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云山上荆州三侠连同二十几位武林好汉的尸首,停在演武场东北角临时搭起的灵棚中。他们是被人刻意抬上山来的。金大侠的公子,没有死,但离死也相差无几。梁宝山用内力给他续命,再加上采云山特有的伤药,暂时还不至于让他马上归天。梁宝山一定要救活他,他不单是金大侠唯一命脉,也是唯一指证王君琦疯狂杀人的目击受害者。
天山派长者道:“梁大侠,你真的相信这些都是王君琦做的吗?那一夜他是为了将剑圣传人让给他人才不告而别离开采云山。”
梁宝山为此事深感头痛道:“他是我二弟的唯一命脉。我也不愿意相信他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请不要忘记,他是为了剑圣传人才肯屈就于采云山门下。如果事情不是他做的,他早该上山来解释清楚。不要说二十几人,就是二百人又如何?只要不是他做的,我一定会抓出真凶给他一个公道。但他现在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就因为他不现身,事情才会越闹越大,这个血球也越滚越大!”
天山派长者道:“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梁宝山烦恼道:“希望不是这样,否则下一批被杀的人挤满采云山,采云山就要英灵聚会了。”
天山派长者怨声道:“七煞神君真是冷静得出奇。明知有人被陷害他还惜言如金,不肯说一句话。”
赵飞龙从外面进来道:“禀报师父,有消息传来,又有三十八位英雄被王君琦抗杀!”
梁宝山腾地站起,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床上的金少侠动了动,天山派长者道:“娃娃!你醒了?不要动!”
梁宝山到床前俯身道:“你终于醒过来了。”
天山派的长者道:“这位是采云山人圣梁大侠,你有什么话说吗?”
金少侠伸出手来似要抓什么,梁宝山将手伸过去,金少侠死死抓住梁宝山的手不放。“梁大侠……你……请你给我做主!王君琦他是魔……是魔……”接着呼吸困难,两腿一蹬。又一条人命要记在王君琦的头上。
梁宝山问道:“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找到王君琦吗?”
赵飞龙道:“采云山门下已经有两名弟子遭到王君琦的毒手。是顾玉卿与郭景贤两位师弟。”
梁宝山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天山长者道:“你得冷静呀!”
赵飞龙道:“师父,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王君琦做事从不顾后果,但本性不坏,这些人与他无怨无仇,他不该痛下杀手才对。或许他是身不由已也说不定。”
梁宝山怒道:“这么说他是受人指使的了?”
赵飞龙道:“请师父想想看,传王君琦武功之人既不露庐山真面目,也不承认王君琦是他的弟子,那他传王君琦武功的用意何在?总该不会白白花费十年心血栽培一个人,而没有任何目的吧?陆海群重现江湖,必然再掀风暴,请师父为天下武林之福慎重考虑!”
天山派长者道:“你这是给王君琦说情,还是要害死他?”
梁宝山道:“这么说,我要大义灭亲了?”
赵飞龙道:“请师父一定要慎重考虑,不可冤枉了王师叔的后人。”
天山派长者不满道:“你伤王君琦那一剑,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他从未报怨过,还称你一声大师兄。你就这么无情,把他往死里推吗?”
赵飞龙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顾玉卿与郭景贤也是我的师弟!不管凶手是不是他,他都逃不脱干系。应该尽早追捕回山,问清楚才是。”
梁宝山终于下决定道:“马上将所有金牌弟子派出,追寻王君琦的下落,将他带回来见我。如有反抗,立斩无赦!宁枉勿纵!”
