他扶起来,“走吧!到外面去冷静冷静!”
“不”,甩开裕想的手,祈菫年一双慑人的眼毫无征兆的直击裕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什么?我告诉你,要是被我发现孩子的死和你有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胡说什么?”未等裕想做出反应,我那爱夫心切的姐姐就忙着护驾,“年妹夫,我可怜你没了孩子,但你也不用把气撒在裕想头上吧!”
“撒气?哼……晚晴姐,你当真了解你丈夫吗?当真以为他已经彻底悔改了吗?我告诉你,他和见晴……”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立马拴上了绳索,丢进了悬崖峭壁,惊恐、狂叫……都不足以掩盖我的心虚,他要说什么?把我的秘密终结,让我的姐姐明白这场欺诈,然后我会被她骂,被她憎恨,被她丢弃!不,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住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我拼尽全力去堵祈菫年的嘴,可是裕想快我一步,像抛橄榄球一样,把祈菫年狠狠摔开,把他那句惊天动地的话扼杀在摇篮里。
“祈菫年,我警告你!你发泼撒野我不管,可你要是威胁我的女人,你就别想好过!”
“你的女人”,被摔在墙角,无法行走的祈菫年重重质疑着那四个字,“你是在说庄晚晴,还是沈见晴!”
“祁堇年”,似乎刺激到裕想,他像猛兽一样揪着祁堇年的衣角恐吓,“注意分寸,否则,我让你一无所有!”
“你少恐吓我!”祁堇年掰开裕想的手,“我真后悔,为了一张破唱片伤害见晴!我也奉劝你,不要因为一点报复心作祟就扼杀你爱见晴的心!”
轻飘飘的反击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裕想心虚了,母亲紧张了,而我心惊颤着去偷看晚晴,她似乎很冷静,鼻头在微微呼吸,双眼在静静晃动,还有那双纤细的手在缓缓的,慢慢的捂住胸口,似乎是在回忆,是在揣测……然后,她似乎摸索到什么?双手紧拧着胸口,似乎是在压制那里发出来的一阵阵心疼和一阵阵抗拒。最后,她像高空飘下的白色塑料袋,缓缓飘落在地。
裕想敏锐的接住她,抱紧她,大声呼喊医生护士……
瞬间,意识清零,所有人的思绪里都只剩下一个:晚清,她的心脏病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