炅帜一身火红,接受门众的恭维与道贺。
婚礼虽不铺张,可是该有的礼仪仍旧如常。
叶路绾充当女方的家长,欣喜程度让我觉得是他自己要成亲。
钱舸曾说,他智计过人,可是刚愎自用的程度也是难得一见。照今天的兴奋来看,不仅是奸计得惩,也许还有其他的因素在里面。
吉时已到,我被喜娘搀扶进大堂,喜帕遮住视线,看不见在场各人的神情,但是我能猜到,高兴的、不满的、忧心的、无奈的,五味杂陈。
他们是什么样我管不着,我只会照自己的意愿解决我想做的事。
结果是我遂愿,而非炅帜如意。
拜堂时,厅内只有喜娘的声音。似乎所有门人都在屏息等待这一刻。
冷风猎猎,喜帕微拂。我与炅帜对站着,等待喜娘的第三声“夫妻交拜”,可是却迟迟不闻其声。
耳旁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无寻常的磁性,多了凄苦的沙哑。
“林儿,你真的要与他成亲吗?”
我见不着他的模样,但能体会他的心情。
周围传来拔剑的声响,对峙的紧张感沁入空气游于众人之间,只稍一个契机,便是刀剑无影,腥风血雨。
炅帜这时说:“林儿已是我妻子,齐庄主自便。”
天任厉声道:“若非你二人威逼,她怎肯受这等委屈。”
不远处听见叶路绾说:“我是林儿的哥哥,长兄如父,知道什么才是对她好的。林儿与炅门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知齐庄主以何种身份,要多番阻挠?”
他是吃定我们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关系。我不允天任承认,尽管对他来说,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天任又问了一句:“林儿,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我隔着喜帕,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此拜过后,便是礼成。”
天任接着说:“如果幽州那一半解药是幌子,为了支开钱舸,那你今日的委屈又算什么?”
我静默不语,似乎还颤抖了一下。
对面炅帜接口道:“我答应林儿的事,说到做到,齐庄主不要挑拨才是。”
很好,确定解药,我就不必受制于他。距我离开他们已经四日,就算怎么追也不可能赶上。以钱舸的能耐,不出大意外定能拿到另外一半的解药。
管他幽州是不是耶律重元的地盘。
喜娘这时清清嗓音,高喊道:“夫妻交拜。”
天任噤声不语。
我也不言,躬身一揖,停滞片刻,复抬起身来。
只听天任一声狂吼,声嘶力竭。瞬间,湿热的液体喷在我还拉着红绸的手上,如烈焰般灼烫。
我低下头,狭窄的视野只能瞧见手上的猩红斑点,触目且惊心,刺痛我全身的细胞,控诉我的坚忍与无情。
泪水模糊了双眼,听见他近似疯癫的吼叫声渐行渐远。
天任,原谅我的任性,也谢谢你遵守承诺。
“如果,有一天我走错了路,你不要帮我,要让我自己走回来……我要你以你的爱,向我起誓……”
似未卜先知,却是无奈之言。
一切源于我的倔强,他的包容,和深深刻画在心里的仇与恨。
头痛欲裂,眼前忽地一黑,我摇晃着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伤心如他,同悲如我。
醒来时,躺在喜床上。透过忽明忽暗的红烛光亮,呆滞地目视前方。
“你醒了?”炅帜走过来,用湿巾擦了擦我的脸。
我缓缓起身,接过湿巾自己抹了抹,头还有点晕眩。
他坐上床沿,脸上掩不住的喜悦。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说罢,抬手抚摸我的脸,被我不耐烦地挥开。
他瞬间沉下脸,冷冷道:“你还要疏离我到什么时候。”
我走下床,将湿巾放在桌上,不以为然道:“早知我的脾气,你还是要将我绑在身边。除了报复当年天任伤你舅舅,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嘲弄地说:“我还不至于用女人来报复。”
是吗?那当日在展璘尉面前强暴我又算什么?
我冷然一笑,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端起桌上的酒杯,说:“喝完这杯,才算结束。”
他没追究刚才的话题,接过酒杯犹豫了一下。
“怎么?怕我下毒?今后我还会继续下手,除非你杀了我。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我吗?”
他笑得轻松,端起酒杯的手绕过我的手,然后一饮而尽。
我也喝下一口,刚放下杯子,就被他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床边。
没有反抗,任他解开绳结,一件件褪下我的衣服。看他眼里的欲火,听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覆上身子,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托起我的下巴。
“林儿,你好美啊……”
我仍不为所动,眼睛却斜睨窗户一眼。
他低头亲吻我的脸颊,我的唇,如获珍宝般小心对待。
“林儿,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漂亮,世间任何宝玉都不能比拟。”
我轻撇嘴角,冷笑了笑。
他继续亲吻,我捏紧拳头忍住强烈的恶心感。
直到他整个人松脱下来,头低垂在我肩颈处,软绵无力。
“林儿,你太迷人了……害我沉醉其中,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哼了声,用力推他。
他滚了一圈,平躺在喜床内侧。
全身的红与喜床的红相互映衬,就像躺在血泊中一样。
我整理穿戴好,冷言看他,说:“如果你沉眠于此,那就皆大欢喜了。”
语毕,房门推开。文先生拿了根竹管走进来。
“二小姐,没事吧?”
“没事,多亏先生了。”我负手一揖,很是恭敬。
炅帜这时虚弱地问:“林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身,走近他说:“你以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真要糟蹋自己嫁给你?我之前的小伎俩,不过是烟雾弹,要你相信我不会假手他人,松懈防备,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他微皱眉头,额上布满细汗。
“我不可能轻易中毒的。”
我盈盈一笑,说:“你是不会轻易中毒,不过,那只是普通的迷香,想不到吧?刚才我喝的那杯酒,就是解药。”
“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我笑得灿烂,拔出匕首,又狠又准插在他右腿上。
“这一剑,是为当日你对我的侮辱!”
他闷哼一声,全身紧绷。
我拔出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
“害天任中毒,打死展璘尉,伤害宝宝,随便一条,就够要你的命了。”
他扯出笑容,故作轻松地说:“为了别人,你才会恨我杀我,恐怕接下来的事,你会愤恨至极,巴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吧……”
“什么意思?”我停下收手,狐疑地看他。
他咳了两声才道:“齐天任闹场,又因情内伤离去,不就为了引叶路绾追出去吗?”
我心里猛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旁边文先生开口道:“二小姐,少爷交待,此事需速成。炅帜诡计多端,当下解决为妙。”
来见炅帜之前,我就告诉钱舸。如果炅帜支开他不让我们见面,他就马上告诉天任我的处境,然后依炅帜之言老实离开。叶路绾必会出席婚礼,不管他带了多少人,由天任在婚礼上将其引开,再在赤塘关设伏杀之。而我,会与文先生联手,设计取炅帜性命。
既想各个击破,又想一并解决,这,就是我的想法。