天山派长者心道:“梁大侠动真格的了!看来我得给王君琦通风报个信,这件事情真是棘手!”赵飞龙暗自得意,有师父这句话,王君琦纵有天大的本领他也回不来了。
王君琦不是不想回采云山将事情澄清,也不是又起逃避之心,而是他只要一露面便会招来杀身大祸。东逃西窜中距离采云山反到越来越远。事情明显地托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寻他报仇之人越来越多,让他想到了与谢无珍初识的情景,不知何时这倒霉运跟上了他。心恨这群难缠的人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们也不仔细想一想,一个王君琦为什么要杀那么的人!换作谢无珍他有父仇在身,连环灭门血案与他有关联到也说得过去。
脑袋灵光一闪,暗道:“我怎么这么笨!虽然逃避与他们正面交锋,可是他们一个也没有逃过劫难,都是在与我打过照面后被人杀害,接下来我就成了杀人凶手。我为什么不能回过头来去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儿,悄悄回头。
回到刚刚被人追杀的那条街,他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惊呆了。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满街的死尸,死者狰狞恐怖的面孔令人作呕。怎么会这样?是谁?他在尸群中寻找幸存者。一只染满鲜血的手正慢慢地向他伸来。并在他毫无警觉下,猛地掐住他的足踝。
王君琦吓得:“啊!”地发出一声惊叫,本能地想要跳开,但被那钳制之力拉倒。雪白的衣服滚上了地面的污血。那人显然练过铁爪功,死死扣住他的足踝不放。王君琦惊道:“放手!快放手!”
那人却开口道:“凶……手!”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畜牲!”这一声直如晴天霹雳,吓得王君琦更是魂飞天外,不由得冲口而出:“爹!”他的心咚咚如擂鼓,足踝上的手越发地扳不开。
王玉杰怒发冲冠颤声道:“小牲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君琦摇首道:“不是我!不是我!”他用力甩右脚,欲将那只手甩开,不料那人死也不肯放手。王玉杰慢慢摸向宝剑,王君琦更加惶恐不安,一用力,将那人整个人都甩了开去。王玉杰忙飞身形将人接下,再看此人全身筋骨寸断,早已气绝身亡。
王君琦拼命地逃,拼命地跑,他知道这一次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满天冥纸飞散,像雪花一样摭住了红日。悲伤被仇恨占据,数具棺木穿过由冥钱铺盖的道路。“血债血尝”四个鲜红大字格外醒目。百姓关门闭户,唯恐相避不及将晦气沾上身。小小酒肆地方本就不甚宽敞,外面又停了许多棺木,聚集了无数披麻带孝之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君琦不应该坐在这里喝酒,他应该时刻保持清醒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但天下之大,他无处可逃,向他索命的人越来越多。他感到很累。
一素服妇人强忍怒火道:“王君琦,你可认得姑奶奶?”
王君琦淡淡地道:“素未谋面,你也是来找我报仇的?”
妇人厉声道:“你休要抵赖!更不要说不认得我手中这把刀。”
王君琦向她手中扫视一眼,道:“七星宝刀!三笑郎君?”
妇人道:“你认得就好。今日我就要为夫君向你讨还血债!拿命来!”寒光一闪,王君琦仅探出三指拈住刀身,三笑娘子的刀便砍不下去,也收不回来。
王君琦道:“我与你相公交过手,但没有伤他性命。”此话出口又觉得多余。找过他的人非死即残,任他如何辩解也是百口莫辩。他一松手,三笑娘子便收刀再砍。
其余人众呼喝道:“报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请三笑娘子让开些,我们大家一起上,将这小子乱刃分尸!以祭亡灵!”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在酒肆外停止。只听见外面有人道:“看这阵势采云山逆徒王君琦一定在里面了。”
有人道:“采云山来人了。看看梁大侠怎么说!”人群向两旁一闪,走进来四名采云山弟子。
王君琦道:“几位师兄辛苦了。”
一名弟子道:“你小子胆色不小!还敢公然露面在这里喝酒!”
王君琦道:“不然怎么才能将几位师兄引来?”
那名采云山弟子道:“跟我们回去向师父请罪吧。”
王君琦纠正道:“不是请罪,是澄清!”
人群一阵骚乱,有人叫道:“不能放王君琦走!一定要他血债血尝!”
“他巧舌如簧,上了采云山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怎么办?”
“他罪大恶极!不能放他走!杀了他!”
“我们要报仇!杀了他!”
那名弟子见群情激愤,道:“请大家静一静,难道你们不相信采云山吗?家师对这件事,一定会秉公处理,给大家一个交代。”
又是一阵马蹄急响在门面停下。人还没进来,先高声道:“传采云山剑圣谕。恶徒王君琦残忍嗜杀,残害武林同道无数。罪不容诛!杀无赦!”人群向两边一分,又进来八名采云山弟子,各各腰悬金牌,手中仗剑。
立时有人高呼:“采云山万岁!人圣万岁!”接着呼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