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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扇掩芙蓉天自然(3)

“手都凉了。”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让自己的体温感染她。“是睡不着吗?快进屋,我给你讲故事。听两个故事你就能睡着了。”

一时失笑,她摇头:“不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他神色微惊,“什么梦?很奇怪吗?哪里奇怪?”

“就是……”她欲言又止,丢开适才的迷惘,先一步向卧室走去,“没什么,是我心烦意乱睡得浅,才会做一些高不可攀的梦。梦就是梦,不当真就行了。”

“溪儿……”他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她回头浅笑,“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他张张嘴,蓦地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用力之大,害她有些吃痛。

“怎么了?”她羞红了脸,却没有。

“溪儿……溪儿……”他喃喃叫着她的名字,郑重地说:“你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我都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她小小声在他怀里咕哝。

他全身一僵,好久好久才慢慢放松身体,退后一步,歪头求证:“溪儿,你刚才说什么?”

她嘟嘴,不高兴他的戏谑。

“溪儿?”

“……我要睡觉了。”她转身关门,动作之快,害他差点撞平自己的鼻子。靠着门板,她举扇掩面呵呵一笑,心情愉快不少,爬睡觉时也有了睡意。

贴着门板的澹台然是怎样一副表情,她不知道,她也没看到。就连澹台然自己也不知道靠在门板上的脸是怎样的情绪。

溪儿仰首站在月下的样子,陌生又遥远,他怕……怕她有一天毫不犹豫乘风离开,全无留恋。

师徒二人都是闲云野鹤,纵然婚礼一切从简,必须的礼数还是要照做。拜天地之后,溪儿在房里枯坐,澹台然和杨爵、阮化成,外加师父老人家在外喝酒,她间或听到他们的大笑。

枯坐生闷,她又不喜欢盖头挡住视线,便轻轻取了下来,以打量他的房间来打发时间。装饰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贴了红喜字,又多点了几根蜡烛,看上去明灿灿的。角落里有个书柜,有些野史志怪和曲谱故事,没多想,她信手拈了一本,坐在书柜边翻读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蜡烛“噼剥”一响,她抬起微微酸滞的脖子,侧耳聆听,不闻外面有声音,一时奇怪,不禁放下书拉开房门。

外面真的没人。

她提起裙子往院子走,院子里也没人。她再往外走,借着月光找了一圈,正想着他们去了哪里,突然听到屋后坡地的方向有声音,蹑手蹑脚走去,隐隐听到说话声。

放轻脚步,她慢慢靠近,借着树缝透下的月光看清了:是澹台然和他两位好友。但他们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我赢了,快,交银子!”澹台然伸手。

杨爵笑着拿出一绽银子,阮化成摇头,也拿也一绽小元宝,都放到他手上。杨爵笑着说:“当日我们打赌,看谁先成亲,原本以为我被家中催得紧,肯定赢,想不到澹台比我厉害。愿赌服输,这十两银子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只是运气好。”阮化成淡淡说着。

“倒是化成你,什么时候成亲呢?”杨爵挑眉,“澹台已经成亲了,我爹这些时日也积极的为我订了一门亲,你呢?”

“我不急。”

“急不急,总要成亲的。”

“对对对。”掂着银子的新郎倌点头,“化成,你不是喜欢十六楼的薇薇姑娘吗,让杨少爷给你牵根红线……化成你眼睛不舒服吗?”

“我想,他大概是要提醒你。”一道淡淡的凉色轻音在他身后响起。

澹台然全身一抖,不敢回头。

她轻轻瞟了杨、阮两人一眼,直视他石化的背影,调子飘飘如柳絮:“你和他们打赌?”

“溪、溪儿,你听我解释……”他胆战心惊转过身。

“你们的解释我听得很清楚。”她向杨、阮二人微微一福,转身回房。

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时好,最后还是杨爵推了他一把,以时间不早为理由,扯了阮化成匆匆离开,不打扰他们的新婚之夜。

他追她到院子里,她突然顿足,转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喜色身影在门边停住,侧身将门板合起来。他赶快伸手挡住,隔着门缝可怜兮兮:“溪儿,和他们打赌只是玩笑,玩笑罢了。”

“娶我也是玩笑?”

“不是,娶你不是玩笑。”他焦急地摇头。她要关门,他扣着门板就是不放,心慌慌胆跳跳,“我没骗你,溪儿,真的没骗你。”

她面无表情直视他,慢慢吐出四个字:“我、要、休、息。”

“可是……”他抓耳挠腮,忧心忡忡,“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盯他半晌,她蓦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什么往他怀里一塞:“和它洞房去!”

