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妥协,任她怎么看我,就是不先开口。
旁边叶路绾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无奈解围道:“好了好了,再这么看下去,天都黑了。”
我侧了面,没再盯着她的眼睛。她再抚抚鬓发,也看向了另外一边。
两人都下了台。
我自顾在叶路绾对面坐下,贵妇端起茶饮了一口,然后问我道:“你可知我是谁?”
我摇摇头,等她继续,她却说:“难怪这么没礼貌。”
我微恼,心想这辈子最有礼貌的就这回了。换作以前,说不定抓了你就问:“老太婆,是不是你叫他抓我来的?”
她转头对叶路绾说:“你先下去吧。”
叶路绾嬉笑着回答:“祖母好偏心,看见林儿就不要我了。”
贵妇微笑,说:“哪的话,你先过去,呆会来接她。”
叶路绾笑笑,装作无奈,转身出去了。
祖母?没想到她竟是叶路绾的奶奶,耶律重元的老娘。难怪叶路绾客客气气的,言语间也没了往日的张狂。
待他出去后,贵妇才开口道:“不久前,我才从涅鲁古那里知道,孛吉只有个女儿流落在外,居然还是汉女所生。起初我并不在意,男人逢场作戏,我儿俊朗,有女子倾慕也是应该。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孛吉只竟然为了那个女人的死,郁郁寡欢,连朝野之事都不闻不问。”
我岔了话,问:“你该不会叫我这个‘女儿’去劝他吧,我可没这能耐。”
她轻蔑地笑来,说:“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从未想过这件事。”
那你抓我来干嘛?我一脸不乐意,想她赶紧讲完,我好找机会溜走。
她继续说道:“我叫了皇帝开导他,也不见起色,孛吉只一生忠孝,只有一件事忤逆过我。为了个低贱的汉女,他竟然又一次不听我的话。”
我听她如此轻视我娘,恼怒地站起来,张口就骂:“老太婆,你说谁低贱!是你儿子****妇女,无耻在先!”
她听完愕然,瞪大双眼,脸色微红。
她是大辽皇太后,容不得别人怠慢,更何况我是以“孙女”的身份冲撞她。正当我以为她会叫来下人抓我出去,或是狠抽我两耳光,变身成终极容嬷嬷时,她却深吸口气,再抚抚鬓发,说:“我见你年幼,不与你计较。”
“慈禧”居然这么好说话?我顿时诧异,下一刻,强压下怒气与惊奇,盘算着她的忍耐为何。
她终于切入正题,说:“你虽为汉女所生,但毕竟是我大辽血脉。我可以下旨,恩准你认祖归宗,赐你郡主之位,你娘也可以以秦国王侧妃的身份接受供奉。”
天大的恩赐啊!
没想到她会开出这么好的条件。
我笑了笑说:“林儿自认无任何能耐,享郡主之尊,沾皇戚之光。”
她突地站起来,走近了些。
“我大辽自开口以来,并无男女之别,女子皆可习武参政。先皇后高瞻远瞩,功绩堪比男儿。我见你在武林大会表现甚佳,颇有我大辽女子风范,若详加教导,将来或许有番作为。你若留待宋境,只会在深闺中,苦谈芳华老去,无所作为。”
我快速分析她的话:一、我是栋梁的说,拉回去教教,可以为她所用;二、贺家有卧底,连大BOSS耶律重元的老娘都能混进去,还安然无恙的出来。说不定当时老人家边嗑瓜子边喝茶,饶有趣味跟看戏似的。
见我没吱声,她继续说道:“从庶民到郡主之尊,这是其他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回坐到主位上,唤来下人找来叶路绾。几句话后,说乏困也就遣退我们了。
我被叶路绾带到一条山间小路上,周围没有侍卫,就我们俩。走了一会,他突然停下说:“顺这条路直走,一个时辰后便可回忻州。”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放我,踌躇不前,害怕一转身他就飞只镖射只箭啥的。
他转身离去,走远几步又停下转身来,笑着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两手握紧拳头,背脊冒出冷汗。
他笑得淡然,眉宇间一片风采。
他说:“以齐天任的能耐……你觉得他会不知父亲夜袭齐庄的事?”
我心里猛颤,还没开口,就见他随意挥了挥手,翩然离去。
我呆立在原地,脑中盘旋着他的话,四肢颤抖,心底一阵冰凉。
路上一片荒芜,犹如我的心一般空旷寂静。
世间有很多人,形形色色。有人站在桥上看风景,有人立于窗前看桥上看风景的人。
我一边走一边想,一边想一边笑。笑这个世界千丝万缕,环环相扣,笑上帝关门开窗,得失不爽,笑我自诩聪明,其实是愚蠢该死。
为什么这么好笑?笑得我不止肚子疼,全身都在疼,笑得我泪水横流,巴不得野林里冒出个土匪,不捅我一刀也狠抽我两巴掌,彻底打醒我这个超级大蠢蛋!
泪水模糊了视线,胸中累积的疼痛让我不堪负荷。
我抬起头,连喊几声,撕心裂肺,想要释放所有愤与怨。
可是不管我怎样喊,都无法纾解心底的深疼。
握了拳,狠狠地捶在胸口上,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身子顿时无力,虚软着栽倒下去。
闭眼前一刻,看见他出现在我面前,熟悉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