和……和它?

他瞪着怀中的小白兔,“啪”,脸上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门板关上的风。

溪儿……摸着门板他欲哭无泪,悲哀的是,他还听到了门锁落下的声音。难道他的洞房花烛夜真的要跟这只小兔子一起?他的人生怎么能悲慛到这种地步!

蹲下来,他对着门缝低叫:“溪儿,听我解释啊……”

房里没声音。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西西索索”的换衣服声。

“溪儿,和化成、杨少爷打赌只是我们喝酒后一时兴起,你知道的,男人喝多了酒总是神志不清,说的话根本就是玩笑,不当真。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和赌约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有……还有就是:没打赌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想娶你了!”他对着门缝坚持不懈,希望能打动她。

溪儿明明就很相信他,很善良很温柔啊,他多哄哄就会好了吧……就是……他不太有信心……

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支愣起耳朵努力听努力听,安静之外还是安静。

弦月之下,一声红衣的新郎倌苦着俊脸坐在门槛下,摸摸怀中小兔子的耳朵:“怎么办,溪儿真的生气了。小兔子,我的洞房花烛夜只能和你一起过了。”

小兔子缩在他怀里,耳朵动了动。

“小兔子……”

小兔子“呼”地从他怀里跳开,“溜”一下窜进厨房,完全不打算和他共度洞房花烛夜。

新郎倌抬抬手,满目凄凉,独自一个人萧萧向北风。

回房,一晚孤枕,辗转难眠,澹台然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去哄溪儿,一定要把自己的娘子哄到开心为止。

师父老人家很体贴地早早跑去找老友下棋,将澹间居让给新婚的徒弟,大概他老人家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徒弟的洞房花烛夜会凄凉如斯。

第二天,澹台然蒸好馒头煮好杂粮粥,早早候在桌前等溪儿出来用早餐。溪儿的确依时辰起身,可惜,还是不理他。他闷闷不乐,跑到附近的村子买回一袋鲜嫩青豆,准备中午做青豆饭逗她开心。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灶边引火,他赶紧跑上前:“娘子,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她也不推辞,负手靠在旁边的木柱上看他引火,还满脸悲壮的吟诗:“娘子,看,为夫七步成诗。咳咳……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啊……相煎何、太、急。”

一步一句,待到最后一个“急”字时,他手中的枯柴也进了灶台。为了燃火,他蹲下来吹了一口气,呼,烟灰扑面而来,沾了他满头满脸。

“燃了!”他转头,猫儿洗脸似的抹了一把,那花纹……

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

“娘子娘子,你终于笑了。”花猫脸一下子贴到她鼻尖,眼睛亮亮的,眸心深处似乎有些什么在荡漾,如徐徐微风。

伸出两指推开花猫脸,她咬咬下唇,端正表情,指指他的脚:“你走了八步。”

“呃?”

“不是七步成诗吗?”

“……那个……为夫以后改进,一定改进。娘子娘子,今天我们煮青豆饭。这是今年新藤长出来的豆子,又嫩又香又滑又多汁……”

豆子哪会多汁?她撇嘴,没打断他,任他欢天喜地的吹嘘。

将豆子唠叨了半天,他歪头试探着问:“娘子,你不生我的气了?”

唇一抿,她的眼泪毫无预警掉下来。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他慌了手脚,围着她不停绕圈,想拭去她的眼泪,却又犹豫不敢触碰她。

“以后不许拿我打赌!”她拼命用手背揉眼睛。明明就没有情绪的,怎么眼泪止也止不住呢?

“绝不!”他终于体会到“恨不能将心肝全部掏出来”的感觉了。她的眼泪就像毒药,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摧枯拉朽痛苦不堪。他宁愿把心肝全部掏出来,只为换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听到他断然的肯定,揉了半天眼睛也止不住泪的她,终于扯过他的衣袖轻拭眼角,将余泪沾尽。抬头时,却见他睁着一张花猫脸目不转睛注视她,忍不住又笑起来。

或许她原本就是一个小气的人吧,生他的气,是因为他把自己当赌注。如今不生气了,也是因为他眼中不掩的焦急和示好,以及弃狗般湿答答的眼神。

当晚,他抱着兔子蹲在门边,可怜兮兮瞅了她一眼:“娘子……”

准备关门的她咬着下唇默默侧身,让出一条缝。他眼睛一亮,傻笑着跳进去,关门。

梦寐以求的洞房花烛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